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4-06 10:56
《红豆》是宗璞创作的短篇小说,首发于1957年第7期的《人民文学》杂志。
1956年,作为新来的干部,江玫回到了阔别六年的大学母校。总务处为她安排的宿舍恰是她上学时住过的房间。房间内一切如旧,她在耶稣像后找到了自己当年放的小盒子,里面是镶着两粒红豆的银丝指环。她拿起这两粒依然鲜亮的红豆,往事像一层烟雾一样从心上升起,泪水遮住了她眼睛。
1948年,江玫上大学二年级,她的生活中闯进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同屋、物理系大四学生萧素,另一个是萧素的同班同学齐虹。萧素以渐进引导的方式,启蒙了江玫的革命思想,鼓励她加入歌咏团唱《黄河大合唱》,在新诗社读艾青和田间的诗,带她阅读革命书籍,邀请她在诗歌朗诵会中扮演《火把》中的唐尼,让她参加墙报抄写、游行救护等工作。江玫从萧素的身上看到革命的力量,意识到萧的生活是和千百万人联系在一起的,非常炽热,似乎连石头也能温暖,从而产生了对共产党的认同。
与此同时,出身于资本家的家庭、有着一张清秀的象牙白色面孔的齐虹,以他在音乐和文学艺术方面的造诣赢得了江玫的爱情。二人爱得如痴如醉。但是,江玫日益感到两人的思想差距,其实早在爱情的初始,江玫就隐约感到某些方面她和齐虹的看法永远也不会一致。逐渐的,除了自己的疑问之外,母亲和萧素的看法,也使她爱情心灵里的“空隙”更无法填满。无止境的争吵和哭泣,让爱情成为两人的折磨,她陷入无法取舍的挣扎,他不知怎么就闯进了她的生命,她也永远不会知道该如何把他赶出去。而一心想要独占江玫的齐虹更加焦躁,举止越来越专横。
北京解放前夕,萧素突然被捕,齐虹的反应让江玫清楚地意识到两人间的鸿沟无法跨越。与此同时,江母告诉了江玫她父亲死亡的真相。原来,十五年前,江父也是因思想罪被抓走,不明不白地再没有回来。父亲的屈死和母亲的眼泪,切身的家庭悲剧,让江玫更清楚自己的人生选择。最后,在国仇家恨的交错下,她坚定地拒绝与齐虹一起去美国,以“我不后悔”为两人的爱情画下了句点。
作家宗璞从大学开始创作小说,1950年后以她感到文学的范围越来越窄,只能写工农,而且有模式。她认为与其写一些公式化的东西,不如不写。1956年“双百”方针提出后,她觉得可以依个人意愿写东西了,于是,结合平素的所见所感,她以自己熟悉的知识分子和校园生活为题材,创作小说来表现知识分子在时代巨变的十字路口的内心搏斗。在当年的年底,她完成了小说《红豆》。《红豆》送到《人民文学》编辑部后,编辑们无异议通过这篇小说 ,将其作为“双百”方针的创作体现,发表在1957年7月《人民文学》“革新特大号”上。
江玫
女大学生,天真善良,多愁善感,成长于小康之家,父亲是大学教授,也曾当过几年官。虽然父亲早逝,但在寡母的尽力庇护下平静成长。她本来像生活在象牙塔一样与世隔绝,白天练琴,晚上到图书馆看参考书,但革命者萧素和自由主义者齐虹的到来改变了她的人生。她处在两种势力之间,面临着革命与爱情的抉择。
齐虹
大学物理系四年级学生,出身于富裕之家,父亲是银行家。他温文尔雅,有一张清秀的象牙白色的脸,具有艺术家气质,不但熟谙苏轼、莎士比亚的经典爱情诗句,而且通晓音乐。另一方面,他憎恨人类,厌恶现实世界,醉心于物理和音乐,极度以自我为中心。他有的是疯狂占有的爱,当意识到自己无法独占江玫,而且正逐渐失去江玫时,他变得暴躁易怒,不通情理。
萧素
革命者,学生运动领袖,江玫的同屋室友,齐虹的同班同学。她泼辣坦率、正直无私,勇敢乐观,对人对事都一针见血,不尚空谈,不讲大道理,脚踏实地,身体力行。作为江玫的革命启蒙导师,她不但开启了江玫对革命的认识,也对江玫的爱情提出忠告,当江母生病时,她更带领头卖血筹款帮助江玫。
小说讲述的是北京解放前夕,大学生江玫与恋人齐虹由于生活态度和政治立场的分歧而导致的爱情悲剧。但“爱情”只是表现形式,并非作品的主题,作者是以知识分子的叙事视角,透过凄美的爱情故事,曲折隐晦地表达了知识分子在时代洪流中面对人生艰难抉择时的内心矛盾,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进行自身的血肉搏斗的痛苦,以及作出正确选择后的欢乐。
在江玫的成长过程中, 革命者萧素和男朋友齐虹分别代表着革命和爱情两种力量,他们对她进行着完全相反的牵引。萧素将她带入一个全新的天地,促成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清纯少女走入广阔的社会,齐虹则是以爱和艺术的力量力图将她带入一个更加狭小的世界。作家非常细腻地描写了江在这两个方面的感情变化过程。一方面,她在萧素的引导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主动地参加到社会活动中,最后在抗议国民党屠杀青年学生的游行中走到了队伍的前列。另一方面,江玫与齐虹的感情越陷越深,矛盾也越来越尖锐,但“他们的爱情正像鸦片一样,使人不幸,而又断绝不了”。终于,是留在北平迎接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的解放军,还是答应齐虹远走美国,她勇敢地做出了自己的抉择。需要注意的是,江玫自始至终不是一个“女英雄”,当她快乐地迎向革命生活时,却又仍会睹物思人,感伤往日恋情,这种复杂的情感也间接传达出当时抉择的痛苦。
对于江玫造成人生重大影响的两股力量,作家并没有拘囿于当时主流意识形态,基于一种苍白的观念进行概念化处理,做出简单价值判断。与常见的革命者形象不同,萧素给予江的并不是苍白的理念,而是让江感到她是给人以安慰、知识和力量,是通过一种人性的关怀把她带入一个新天地。而对于齐虹,作者对他自私、专横本性的暴露也处理为一个较为复杂的过程,而不是简单地贴上一个基于阶级分析的标签。更重要的是,作者同样注意到在恋爱过程中其性格多重侧面的表现,彰显出人性的复杂。
象征手法
作者在小说中运用了大量象征、隐喻等手法。例如,小说以“粉红色的夹竹桃”作为江玫安稳生活的比喻,在遭受爱情磨难,眼见母亲病重,得知好友被捕,发现父亲之死的真相后,她平静的生活彻底粉碎,这时“借着闪电的惨白的光辉煌,看见窗外阶上夹竹桃被风刮到阶下”。“小鸟儿”,是萧素给江玫取的绰号,带有追寻人生方向的喻意,小鸟飞出粉红色夹竹桃的过程,便是她从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到成熟的革命工作者的成长。
诗化意境
整部作品带有细腻而悲思的情愫,散发出诗意的气韵。作品用诗画般的语言尽情地描写江玫与齐虹之间的爱情。例如,“他们……看到迎春花染黄了柔软的嫩枝,看到亭亭的荷叶铺满了池塘,他们曾迷失在荷花清远的微香中,也曾迷在桂花浓酽的甜香中,然后又是雪花飞舞的冬天”,以大自然的生机活力来表现青年人爱情的甜蜜。而江玫因红豆而引发的怀旧情绪和情不自禁的泪水,则使作品带有一种温情脉脉的感伤美。
中国文化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宋如珊:江玫、齐虹、萧素都是大学中的知识分子,但他们的家庭背景、处事态度、人生追求却不相同,三人聚合迸出的生命火花,交织成江玫的成长历程,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随着江玫的喜怒哀乐情绪起伏。而这种共鸣不仅来自宗璞小说展现的人道主义精神,也来自她坚持的“诚”和“雅”的创作主张,这些正是《红豆》迥异于1950年代概念化、公式化主流文学之处。
小说《红豆》发表不久后,“反右”斗争扩大化,1957年11月,姚文元在《人民文学》刊登《文学上的修正主义思潮和创作倾向》,将《红豆》归入修正主义创作倾向之列,认为它有思想问题。《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文艺月报》等报刊对作品进行了近一年的批判,认为作品宣扬了资产阶级的人情味和爱情观。面对接踵而至的严厉批评,宗璞不得不违心地多次“自我检查”,并转向工农兵题材的写作。直至1979年,《红豆》被收入《重放的鲜花》,才得以重新与读者见面。
宗璞(1928—)女,原名冯钟璞,原籍河南唐河,生于北京。1951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外文系。曾在《文艺报》、《世界文学》编辑部工作,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中国作协第四届理事,第五届全委会委员、主席团委员,第六、七届名誉委员。1947年开始发表作品。196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小说《南渡记》、《东藏记》(《野葫芦引》第一、二卷),中篇小说《三生石》、《四季流光》,短篇小说《红豆》、《鲁鲁》、《我是谁》等,散文集《丁香结》、《宗璞散文选集》、《铁箫人语》、《中华散文珍藏本·宗璞卷》等,另有诗歌、译作多种,编有《宗璞文集》(四卷)。《三生石》获全国首届优秀中篇小说奖,《弦上的梦》获全国首届优秀短篇小说奖,《丁香结》获全国首届优秀散文(集)奖,童话《总鳍鱼的故事》获全国首届优秀儿童文学奖,《东藏记》获第六届茅盾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