更新时间:2024-11-02 17:24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母,傅母也。师,女师也。左传鲁襄公三十年曰:宋伯姬卒,待姆也。毛诗周南葛覃曰:言告师氏,言告言归),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曹寿,即曹世叔,班昭之丈夫),于今四十余载矣。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七去或七出),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吾性疏顽,教道无素,恒恐子谷(曹成,字子谷,班昭之子),负辱清朝。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以为忧也。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吾今疾在沈滞,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勖勉之。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诗小雅斯干曰: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弄之瓦。毛苌注云:瓦,纺塼也。郑玄笺云:卧之于地,卑之也。纺塼,习其所有事也)。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即婆家的生辰、忌日之类,需要谨记)。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齐音斋),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祀也。三者苟备,而患名称之不闻,黜辱之在身,未之见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称之可闻,黜辱之可远哉。
夫妇第二。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者《关雎》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方斯二事,其用一也。察今之君子,徒知妻妇之不可不御,威仪之不可不整,故训其男,检以书传。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礼义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数,道也,董仲舒春秋繁露:圣者法天,贤者法圣,此其大数也。得大数而治,失大数而乱,此治乱之分也)!《礼》,八岁始教之书,十五而至于学矣。独不可依此以为则哉。
敬慎第三。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音汪,矮小,或今之脑瘫或小儿麻痹之类);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它,持久之谓也;夫顺非它,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尚恭下也。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媟黩(音亵渎)。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足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楚,荆棘也,鞭打之用)。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既行,何义之存。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矣(心离也)。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齐音斋),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论语述而第七)。此之谓也。
专心第五。《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故《女宪》曰:“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谓佞媚苟亲也,固莫若专心正色。礼义居洁,耳无涂听(涂音涂),目无邪视,出无冶容(周易系辞云:冶容诲淫,慢藏诲盗),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俗语“倚门子”,即倚靠在门旁,向外张望),此则谓专心正色矣。若夫动静轻脱,视听陕输,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说所不当道,观所不当视,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
曲从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舅姑之心,岂当可失哉?物有以恩自离者,亦有以义自破者也。夫虽云爱,舅姑云非,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然则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于曲从矣。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此则所谓曲从矣。故《女宪》曰:“妇如影响,焉不可赏!”
叔妹第七。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已也;舅姑之爱已,由叔妹之誉已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皆莫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亲,其蔽也哉!自非圣人,鲜能无过!故颜子贵于能改,仲尼嘉其不贰,而况妇人者也!虽以贤女之行,聪哲之性,其能备乎!是故室人和则谤掩,外内离则恶扬。此必然之势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此之谓也。夫嫂妹者,体敌而尊,恩疏而义亲。若淑媛谦顺之人,则能依义以笃好,崇恩以结援,使徽美显章,而瑕过隐塞,舅姑矜善,而夫主嘉美,声誉曜于邑邻,休光延于父母。若夫蠢愚之人,于嫂则托名以自高,于妹则因宠以骄盈。骄盈既施,何和之有!恩义既乖,何誉之臻!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其斯之谓也。
在下愚昧,接受能力不灵敏,之所以能得到先夫的宠爱,是依赖于母亲、师傅的教育训授。从十四岁时嫁入曹家,到现今已有四十多年了。战战兢兢,时常害怕有什么做得不足的地方而被婆家赶出门,并且使自己的父母为此增添羞辱,使家里家外增添忧患。早晚劳苦,辛勤而不求功劳,我的品性粗心顽劣,哪懂得教导之方,常害怕孩子们不争气,辱没了家族的名声。圣恩宏大,大量的金银,华贵的服饰赏赐于我,实非在下所希望得到的。家里的男孩能自食其力,我不再为之忧虑。但是家中的女孩子们正当是到了该出嫁的时候,而没有受过好的教诲的影响,不懂得妇女的礼仪,恐怕会令未来的夫家失面子,辱没了宗族。我现在身患疾病,性命无常,想想你们这些女孩子,每每因此令我发愁。闲暇时作《女诫》七章,愿女孩子们各自抄写一遍,但愿对你们有所帮助。唉,我将离去,你们勉励吧。
卑弱第一。古时,女孩子出生多月后,就让她躺在床下,将织布用的纺锤作为玩具,并将生女之事斋告宗庙。睡在床下,以表明她的卑弱,地位低下。给她瓦砖,以表明女子应当亲自劳作不辞辛苦,斋告先祖,以表明她要准备酒食帮夫君祭祀。三者都是女人的寻常道理,礼法的经典教训。谦虚忍让,待人恭敬。好事先人后己。做了善事不声张,做了错事不推脱。忍辱负重,常表现出畏惧。这就是所谓的谦卑对待他人。晚睡早起劳作,不嫌早晚劳苦。亲自操持料理家务,不挑剔劳作的繁重或简易,做事有始有终,这些都是勤劳的表现。面容端庄品行端正,以服事夫君,清静自重。不喜好戏笑玩闹,备以洁净的酒食,用以祭祀祖宗。这是所谓的祭祀啊。如果这三条都具备,却还忧虑好名声不传扬,身上背负别人的误解和屈辱,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如果这三条都没有做到,哪里还有什么好名声。
夫妇第二。夫妇之道,有阴阳参配的道理,通达于天地万物神明之间,包含了天地间的大义,人伦的大节。这就是为何《礼记》注重男女之间的关系,《诗经》编著《关雎》的道理了。由这些言论看来,不能不重视。丈夫要是没有贤德品行,则无法驾驭领导妻子,妻子要是不贤惠,则无法事奉丈夫。丈夫驾驭不了妻子,就失去了威严,妻子事奉不了丈夫,就失去了道义。刚才所说的这两件事,它的作用是一样的。观察现在的君子,只知妻子妇女不可以不驾驭,威仪不可以不整顿,所以注重男子的教育。殊不知丈夫是主人何以不侍奉。礼和义不可以不存在啊。但光教育男的不教育女的,不也是掩盖彼此的礼数吗?《礼记》八岁开始教的书,十五岁学成。不可以只依据这些为准则。
敬慎第三。阴阳不同性,阳以刚为德,而阴以柔为用。男女品行相异。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所以谚语说:“生男如狼,还害怕他懦弱;生女如鼠,还害怕她像老虎般凶猛。”然而修身不过一个敬字,而避强不过一个顺字,以敬来修身,以顺来避强,女子的敬、顺之道,这是妇人的大礼。那么敬不是别的,敬是一种持久恭敬的态度。顺不是别的,是宽和、宽裕。持久,就是知足;宽裕,就是要谦恭。夫妇之间过于亲密,终生不分离,在室内周旋,这样时间长了,容易产生轻薄怠慢。这样的事一发生,言语就会过分了,放纵恣肆就会产生侮辱丈夫的想法,这是因为不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啊。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的不可能不争论,曲的不可能不辩驳,争论辩驳一产生,就会有愤怒。这是因为不知道恭顺、地位低下的原因啊。侮辱丈夫不节制,就会紧接著有谴责呵斥,愤怒的情绪不停止,就会有鞭打杖击。作为夫妻本应以礼义相互亲善和睦,以恩爱相互亲密合作。鞭打杖击,哪里有什么礼义存在;谴责呵斥,哪里有恩爱存在。礼义恩爱都没有了,夫妻也就要分离了。
妇行第四。女子有四行,一是妇德,二是妇言,三是妇容,四是妇功。那么妇德,不一定要聪明绝顶;妇言不一定要伶牙俐齿;妇容不一定要打扮得鲜艳美丽;妇功不一定要技艺精巧过人。娴静贞节,能谨守节操,有羞耻之心,举止言行都有规矩,这就是妇德。言辞和内容都要有所选择,不说恶劣粗俗的语言。说话选择时机而说,以免引起他人的反感。污秽肮脏的衣服,及时地清洗干净,把衣服晾晒得整齐。按时洗澡沐浴,身体保持干净,不存污垢,着装打扮得体,这是所谓的妇容。专心纺纱织布,不喜欢戏笑打闹,能做好可口的酒菜,用来招待宾客,这是妇功。此四项,是女人的大德,而不能缺少的啊。然而只要有心,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古人说:“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就是说的这个道理。
专心第五。《礼记》说,男子有再娶的道理,女子没有适二夫的道理。所以说,丈夫是妻子的天。天是无法逃离的,所以丈夫也是不能离开的。你的行为要是违背神祇,上天就会惩罚你。你的礼义没有做到,丈夫就会怠慢你。所以《女宪》说:“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要得到丈夫发自内心的尊重与信赖,妻子莫过于专心正色。守礼义,存纯洁,耳朵不听不该听到的言语,目不邪视,出门不能打扮得很妖艳,在家不能穿得太随便。不和品行不好的人来往,不要只看重门第。这就是所谓的专心正色了。如果行为举止轻浮,目光和神情游移不定。在家披头散发,出门就浓妆艳抹,说不恰当的话,看不该看的事物。这就是所谓的不能专心正色。
曲从第六。说“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这是想要人安定心志,专一不二的言论啊。公婆的心是不可以失掉的。事物有因为恩惠而自我离弃的,也有因为道义而自我毁坏的。丈夫对你虽然怜爱,可公婆却不一定喜欢你,这就是所谓的因道义而对夫妻关系的深重伤害。但公婆的心意就是如此,你奈何不了,所以只能选择逆来顺受。婆婆不说你的好,你最好听从;婆婆说你的不好,你更要顺着,千万不要争辩对错,争强好胜。这就是曲从。所以《女宪》说:“妇如影响,焉不可赏!”
叔妹第七。妇女能得到丈夫的钟意,是因为公婆对你的爱,公婆疼爱你,是由于小叔子小姑子对你的喜爱,由此推论,对自己的肯定或否定,推从或诋毁,全在于小叔子小姑子。他们的心丧失了就不可再得到了。都知道小叔子小姑子的心不可丧失,要像亲兄妹一样和睦相处,即使是相处不好也没有办法。自己并非圣人,哪能没有过错!从前颜子贵在有错就改,所以孔子夸他为人能始终如一,更何况女人呢。即使具备了贤惠的品行,敏锐的天赋,就能说不会犯错了吗!所以说家人和气才可以遮掩家丑,外姓、内姓相离则会家丑外扬。这是一定会出现的状况啊。《易经》说:“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丈夫的兄嫂弟妹,虽和自己没有血缘之亲,但却有深厚的亲缘和情义,应该尊重他们。谦虚柔顺的好女子,一定能和婆家的亲人和睦相处。倘若你是个贤淑谦逊之人,就能依靠道义而和好,推从恩义而互施援手,有些许美德就能彰显出来,而一点不好的地方就可以遮掩掉。公婆都称赞你,丈夫更会嘉奖赞美你,这样就会好名声传于邻里之间了,父母也会感到光彩。如果你是个愚蠢的人,当着兄嫂自恃清高,对着小姑子持宠示骄,这样做,哪还有和睦!恩义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美誉可传!所以说没有了美德,缺点就会显现。婆婆愤怒则丈夫就会憋屈,使自己名誉受损,羞耻、侮辱都归于一身。继续这样,就会给父母增添羞耻,离开就会增添丈夫的负担。这是荣辱的根本,并且是好坏划分的基本点,不能掉以轻心。然而要得到小叔子小姑子的心,最重要的就是要谦顺。“谦”是妇德的根本,“顺”是妇女的行为准则。这两条做好了,就足以家庭和睦。《诗经》说:“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就是这个道理。
《女诫》问世后,一方面受到明智之士的批判,如班昭的小姑“曹丰生,亦有才惠,为书以难之,辞有可观”;另一方面,也被历代封建统治者用作迫使女性依附男性的枷锁。后世的女训或训女著作,如唐代宋若莘的《女论语》、明成祖仁孝文皇后徐氏的《内训》、明代王刘氏的《女范捷录》以及清代的《闺训千字史》《改良女儿经》等,无不受《女诫》的影响。应该说,《女诫》在中国历史上起的消极作用是十分明显的,简直是一篇男子压迫妇女的宣言书,班昭也因而被封建统治者推崇为“女圣人”。
不过,《女诫》中有些内容却不乏积极价值。比如主张男女都有受教育的平等权利,妇女要注意修身;妇德要“行己有耻”;妇言要“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妇容要“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妇行要“专心纺织,洁齐酒食,以奉宾客”等等,都包含有一些合理的因素,可以批判地继承、借鉴。
《女诫》在古代是女子教育的楷模,在近代,《女诫》是男尊女卑祸首,被视为班昭的罪责。譬如女子教育开始在中国创兴之时,班昭的《女诫》重新被阐释,上海爱国女学校伦理教习叶瀚(浩吾)便曾在课堂上向学生宣讲:“……中国之《女诫》、《女四书》,即教成女子倚赖幼稚、卑屈之男子之法之教科书也。对幼稚之人而更自屈于幼稚,对卑屈之人而更自守其卑屈,则中国女子之人格甚可想见矣。”
1898年,晚清人吴芙赞誉“曹大家是女人当中的孔夫子”,而到1907年,何震则贬斥班昭为“女子之大贼”。还有人说班昭所鼓吹的封建道德教条,对于压抑女性的思想,它是很彻底的。更由于出自于班昭之手,所以影响极大,几乎影响了中国近二千年的女性观,客观上起了极其反动的作用。因此五四时期倡导女性解放的人们竭力非议《女诫》,那时候是政治的需要。
关于《女诫》的创作时间,一般认为是始于永初四年(110)十月,终于永初六年(112)。
综上,班昭《女诫》的创作时间,始于永初四年十月,终于永初六年相对合理一些。”
班昭受到了泛儒时代和儒学世家的影响,自人类进入父系社会以来,女子的固有优势地位丧失,社会是男人的世界。进入封建社会以后,男权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封建的“三纲五常”中的“夫为妻纲”,以夫御妇被认为是家、国之本,是封建统治的根本法则。班昭亦是从这一儒家正统观点出发,认为男权高于女权,男性统治女性是理所当然的。
班昭从姑祖母班婕妤的人生经历中看到女人“柔顺”、“敬慎”的成功之道。在班昭看来,姑祖母班婕妤是整个班氏家族的骄傲,也是班氏后代女性学习的典范,这也促使她写《女诫》教育女儿们的一个重要因素,其目的是想让女儿们能学到班婕妤的这些优秀品德。
《女诫》中便有班婕妤的影子,如班昭在《女诫》中写道:“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们,取耻宗族……间作《女诫》七章。”这与班婕妤《自悼赋》所写的“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离以自思。陈女图以镜监兮,顾女史而问《诗》……虽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自”,都强调女子要遵守礼仪,遵从女德,从中窥探到一以贯之的班氏家风。
在东汉一代,有六个皇后先后临朝,代替男性发号施令。这使“女人中的孔夫子”班昭十分恐慌,她认为,如果男子不如女子,不能担当起“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重任,整不起夫纲,不能驾驭女性,实属莫大的失职。正如她在文中所写的“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东汉女性频频干预朝政的现象使班昭产生哀叹:男权没落了。在男权社会里,她虽恐惧于男权的没落,但也不敢不能公开指责男性,只能单方面的要求女性的自律,以女性独立人格的丧失来维护男权的统治地位。
当时东汉王朝最具权力的贵妇:皇后、太后们临朝执政的频繁现象,在中国历史上堪居首位。班昭被召入朝辅政之时,正是后宫争斗最白热化的阶段,她耳闻目睹了各种阴谋、陷害、斗争、受宠、祸身,后宫演绎着关于女人所有的悲剧与荣耀,这是一出实体剧,没有剧本,只有不可挽回的死局。
永初四年,邓太后长兄邓骘请求为母丁忧,太后不应,后经班昭上疏劝止后,太后应允。正是在班昭写完《上邓太后疏》之后,又“作《女诫》七篇,有助内训”。
从当时她所处的历史背景来分析,其主观目的是想矫正时俗,预防重新出现外戚专权跋扈的现象(也是政治需要)。她的身份地位,决定了她只能用写作《女诫》这种“曲线”方法,来达到防制外戚,以挽救国运的目的。
该观点认为,《女诫》是为宫廷女性而写的。《女诫·原序》提到写作目的时虽然宣称“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加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他门,取耻宗族,……因作《女诫》七篇”。但《女诫·原序》说过她自己“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今四十余载矣。”可见,班昭写作《女诫》时,至少已经五十四岁。汉普遍崇尚早婚,身份越高贵,结婚越早。班昭十四岁即作新妇,据此推算,可知班昭五十四岁时不大可能还有未嫁之女;即使有之,也不可能一直待到她们要出嫁时,才想到需要对她们进行教育,以免其“失容他门,取耻宗族。”
从后一条说,一则班昭是一贯主张女子教育的,自已便因在宫廷为皇后及诸嫔妃讲学而被人敬称为“大家”;二则班昭父家与夫家皆有对女子进行教育的传统。班昭的夫妹(小姑)曹丰生“亦有才惠”,曾“为书以难之”,可见班昭所谓“《女诫》为自己未适诸女而作”,显然是一种不便道出本旨的假托。说《女诫》是为宫廷女性而写,还因西汉以来,宫廷内部淫风盛行,延及东汉,犹未好转;而且班昭之时,汉室已有女性干预朝政,外戚跋扈擅权的苗头。于是班昭试图通过对宫中女性的教育,来矫正时弊防患未然,可谓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