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10-27 17:50
《一个观念》是近代爱国主义诗人闻一多于1927年创作发表的一首现代诗。此诗开篇设问,紧接着诗人也没有直面回答,而是以一种自省的口气坦陈一个人的宿命,最后再直抒胸臆,表达出祖国这个观念,对诗人来说最确切的就是“五千多年的记忆”,几千年来的历史文化,这也是诗人爱国痴情的直接倾诉。全诗通篇运用拟人、比喻的手法,“观念”本是抽象的,但是诗人用感情,把它形象具体化了。
一个观念
你隽永的神秘,你美丽的谎,
你倔强的质问,你一道金光,
一点亲密的意义,一股火,
一缕缥缈的呼声,你是什么?
我不疑,这因缘一点也不假,
我知道海洋不骗他的浪花。
既然是节奏,就不该抱怨歌。
呵,横暴的威灵,你降伏了我,
你降伏了我!你绚缦的长虹──
五千多年的记忆,你不要动,
如今我只问怎样抱得紧你……
你是那样的横蛮,那样美丽!
1925年夏,带着强烈爱国热情的闻一多,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祖国。可是,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军阀混战、生灵涂炭、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的现实,他在国外时想象的“如花的祖国”满目疮痍,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失望、愤懑,迸着血泪沉痛地呼喊“这不是我中华”。然而,作为祖国最忠诚的儿子,作为在祖国几千年历史文明的熏陶、哺育下成长起来的诗人,面对祖国的灾难,诗人以骄傲、亮丽的诗句夸耀、赞美中华民族,反抗帝国主义列强对中国的践踏蹂躏,希望自己的诗能“在同胞中激起一些敌忾,把激昂的民气变得更加激昂”。《一个观念》便是诗人这种希望的具体表现,是他爱国痴情的倾诉。此诗最初发表于1927年6月23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上,后收录于诗集《死水》中。
自《死水》始,诗人由精神上的浪漫主义和语言上的唯美主义,转向于“浪漫诗情与理智思考”(沈从文)的兼容及将主观情绪客观化、具象化的象征主义,笔锋直指时代的噬心语境,抒情调式沉郁顿挫,如同喷发前的火山,外冷内热,忧愤深广。而就主题而言,在这个集子中,《一个观念》又是一个另类,因为它所蕴含的由历史、文化、传统构成的家国意识,不仅关涉诗人与其时代的特殊境遇,而且也关涉当代以及可以预见的将来。
全诗以一个突兀而奇诡的设问开篇,并赋予了“你”即“一个观念”不同的样态:“隽永的神秘”、“美丽的谎”、“倔强的质问”、“一道金光”、“亲密的意义”、“一股火”、“缥缈的呼声”。的确,虽然此诗的题目带有纯粹理性的意味,但谁又说得清“你是什么”。这既是一个历史的悖论,又是一个文化的悖论,语言的张力由此而产生,诗意也由此而产生。同时,这种三音步句型的持续推进所营造的迫切气氛,又颇似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前奏,激越、冷峻,如一排巨浪扑面而来,让人无从回避。
紧接着,诗人没有直面回答“你是什么”,而是以一种自省的口气坦陈着一个人的宿命“我不疑,这因缘一点也不假,/我知道海洋不骗他的浪花。/既然是节奏,就不该抱怨歌”,是的,一个人既是社会的一员、历史的一页,也是文化的一分子、传统的一分子。从某种程度上讲,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不仅要接受地域、家族、个人禀赋、现实政治的宰割,其命运也必将受到历史、文化、传统的制约,他更多的是承受,而不是选择。诗人自美回国,面对着“这不是我的中华”的残酷现实,思想感情充满着更复杂的矛盾,内心压抑而沉重。但他是一个“靠理智控制比情感的驱遣多些”(梁实秋)的诗人,他有怨,却不是不问青红皂白的怨;他有爱,却不是不加选择的爱。对于自己的祖国,对于祖国的文化、历史和传统,他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所以,面对残酷的现实环境,面对个人的宿命,他才会写出这样亦怨亦颂的诗歌。
诗人直抒胸臆,祖国这个观念,对他来说最确切的就是“五千多年的记忆”,几千年来的历史文化。而这历史文化像“横暴的威灵”神力无比,不容分说就把“我”的整个身心紧紧地吸引住,使“我”来不及思索就“降伏”在了她的脚下;这历史文化又像“绚缦的长虹”,光彩夺目,深深地打动“我”的心灵,使“我”身不由己地心悦诚服,感到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能与她媲美的东西了。中华民族光辉灿烂的历史文化“降伏”了诗人,于是,诗人希望她“不要动”,希望“抱得紧”她,诗人要尽情地欣赏、拥抱具有无限魅力的无比优越的祖国文化。
诗中的“一个观念”,实际上是他理想的爱国观念,透过《一个观念》可看到诗人水晶般纯洁而明亮的内心世界和那颗搏动着的中国心。
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吕俊华:《一个观念》和《祈祷》表示作者更注意民族的历史文化,与社会现实的距离拉开了。在《一个观念》中他追问“祖国”这个“观念”到底是什么,像是一道金光,一股火,又像是一缕缥纱的呼声,隽永的神秘,美丽的谎,但他相信“海洋不骗他的浪花”。祖国这个观念,对他最确切的,就是5000多年的记忆,几千年来的历史文化。这原本是不错的,但现实生活中的人民没有进入这个“观念”,被忽视了。就是他喊出的那句“能点得着火”的话,也不像是直接向人民呼唤,听起来好像是对什么人的一种劝告,因为诗人提醒说,到那时候可别“发抖、伸舌头、顿脚”。闻一多这种矛盾的立场,多少有一点类似杜甫,这大概是他对杜甫一见如故的一个原因吧。(《中外文学名著精品赏析 (下册)》)
《吉林教育》杂志社资深编辑奚少庚:这一个观念,是什么观念?很难准确地说清楚;其实,我以为作者也未必准确地想清楚。他是“姑妄言之”,我们也可“姑妄听之”。笼统地说,是关于祖国的观念;深一步说,是关于中华传统文化的观念。祖国,是一种感情的牵缠;爱国不是挂在口头的说辞。人人说爱国,处处说爱国,说得过火,我以为有水分。“革命”本是个神圣的字眼,在中国人口中给念诵臭了;何时也将把爱国给念诵臭了。此诗的要害句子是“五千年的记忆,你不要动。”现在有两大辞藻:一个是爱国,一个是人文,也必被说臭无疑。以上并非闲话,意思是说,爱国要真诚——这就是闻一多后来拍案而起的原因。(《中国未来诗歌之路》)
广西师范学院教授鲁非、凡尼:《一个观念》虽然收在诗集《死水》中,但诗中所表现的那种热爱祖国的文化和历史,热爱祖国的一切的思想感情,在诗集《红烛》中即已熊熊燃烧。或者说,诗人在童年时期,就在心中埋下了这个火种,而在清华学校读书的时候,已经吐出强烈的火苗了。只是到了写作《一个观念》的时候,他的这种思想感情更加深沉、坚定,在表现形式上更其谨严、洗炼而已。(《闻一多作品欣赏》)
闻一多(1899—1946),原名闻家骅,号友三,湖北水人,1912年考入北京清华学校,1916年发表《二月庐漫记》。五四运动中积极参加学生运动,被选为清华学生代表,出席在上海召开的全国学生联合会。1920年,发表第一篇白话文《旅客式的学生》。新诗集《红烛》《死水》是现代诗坛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