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03 20:48
《弗兰德公路》是法国小说家克劳德·西蒙的作品。《弗兰德公路》以1940年春法军在法国北部接近比利时的弗兰德地区被德军击溃后慌乱撤退为背景,主要描写3个骑兵及其队长痛苦的遭遇。小说以贵族出身的队长德·雷谢克与新入伍的远亲佐治的会晤开始,以德·雷谢克谜一般的死亡结束。所有这一切,是由佐治战后与德·雷谢克的年轻妻子科里娜夜宿时所引发的回忆、想像所组成。
《弗兰德公路》小说以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军在弗兰德地区被敌军击溃后仓皇撤退为背景,万花筒般展现了三个骑兵及其队长的痛苦遭遇和大地深受的蹂躏。作者将绘画艺术引入小说描写中,描述了战争对大自然的破坏、人的异化、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畸形;用色彩斑驳陆离的画面绘出了时间的迁移、季节的变化、死亡的阴影、战神的狰狞、饥寒的折磨、爱情的渴求、情欲的冲动、土地的抽搐、大自然的神奇魅力……既有诗情潮意,又不乏幽默嘲讽,使人禽泪而笑:既有人生哲理,又有对人心的解剖。组成小说的无数画面像现代派的画,色彩浓郁,光影对照强烈,使人眼花缭乱。作品分为五部。
《弗兰德公路》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背景。1940年春,法军在法国北部接近比利时的弗兰德地区被德军击溃后慌乱撤退。
佐治
1940年春,法军在法国北部接近比利时的弗兰德地区被德军击溃,骑兵——佐治跟战友布吕姆、依格莱兹亚一路撤退,后被德军俘虏。佐治越营逃跑回家后,一心经营土地。他从一个赌徒口中得知科里娜已重新结婚,居住在图卢兹。于是,在一切结束了的第二个夏天,他拜访了科里娜。三个月后,他与科里娜在旅馆幽会,但此时他仍摆脱不了战争噩梦的纠缠,大脑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中涌动着没完没了的回忆、联想和梦幻。战争的故事、战争的惨烈由佐治与科里娜二人在旅馆里的“甜蜜”的私通展现:当性爱高潮双方腿脚相互交缠、搂抱挤压产生的肢体麻木,立即就让佐治的脑海中浮现了残酷的战争情景,同感了在德军战俘车厢里,铁罐车的极度寒冷、黑暗、饥饿和拥塞的生不如死的感觉。而做爱时科里娜含混不清的快乐叫声,又不禁让佐治联想起战俘集中营里疯子恐怖的整夜的悲号声。几乎所有战时回忆,均由佐治和科里娜做爱时相似的感觉而引发:由佐治与科里娜做爱时的气喘嘘嘘,化入他逃出集中营时上气不接下气的狂奔;由对科里娜身体的描写与感受,化入被俘后露宿的冬日草场和草场上清晨寒冷中的战抖;由对二人生殖器官的描写,化入战俘集中营的饥饿感、死亡的恐惧感和被追捕时藏身于壕沟的隐匿感。
《弗兰德公路》的主题思想即控诉战争罪恶。从性爱与主题的关系上看,《弗兰德公路》的性爱描写具有战争如何彻底摧毁了人的精神世界的深刻意蕴。性爱是人间美好的事物。战争是残酷的是丑恶的,它剥夺生命、损害财产、邪恶人性。《弗兰德公路》把性爱与战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它以性爱衬托战争,让性爱记起战争,让性爱丑化战争。
重复叙事
小说的事件与叙事之间存在着4种频率关系:1、事件发生一次,叙事也只有一次为单次叙事;2、事件发生多次,叙事也相应有多次为等次叙事;3、事件发生多次而叙事只有一次为总括叙事;4、事件只发生一次而叙事却有多次为重复性叙事。《弗兰德公路》这部由主人公乔治凌乱斑驳、萦绕反复的意识内容构成的小说充满了重复叙事:乔治等4人在佛兰德平原溃退路上行进的重复;德·雷谢克之死的重复;孔雀纱窗的重复;乔治入伍前与父亲谈话的重复;乔治战后与科丽娜夜宿的重复……在所有这些重复性叙事中,最重要的无疑要算贯穿全书始终的溃退路上4个骑兵的意象以及战后乔治与科丽娜的夜宿,两者在书中分别出现了5次。为了分析的方便,将“溃退路上4个骑兵意象”的各次重复简要摘录如下:
A、自从他(德·雷谢克)的骑兵队减损到仅剩下我们这4人起(他的骑兵队几乎等于整个团最后剩下的全部人马,也许还有几个散落在荒野各处被打落马的骑兵), 他可以说是摆脱、免除了军官的职责,从中解放出来了。……在这一切土崩瓦解中的,似乎不是一支军队而是全世界,不仅是物质的实况而且是精神的表现(也许是缺少睡眠,十天以来我们除了在马上,实际没有睡过)在剥蚀分化,在崩裂瓦解,在变为粉末、流水,在归于虚无。
B、这时候,他(乔治)似乎老看见那象人体模型的僵硬的上身,瘦骨嶙峋、无动于衷,微微地摇晃着策马前行……这上身的后面是清晰的战争背景。
C、我们极力想象,我们四人连同影子在大地表面移动的情况,微小不足道,朝着反向走,……四个骑兵队官兵不停地向前走,穿过有树篱围着的牧场、果园、象群岛般的红砖房屋。……四位骑兵和五匹梦游似的马,不是在前进而是举起脚又原地放下,实际在公路上并没有移动。作战示意图,广阔的大地,草原,树林缓慢地在他们身下或四周移动。
D、我们实在不大清楚为什么在这灰泥残屑中,在这城市中,除了这可怜巴巴的蚂蚁队伍行进以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我们四人骑着不三不四的劣马在行走着。
E、也许我在大白天里睡着了,也许我一直在睡觉,只是眼睛睁大着,在五匹马单调的马蹄声中摇晃着。这些马的影子不是完全以同一节奏前进,因此笃笃的蹄声以相互交替,你追我赶,重叠的方式出现,有时混成一体,好象只有一匹马在走,但接着又重新分开,重新解体,似乎又重头开始彼此追赶等等。
以上五段文字描述的都是同一个情景:德·雷谢克、乔治、伊格莱西亚和布鲁姆4个法军骑兵在溃退路上似乎永无休止的行进情景。其中第一段文字在小说开始不久就出现,第五段则靠近小说的结尾,也就是说,这一情景的重复贯穿了小说的始终。无疑,这是《佛兰德公路》中一个最基本的意象,犹如乐曲的主题反复再三,不断出现。从小说的表现对象而论,这种重复体现了西蒙的艺术真实观,亦即心理真实观:“我们”对事物的感受和记忆——因而也就是事物之于“我们”的真实面貌——乃是存在于“我们”的心理或意识之中,而意识的流动本身总是以自由联想、缺乏时空逻辑和凌乱重复为特征的。正如小说主人公乔治所感受到的:“这一切只是在我们的心灵中存在” 。不过,上述重复情景的意义不仅仅在于体现了作者的心理真实观,而更在于它是作为一个战争意象被反复运用的。如同雨夜行军途中的嘈杂声“最后在乔治的心目中与战争的概念混同了” 一样,他与另外3个骑兵在溃退路上无休无止行进的情景也与战争的背景混同了,而且,由于是溃退途中的情景,它更加突出和深化了战争给人的心灵带来的荒谬和虚无的感受,正如乔治这段内心话语所表达的:“我们实在不大清楚为什么在这灰泥残屑中,在这城市中,除了这可怜巴巴的蚂蚁队伍行进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在这一切土崩瓦解中的,似乎不是一支军队而是全世界,不仅是物质的实况而且是精神的表现……在剥蚀分化、在崩溃瓦解、在变为粉末、流水,在归于虚无。”作为一个战争意象,溃退的情景不仅止是一个个别的情景,而是象征着战争本身的愚蠢、残酷和荒谬:战争摧毁了物质世界,更摧毁了人的精神世界,当这一切都被炮火无情地化为粉末之后,谁还能够说这世界是有意义的?在象征着死亡和毁灭的战争意象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时间的进程消失了,世界的荒谬面貌和人类的愚蠢行为被永恒地固定下来,仿佛一个周而复始从不改变的景象,由此读者不难理解为什么西蒙说小说“不在于表现时间的持续,而在于描绘同时性” 。
从具体表现方式上看,对同一事件的重复叙述并非单纯的重复。以前面所摘录的《弗兰德公路》中的五段重复叙事为例,实际上每一次重复的视角、人称、话语类型都有所变化,第一段是以与故事同质的叙述者(乔治)的议论为主,他对溃退途中的德·雷谢克的议论,对崩溃带来的虚无感受的议论;第二段则着重在视角效果上,乔治在俘虏车厢里对德·雷谢克以及他们另外3个骑兵在溃退路上情景的回想,而且基本上限于描述而不作议论:“他在黑暗中躺着不动,……这时候,他似乎老看见那象人体模型的僵直的上身,……4个骑马的人不断往前走,……”;第三段的侧重点不在视角上,而是在一个与故事异质的叙述者的描述和议论:“他们也不能完全算是军人,因为他们已与任何正规部队失去联系,而且不知道该怎样行动,……5匹马以梦游似的步伐前行,……”;第四段重新安排了与故事同质的叙述者的叙述和议论,但叙述人称却变成了第一人称复数:“我们实在不大清楚为什么在这灰泥残屑中,在这城市中,除了这可怜巴巴的蚂蚁队伍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最后,第五段虽然继续采用内焦点以及与故事同质的叙述者,但焦点人物和叙述者却改成了单数,即乔治一个人的内心感受:“……不过,我真的是看见或以为是看见,或只是事后想象出来,或是做梦。也许我在大白天里睡着了,也许我一直在睡觉,只是眼睛睁大着,在5匹马单调的马蹄声中摇晃着” 。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重复叙事的表现内容尽管是同一事件,但其每一次的表现方式却不尽相同,重复叙事在小说中的基本功能,就是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方式反复突出某一事件的特征和意义。
在《弗兰德公路》中,对不同时代的相似事件的叙述同样起到了重复性叙事的作用:德·雷谢克的命运时时都对应着他祖先的命运,他死亡的原因仿佛是祖先死因的翻版;科丽娜的情欲使我们联想到布鲁姆设想中的(尽管是设想,但功能是一样的)德·雷谢克的高曾祖母维吉妮亚的情欲,等等。这些对照性叙事所讲述的人物和事件都具有很大的相似性,仿佛就是不同时代的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因此,它们可以被看作是更大程度上的重复叙事。
图像叙事
一、叙事艺术的表层结构
《弗兰德公路》这部小说像快镜摄影,小说创作深受法国印象派大师塞尚的影响。与摄影和绘画不同,小说一直被认为是时间的艺术,西蒙力图在时间的艺术中为读者开辟空间的视界,把一个个散落的空间图像重新连缀在时间的轴上,实现图像的叙事功能。图像叙事的实质,说到底就是空间时间化,从文本的表层看,这在《弗兰德公路》中是通过单幅图像的描绘和多幅图像之间的转接实现的。
1、单幅图像的描绘
传统的小说研究认为,景物在小说中的机制作用主要在于反映人的生活,而在《弗兰德公路》中人物却只不过成了表现某种心情、情绪、意识活动的“临时道具”,这就导致以人物命运为主线的叙事被切断,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形象和杂乱的场面。《弗兰德公路》在全书的前15页就将所涉及的几个人物的开始与结局交代清楚,而后的整部书只不过是对这前15页的扩展和深化。据初略统计,《弗兰德公路》由90来个长短不等的片段组成,大溃败的场面、争吵聊天的场面、战争的场面、死亡的惨象、饥寒的折磨、纱窗后面的女人……,西蒙用文字描绘一个个场面,就像用油彩画出一幅幅画面,它们有的构图清晰,形象鲜明;有的色彩浓郁,对比强烈;有的斑驳陆离,支离破碎。就像西蒙在他的演讲词中表示,比起那些使故事中人物过分巧合地相遇或错过机会的天意安排,相反地,他却完全相信普鲁斯特由“铺路石”而自然展开的意识的跳跃,因为“这是合乎对事物的感觉”。西蒙热衷的就是对于“铺路石”的描写,如照相一般将佐治一群溃败中的场景凝固在文字织成的画布上。
2、图像之间的转接
单幅图像的描绘并不是西蒙所独有的,在许多自然主义作家那里,这种描绘甚至更细致更冗长,《弗兰德公路》有韵味的地方在于绘制发生在时间轴上的各个图像的空间图,从而使他们具有叙事的功能。这也就是时常为人们称道的巴洛克式的回旋结构。如小说第一章中的一部分:佐治和布吕姆在雨夜来到谷仓,作者描绘了一副疲惫的战士暂时得到休憩的场面,在佐治的幻想牵引下,作者接着描绘的是佐治与一个女子欢爱的场面,接下来佐治又在雨声的提醒下回到了谷仓的雨声之中。在《弗兰德公路》中图像的转接除了画面之间的交替移动之外还有小画面与大画面之间的切换,即电影中远、近景之间的切换。典型的有赛马场面,从整个赛马场到看台,到赛马者的准备工作再到赛马开始后观赛者通过望远镜所看到赛马场面,最后回到赛马场。每一副画面都是活生生的,原本线性的结构被作者打乱,使得读者从多个角度看到了赛马的过程却不感到烦乱。另一个典型的切换发生在另一个以谷仓为背景的叙述中,一开始是佐治和布吕姆躲雨闲聊,而德· 雷谢克他们则处于争吵之中,至于他们吵什么佐治则听不见,之后却是一个德·雷谢克面部特写,接着佐治看见了二楼的窗帘于是和布吕姆讨论起来,最后又回到了全景之中,人物又各做各的事去了。
《弗兰德公路》中图像的回环大抵如此:由A图像到B、C、D……图像,最终又回到A图像,其中的距离(即B、C、D图像的多少)在西蒙笔下时长时短。下一个回环又是从B、C、D等图像之一开始,兜转之后回到起点,不同的是,小说中绝对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图像。这种差异性恰恰也是西蒙的图像叙事的丰富之处所在,如此,才使得小说巴洛克式的叙事结构有了实现的可能。如果说单一图像的叙事意义在于使得叙事的时间空间化、去语境化,那么将打乱的图像有序地连缀起来就是实现了叙事的空间重又时间化。这样使得作者的创作实现了从以往小说历时性的叙事到共时性的叙事的转换。
二、叙事艺术的深层技巧
《弗兰德公路》的图像叙事得以实现不仅有赖于精巧的结构,同样有赖于作者运用各种叙事技巧,这些叙事技巧都是促成图像叙事的背后的秘密。
1、在描写上,通过对某一事物的重复形成转喻式描写描写是叙事本文中的一个片段,它插入本文,功能是中断叙事,其次,描写的目的是赋予对象以特征。叙事中的描写或多或少都会显示主题意义。按照相邻性原则构成的描写一般称为转喻或换喻,按照相似性原则构成的描写则是隐喻性描写。小说第三部分开头的叙述中,佐治对在战俘营饥饿至极趴在地上觅食野菜的回忆与对行军途中自己与一位女子在谷仓里欢爱的回忆交叉错叠,造成这种重叠的原因是在地上爬行觅食的姿势使人很容易联想到某种性爱姿势,而野菜的形状和气味也使他想到女性身体的某些部位。在这段叙述里,作者使用了极具双关和富有暗示性的词语以诱发读者的想象和联想。更为巧妙的是在小说中同样的事物总是不断地作为本体或喻体反复出现,例如雨和衣橱等等,他们犹如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一般,帮助单幅画面之间实现顺理成章的切换。
这样的方式很容易让读者将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巧妙联系起来并且提醒读者已经出现过的画面,从而使作者在实现画面之间顺利转换的同时又给读者在自己的脑海中连缀画面的机会,保持了叙事的流动性和相对的整体性。
2、在叙事视角上的不停变换
小说一开始,德·雷谢克队长在看“我”母亲给他的信,“我”站在队长的对面, “我”看到队长身后走动的马和烂泥路,由烂泥路想起以前某个晚上骑兵瓦克看见狗啃烂泥,粉红色的狗嘴、寒光逼人的雪白的狼齿,啃嚼着黑色的泥土,随后是“我”的意识由联想产生跳跃:狗在吞食、士兵打扫战场把地方腾清……。在此,小说叙述视角由有限视角“我”变成了全知视角,之后又变回“我”的视角;“我”的联想或者说回忆接着又使叙事视角变成了瓦克的,紧跟着是以瓦克的视角对狗啃泥的特写;最后随着“我”意识的跳跃又回到了“我”的视角。
同样在小说开始部分,12页之前故事的叙述者是“我”,从后面的章节来看,参考第12页括号中的说明,似乎是“我”佐治在囚车里向同伴布吕姆讲述自己的经历。但到了第18页,第一人称“我”突变为第三人称“佐治”,这时佐治从叙述主体变而为叙述客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层次:即这一切又同时是佐治在战后对科里娜叙述的。换言之,同一个事件、场景被佐治或“我”或作者反复讲述,而三者讲述的场景往往重叠在一起,叙述者叙述时的现实环境由此也成为场景变换的一个契机,叙述视角的变换暗示着画面之间的切换。画面在不断的切换之中实现了画面之间的平滑流动,重复出现的人或物使相关的画面连缀在一起完成了图像的叙事功能,整部小说就这样犹如一幅巨大繁复的文字画一般展现在读者面前。
三、图像叙事的效果
西蒙在他的演讲词中表示,“当我对着一张白纸,我面临两种事物:一是存在于我内心的感情、回忆、印象杂乱混合物;一是语言,我寻求以表达这混合物的词汇,把词语安排井然的句法,文字在这些句法中就凝聚在一起。”“于是马上就得到第一个证明:我们从来不是记述(或描写)在着手写作之前已发生的事,而是在写作过程中产生的东西,是写作当时出现的,不是来自最初模模糊糊的写作计划与语言之间的矛盾,相反地出自两者之间的密切结合,这种结合所产生的结果比最初的写作意图不知丰富多少,至少对我是如此。”当作者脑海中的图像猛烈地袭击着他的时候,最终呈现出来的文本便“不是什么似田园诗般的纯朴温柔的爱情,不是曲折的情节冗长的、有组织的、合乎习惯方式的展开,从开始进入情节,逐步加强,渐渐发展,和谐而又合理地向上升——中间还被一些不可少的停顿和操作失误打断过——终于到达高峰,这之后也许有一个过度,然后又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减弱:全不是这样,没什么组织好的、有连贯性的东西,没什么话语,没什么准备好的言辞,既没爱情的表示也没任何解说,只有这些:几个无声的形象,……”这些形象以“文字画”的形式呈现在读者的面前,改变了读者原有的心里预期,使读者不得不紧跟作者或者叙述者的脚步,加剧了阅读的快感。
《弗兰德公路》中的单幅图像可以说是一种空间和时间的切片,是一种以空间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时空统一体。小说中的图像具有无可否认的空间性,但这种空间性最终仍要通过时间性体现出来,就如同电影胶片上一格格的图像要连续在一起才能完成其叙事的功能,否则就不能被称为小说了。要让图像这样一种已经化为空间的时间切片达到叙事的目的,作者必然要使它反映或暗示出事件的运动,必须把它重新纳入到时间的进程之中,巴洛克式的回旋结构的意义也正在于此。由于图像是时间轴上的空间切片,单独看来具有去语境化的特征,这也是《弗兰德公路》在被阅读时容易引起歧义的地方,因此, 让众多的图像实现叙事的功能更考验作者对于散乱材料的组织能力。图像叙事的无限可能性是因为它可以使之与任何事物毗连,这就使图像具有了叙事的可能性,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一张完全陌生的照片恢复或重建一个语境,从而使空间化的时间的瞬间形象重新进入到时间的流程之中。正因为人们对于图像重建的方式不同,西蒙的小说使人们在阅读过程中充满了乐趣。作者利用“错觉”和“期待视野”诉诸读者的反应,利用其他图像来组成图像系列,从而重建图像的时间流。就像西蒙说他创作时正在经历所创作的事情一样,图像叙事通过诉诸读者的反应暗示出事件的前因后果,于是,读者不仅可以看到了事件本身,而且还能看到对事件的反应,从而延展了事件的时间过程,有助于叙事效果的形成。这种图像叙事作品的时间逻辑和叙述性退隐到了画面的背后,读者必须依据自己的经验重建其顺序,这种叙事作品可称为“视觉的文学” ,《弗兰德公路》便是如此。
克劳德·西蒙(法语Claude Simon,1913年10月10日-2005年7月6日)法国小说家。代表作品有《弗兰德公路》、《历史》、《农事诗》等。198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