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28 14:04
世铎生于道光二十三年七月一日出生,全龄第三子,代善九世孙,道光三十年(1850)袭爵,为第十二代礼亲王,同治间授内大臣、宗人府右宗正、宗令。
1875年,19岁的同治皇帝驾崩,慈禧选择醇亲王奕譞之子载湉嗣位,吏部主事吴可读以死进谏给同治帝立嗣,慈禧命礼亲王世铎召集王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会议,“将吴可读原折会同妥议具奏”。世铎随后以“公议”名义递上一折,认为:“吴可读所陈豫定大统,此窒碍不可行。我朝家法,不建储贰,……总之,绍膺大宝之元良,即为承继穆宗毅皇帝之圣子。”世铎秉承慈禧意旨,领衔会奏,认为将来继承光绪帝大宝的“元良”,自动成为同治帝的嗣子,否定了吴可读意见,为慈禧继续掌权铺路。此时世铎执掌“宗人府”,他等于以宗室代表身份为慈禧背书。
光绪十年(1884)三月十二日,慈禧发下朱谕,罢免恭亲王奕訢等全班军机大臣,史称甲申易枢。第二天,慈禧任命了新的军机处,命礼亲王世铎“在军机大臣上行走”,稍后明确为领班。礼亲王世铎是懦弱无能之人,在王爵中“辈行”最高,慈禧、奕譞看中的这正是这一点。世铎在军机处领班,只是担任上传下达的任务,不是让他拿主意。这一届军机处实际负责人是光绪帝本生父醇亲王奕譞。奕譞不便直接领班军机处,原因之一是皇帝本生父不能太高调,另一个技术性的原因是:军机大臣每天早朝,都要跪着奏事,但按照礼法,父不能跪子。世铎谨慎平庸,恰恰适合作为奕譞遥控军机处的代理人。
新的军机处组成后,排第五位的军机大臣孙毓汶为醇亲王奕譞亲信,实际权力反而凌驾于礼亲王世铎之上。很多章奏都由孙毓汶送到醇王府请示后再作处理,造成孙毓汶权力膨胀。1890年,诗人樊增祥入京办事,写密信给张之洞汇报京中贿赂公行情况,说:“近有一人引见来京,馈大圣六百(大圣见面不道谢),相王半之(道谢不见面),洨长二百(见面道谢),北池一百(见面再三道谢),其腰系战裙者,则了不过问矣,时人以为得法。然近来政府仍推相王为政,大圣则左右赞襄之,其余唯诺而已。”信中用了很多隐语,写入京引见的地方官行贿军机大臣的金额,给孙毓汶(用“孙大圣”典故)六百,礼亲王世铎三百,许庚身(用《说文解字》作者许慎曾任洨长典故)二百,张之万(住在北池子)一百,额勒和布(“腰系战裙”)则一分钱也没有,说明此人在军机处不掌握权力。世铎以亲王领军机(“相王”),身价只及资浅军机大臣孙毓汶的一半。
光绪帝大婚后,按惯例即行“亲政”,即太后必须“归政”给皇帝。1886年,世铎上奏折请求慈禧继续“训政”。这个领班军机大臣,在任无所表现,唯一考虑的是尽力讨好慈禧。光绪十九年正月,世铎领衔军机处递上奏折,皇太后六旬万寿,请将徽号从十四字增加到十六个字,由内阁撰拟。结果,慈禧徽号变成“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字样。世铎作为朝中“首相”,只能做这种门面功夫。与此同时,整个国家在中法战争后,时时处在危机之中,不见这位领班军机大臣建一策进一言,以改善国家治理、应对列强侵略。
世铎跟继任的领班军机大臣荣禄有亲家关系,荣禄长女嫁给了世铎世子诚厚。光绪十七年(1891),曾国藩侄子曾纪渠授职广东惠潮嘉道台,是通过荣禄走世铎的门路,这是李鸿章给他哥哥两广总督李瀚章密信中披露的内情。
在波谲云诡的晚清政坛,世铎处于权力中心而深知能力不足,经常采取请病假的办法来避免卷入漩涡,最终无惊无险。戊戌年二月初四日,“礼亲王世铎奏,假期届满病仍未痊,恳恩赏假并请派员署缺一折。礼亲王著赏假一个月安心调理。宗人府宗令著恭亲王署理,正黄旗满洲都统著奕劻署理”。宗人府府令,相当于爱新觉罗家族的“族长”,管理宗室内部事务,地位崇高。恭亲王被罢黜十年,甲午战争爆发后,在群臣呼吁下重回军机处,二十四年四月初十日去世。十四日,光绪帝上谕:“现在时事方殷,礼亲王世铎著俟病体稍痊即行销假,不必拘定假期。”光绪帝催世铎销假,是因为恭亲王去世后,军机处缺人领班。《翁同龢日记》对此评论道:“按恭邸既歾,礼可销假矣。”一语道破,世铎请病假纯粹为恭亲王让路。
义和团事起,军机处大权实际被端亲王载漪、大学士刚毅等人所掌握,世铎明白不管如何表态都有风险,缄默不语。1900年夏八军联军攻入北京前夕,慈禧太后带着光绪帝“西狩”,世铎没有加入到逃难队伍中。稍后,上谕催促世铎等“迅赴行在”,世铎没有遵命。世铎估计是习惯了北京的舒适生活,不愿作艰苦长途跋涉。
光绪二十七年(1901)七月初三日,上谕“礼亲王世铎著开去军机大臣差使,仍补授御前大臣”。《辛丑条约》签订后,清廷需要懂外事的军机大臣,军机处先后由荣禄、庆亲王奕劻领班,以便应付西方列强的需索,启动新政改革。世铎知识有限、不通外情,慈禧从此不再重用。
宣统三年(1911年),任皇族内阁弼德院顾问大臣。民国三年(1914年)去世,谥号恪。
沃丘仲子(费行简)言世铎“接人谦穆,终身无疾言厉色,对内侍尤恭谨。李莲英向之屈膝,亦屈膝报之,诸王以敌体待诸阉,前此所未有”。
野史记载,世铎对世界各国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某年,其子侄辈某游历欧洲归国,世铎问道:“洋鬼子国家亦下雪否?”子侄皆掩口而笑,答道:“中外同一天地,风霜雨雪一也。”这个游历欧洲的“子侄辈”,应是世铎外甥承伯纯。1887年,承伯纯以“吏部候补笔帖式”随状元洪钧出使欧洲,为驻德公使馆随员,1890年与外交官张德彝一起回国。适诗人黄遵宪赴欧,赠诗《送承伯纯吏部东归》。
据学者姜鸣的研究,世铎在戊戌政变中曾扮演关键角色。政变发生后,慈禧召荣禄入京,明旨命袁世凯“护理”直隶总督。直隶总督负责拱卫京师,手中握有指挥北洋各军大权,袁世凯必定是第一时间“告密”才能得到太后的高度信任。“护理”是清代制度,指下级官员暂时代理某项高级职务。袁世凯在谭嗣同来访后第一时间“告密”,对象是领班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
戊戌年七月底,正在小站练兵的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奉召晋京陛见。八月初一日凌晨光绪帝召见,退朝后即命袁世凯“开缺以侍郎候补”,开去的是直隶按察使的底缺。袁“午后谒礼邸不遇”,他第一个想谒见的是礼亲王世铎,只是未能见到。八月初三晚,康有为指示谭嗣同登门拜访,游说袁世凯带领所部兵力进京,包围颐和园,禁锢皇太后,此即“围园锢后”密谋。传统的说法,都认为袁世凯八月五日回到天津才向直隶总督荣禄“告密”。此说比较迂腐。康有为、谭嗣同的计划几近谋反,袁世凯若无心配合执行这一计划,应在最短时间内向京中高层紧急汇报,而不是回天津后再行动。
姜鸣注意到,盛宣怀档案中有一份《虎坊摭闻》,为京中消息灵通人士给盛宣怀提供的情报。情报称:“袁谢恩后,使密告礼王而行,故再得护理(直督)之命。”袁世凯谢恩在八月初二日,谭嗣同见袁世凯在八月初三日晚,袁世凯八月初五日早晨请训(陛见官员离京前请皇上训诲),请训后即乘坐火车离京赴天津,最合适的“告密”时间应在八月初三日深夜或八月初四日,对象是礼亲王世铎。
世铎既是领班军机大臣,又是荣禄儿女亲家,两人都依靠太后的权力飞黄腾达,袁世凯小站练兵,最主要的支持者正是荣禄。袁世凯在北京,要找能直接向太后汇报的高层,世铎是不二人选。作为铁帽子王,世铎有随时“叫起”的资格。所谓“叫起”是清朝宫廷术语,指亲王主动求见皇帝或太后,“叫起”不是召见,而是亲王求见,有“叫起”资格的只限于亲王。这才能合理解释,为何袁世凯到天津后,太后电召荣禄入京,会安排袁世凯护理直隶总督。
此前,学者猜测袁世凯的“告密”对象是庆郡王奕劻,这个可能性比较低。庆王奕劻实际上是荣禄的竞争对手。礼亲王世铎则不同,他与荣禄是儿女亲家,袁世凯选择向世铎“告密”,应该也是考虑到礼王与荣禄这层特殊关系。姜鸣认为,《虎坊摭闻》“揭开了告密的真实路径”。袁世凯起家主要依靠荣禄提携,荣禄死后才投靠奕劻。
《清史稿·卷二百一十六·列传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