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0 22:20
“三月学运”,发生于1990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前的3月16日至3月22日,又称“野百合学运”或“台北学运”。
从1980年代末期开始,台湾社会就历经剧烈的变动:解严、解除报禁、党禁,民间活力四起、各种社会运动蓬勃发展。台湾各地弥漫着一种骚动随时而出、不安于室的氛围。这股澎湃、新生的风潮,自然而然地也漫延到校园内,使校园成为聚积社会能量的一个重要场域。
然而,相对于社会力的蓬勃发展,政治上的种种改革,却似乎永远追不上民众的要求。1990年是第8届台湾地区领导人改选的年份,当年2月,中国国民党提名李登辉、李元簇为第八届正副领导人候选人,但由于国民党内部对李登辉采用及决策方式有所歧见,国民党领导阶层爆发严重之权力斗争,形成所谓“主流派”(支持李登辉)与“非主流派”(反李登辉)之争,非主流派企图推出林洋港、蒋纬国参选,但因林洋港拒绝接受“连署”而破局,而这两派之争又牵涉敏感的“省籍问题”,史称“二月政争”。
就在同年3月13日,迁台四十年来从来未曾改选过的“国民大会”,又在阳明山中山楼自行通过“临时条款修正案”,将1986年所选出的增额代表任期延长为9年,创下“国会议员”自行通过延长任期的恶例,在当时被嘲讽为“山中传奇”。
在这种情况下,各地各界对“国大代表”一连串扩权牟利的行为,不但开始感到不耐,同时也开始展开抗议,“罢课、罢税、抗税”的呼声四起。由于民进党党主席及“国代”赴台当局府邸请愿,遭抬离殴辱而有升高抗争强度的趋势。
1990年3月16日,9名台湾大学的学生到中正纪念堂前静坐抗议,拉出写着“我们怎能再容忍七百个皇帝的压榨”的白布条,为“三月学运”揭开了序幕。
1990年3月16日
由于学生选择的静坐地点在集会游行所禁止的博爱特区中,静坐者面临了可能被警方驱离的状况。于是,一些学运人士、社运人士、以及媒体记者,在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前往支援,在寒风中一直撑到第二天早上,广场的指挥中心成立,三月学运度过了最危险的一个夜晚。
1990年3月17日
由于媒体的报道,3月17日的傍晚已有200多名学生进驻广场静坐,台大自由派学者并于同日发起“柔性罢课”,宣布自19日起一周将上课地点改在中正纪念堂广场,并定名为“民主教育周”。由于各级议会与社会团体自16日起,就陆续发表“声讨国大”行动,国民党政争已拓展成全民各阶层的动员,在媒体持续披露广场静坐消息下,17日在学生静坐现场旁围观的群众,已迅速突破2000人,广场俨然成形,并持续成长。
1990年3月18日
广场的静坐运动已快速发展成全台性的学运份子串连活动,参与静坐示威的大学生已达数千人。当天下午,甫成立的民进党发起造势大会,动员数万群众在广场大门旁边进行演说,主轴在于声讨“国大”。广场之学生自治领域,表现出超龄的政治运作,以和平理性态度,扩大静坐的参与,依共同讨论来形成决策共识,发表《广场通讯》与社会进行对话,并进行自我教育与组织的工作。静坐广场与围观声援的民众间以绳索区隔,在广场决策委员会表示要以“自主、隔离、和平、秩序”的四大原则来进行广场抗争时,三月学运已用自主的逻辑,宣示了学运成为独立自主的社会力之一。
也是在这一天,在由学运团体所组成的校际会议上,学生们正式发表了三月学运的四大诉求:
1.解散“国民大会”,重建一元化的“国民大会”制度。
2.废除“动员戡乱临时条款”,重建新的“宪法”秩序。
3.召开“国是会议”,民众共谋体制危机的解决。
这四条要求反应当时台湾民间社会一部分人士对统治者的具体要求。
1990年3月19日
在学运团体、学生自治组织与教授的集体动员下,广场人数爆增。上午10时,10名广场静坐学生发起绝食抗争,绝食声明中要求台湾地区领导人李登辉与“行政院长”李焕于21日前答复广场四大诉求,将道德张力推向高峰。当日傍晚,广场学生已突破三千人,晚间11点,校际会议通过“野百合”为三月学运之精神象征,因此此次学运又称“野百合学运”。
在一份由学生广场文宣组所发出之《野百合的春天》传单中,学生们对选择野百合作为该次运动之精神象征的原因,有如下的说明:
草根性:野百合从高山到海边都看的到,反映了草根性。
生命力强:她在恶劣的生长环境下,依旧坚韧地绽放。
春天盛开:她在春天盛开,就是这个时刻!
纯洁:她白色的纯洁正如学生们一般。
崇高:在鲁凯人里,她更是一生最崇高荣耀的象征。
台湾野百合道尽了学生心目中的三月学运,包含了对台湾主体性的认同(自主性)、全民的运动(草根性)、对抗不义的勇气(生命力强)、青春的活力(春天盛开)、学生的理想道德象征(纯洁)、以及参与者生命中的荣耀(崇高)。
1990年3月20日
广场静坐的学生已超过五千人,决策委员会决定由原来七名扩增到十二名。面对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的前一天,全岛目光焦点均聚集在广场,学生的压力越来越重,而在社会力表态上,各级”议会”均派代表前往探视学生,但基于超党派原则,没有政治人物得以上台发言。台当局则发出新闻稿表示,李登辉已决定召开“国是会议”,以处理“宪政体制”与政治改革的问题,并订定改革时间表。这是台当局对三月学运之四大诉求首次的正面回应。
1990年3月21日
甫当选第八任台湾地区领导人的李登辉决定于下午3时,在台当局府邸接见53名学运学生代表。静坐学生透过各校讨论的机制,形成与李登辉会面的四点要求共识:
请李登辉接受学生们追求民主宪政的决心情操,以及学生提出的四项严肃要求。并对民众公开发表。在第8任台湾地区领导人就职前,“国是会议”必须由各阶层、各党派的代表公平组成,必须讨论中止动员戡乱时期、废除“临时条款”、“国会”全面改选、并订定政经改革时间表。
全体在广场上的学生于李登辉明确同意以上两项要求,即结束静坐活动,学生将对国政大事的发展继续保持高度关切。若李不能对上述要求作肯定的答复,我们将坚持原则、持续抗争。
为了确保上述主张得以落实,我们将即刻组成校际联合组织,持续监督“国是会议”,必要时并随时号召全岛学生再度组织动员,在台湾未能完全彻底民主化之前,我们绝不停止奋斗。学生代表在与李登辉会面后回到广场,广场上的学生在看过双方会面的录像带后,进行分校讨论,以决定是否要结束这次抗争。最后,校际会议以22:1的压倒性投票数,决议于22日早上宣布撤离中正纪念堂广场。
1990年3月22日
3月22日早晨,指挥中心正式宣布撤退声明:《追求民主、永不懈怠》,校际会议最后决定继续“全岛学生运动联盟”(简称“全学联”)之组织工作,各地学生陆续撤出广场,结束为期六天的三月学运。
1990年6月28日,李登辉于台北市圆山饭店举行“国是会议”,150位与会各界代表除了国民党当局高级官员外,还包括美丽岛事件受刑者、民进党领导人和海外黑名单人士,此次“朝野协商”针对“国会改革”、“地方制度”、“中央政府体制”、“大陆政策与两岸关系”、“宪法与临时条款修正方式”等五组议题逐一讨论,最后达成“终止动员戡乱时期”、“回归宪法”、“废止《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修宪采取一机关两阶段方式等共识,并一一透过“法定”体制逐一落实。
三月学运对台当局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从比较宏观的角度来看,一方面,对于台湾的政治发展而言,“虽然三月学运的学生,后来并未重回广场,然而当时高举理想大旗的四大诉求,也逐渐内化成台湾90年代政治民主化的基本诉求,在台湾社会普遍接受下,陆续在十年中完成民主化的初步改革,以及政权的和平转移”。另一方面,对于学校里面的校园文化而言,“透过这次学运和成果,开拓了校园内更大的民主空间,让学生不再那么畏惧政治,有助于台湾社会的更民主化”。
从比较微观的角度来看,事实上,很多属于民进党阵营、或者和民进党理念比较接近的新生代社会菁英,其实都和三月学运前后的校园运动以及社会运动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比如说,台当局前副秘书长马永成、台大社会系助理教授范云、《苹果日报》总编辑陈裕鑫、蕃薯藤执行长陈正然、民进党秘书长林佳龙、前客家委员会主任委员罗文嘉、“立法委员”郭正亮、李昆泽、郑丽文、前“立法委员”段宜康、前“内政部”政务次长颜万进、前“新闻局长”郑文灿等,都是“学运世代”的重要成员。在某种程度上,“学生运动”正是属于他们这一世代的人的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