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5-09 17:25
中国是茶的故乡,底蕴丰富的茶文化渊源流长。中国茶文化融合了儒、道、佛诸家的思想精髓,尤其将儒家的清醒、达观、热情、亲和与包容表现得淋漓尽致。具有几千年文明历史的古城临涣,将中华民族的茶文化演变发展成其独具特色的皖北茶文化。临涣茶馆印证着古镇的历史。伴随着整个社会的风起云涌与急剧变化,临涣茶馆也经历了一个起伏发展的历程。作为大众经济的一个部分和大众文化一定的载体,在这一历程中,临涣茶馆从数量的增减,场地分布的变迁,经营特色的改变,都体现出了鲜明的时代和地域特点。它的种种表现又反过来折射出临涣一定的社会风貌和市俗人情,成为观察和了解近现代临涣经济及文化的重要窗口。
茶馆是以营业为目的、供客人饮茶的场所,但历史的沧桑巨变赋予茶馆的又不仅仅于此。临涣茶馆的时代经历、设施特征、茶具演变、成因变化等诸多因素都能给我们一些启迪。
现存的临涣老茶馆多是古色古香的明清建筑。青砖粉墙、重梁飞椽、小样黛瓦。在大梁的内侧下面置一拱梁,与大梁的走向并行,穿过墙壁,伸出墙外。内侧用一圆柱形立柱撑住主梁。伸出墙外的部分,下有马腿作为撑柱,撑柱的上端连接拱梁,下端插入墙体。为稳固起见,有的在马腿下边的前面伸入墙体的平面放一木板作为支点,叫做稳梁板,外侧拱梁子上面为出厦和挡风板。临涣茶馆的门面简陋陈朴,有旧式的三开或多开门页,褐色、厚重的木板门,古旧的铜门环,精细的透窗雕棂,刚劲的黄旧横梁。室内经年烟熏火燎,黑乎乎的。房舍内的地面凹凸不平,乡土气很浓。 过去,茶馆办在主人自己的家中,没有名称,门前挂着一面 “茶”字旗,以示招揽生意。茶馆被当作地点提及时,茶客就说“谁谁家的茶馆”。后来的茶馆大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如“文昌茶馆”、“淮海茶馆”等,“茶”字旗大多换成了木质招牌,或横或竖,或明朗或暗淡,镶嵌或装裱在门面的显眼处。
过去,烧茶用的“茶炉子”就是当地人俗称的“老虎灶”,灶体做的十分特别。炉口也就是“虎口”,用于续填谷壳或木材等燃料;炉口之后是两眼深锅,也就是“虎眼”,用以烧水;再后是一口大锅,也就是“虎灶”,用于保温开水;烟道,也就是虎尾,放在最后,用于排放炊烟。由于烟道设计的合理,余热经大锅四周由烟道排出,厚厚的炉体起到保温作用,几米长的炉体平卧在地上,形如一只老虎。“茶炉子”改以煤炭为燃料,其形制也作了相应的改动。多数茶馆的炉子依墙而建,通体为长方体,煤炭直接从上面添送,路口一般可以并排放5至10个水壶不等。火苗从“茶炉子”洞内蹿出,直烧壶底。炉子旁边有一把“透火钎”,为了使炉火更旺,烧开水的人会提起茶壶,用“透火钎”捅火,火苗随火星刹时蹿起老高,这壶水顷刻间就会沸腾起来。
茶馆里大都备有两个或更多的“砂缸”。主人将从浍河岸边回龙泉里运来的“活水”倒入砂缸。砂缸水生津润口,比井水甘甜清醇。现已停业的蓝田茶馆依然保留着清朝时期的两口大“砂缸”。茶馆的用水是人工挑来的。吴清杰随父亲开茶馆时,为节省往返的次数和时间,常使用两根扁担,同时挑四桶水。年轻时靠给茶馆挑水为营生的段汉鼎老人,对茶馆别有一番情感。据段汉鼎老人介绍,他年轻时,从南阁下面的回龙泉挑水,供给镇上的几家茶馆,2分钱一担,一天都挑150多担。
当回龙水受到污染不能使用时,人们改用龙须泉的水,这时就开始用平板车拉水了。
茶馆里一般都摆设着几张八仙桌或陈年古董般的木茶桌,配着数条长凳。由于日深年久,大部分桌凳缺角少棱、残缺不全。后来,茶馆多使用简易的方形或长条木桌。主人还在门面的两边或对面的空地处,放些粗糙的石蹲、石凳,供茶客多时使用。
茶馆里使用土瓷或粗砂茶具。90时代工作室各家茶馆的茶壶式样大致相同,但颜色有别,这样不会搞混。早些时候,使用的茶壶都是紫砂的。壶的一边带一个把,壶嘴是小狮子造型。早年烧水用的水壶多是方形的由水桶改制的,偶尔也有一些圆形的锡壶。
茶馆不仅用于招待茶客饮茶,还向街坊邻居供应开水。这与当年市民俭朴的生活习惯有关:一般家庭除做一日三餐时才举火烧灶,绝少有单为烧开水而费煤费柴的。日常若用开水,常提着茶壶、暖瓶去茶馆买水。为避免现金找零的不便,茶馆使用一种木质水牌,一牌一壶,这样就便利多了。另外,一些茶馆还备有香烟和糖果、瓜子、花生等小吃。老茶客们还清晰地记得当年生意人潘孝武的大老婆最爱到茶馆里去,边饮茶边吃花生和青萝卜,而且专挑瘪花生吃。在土质土色的茶馆中,时常晃动着一位珠光宝气的富太太,也成了当时的一景。
茶馆的营业时间,从清早五、六时起,直到晚上十点钟才打烊(即关闭店门)。有说书艺人演出时,往往持fhrt续到夜里十二点以后。
临涣的茶馆很多。沿南阁遗址向北的大街两侧,茶铺林立,茶香四溢。最鼎盛的时候,临涣有大小茶馆二十多家,每天接待茶客6000多人,如碰上逢集赶场,茶客更是摩肩接踵,穿梭不断。
由于缺少史料,早年的茶馆已澧没在历史的烟尘中。人们所能回忆起来的,多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来的茶馆。其中较早的有吴云生开的吴家茶馆和一荆姓人家开的荆家茶馆。吴家茶馆位于南阁以北、街面路东的地方,北面紧邻大戏园子。生意一直十分红火。吴云生的侄子吴清德当时是一名红军战士,化装成普通百姓到茶馆里帮工,在茶客中开展革命宣传活动。这为吴家茶馆平添了一道美丽的光环,也留下了一段佳话。茶馆晚上照明使用的是一种自制油灯,下面是一个铁碗,碗的中间是用棉花做成的捻子,碗里兑满香油。荆家茶馆位于临涣街西、老旱河附近。为招揽茶客,茶馆的主人出钱雇来说书和唱大鼓的艺人。人多时,在茶馆的门前搭起敞棚。
在众多茶馆中,较为出名的还有蓝田茶馆。蓝田茶馆以前在临涣的青年街上,茶馆的主人是倪结实和倪连生父子。蓝田茶馆与旁边的一个澡堂是相配套的,相邻的还有外号“周三秃子”、“潘四儿”的两家茶馆。农村合作化后,蓝田茶馆搬到了南阁街。这样茶馆离临涣回龙水的距离更近,紧邻风光秀丽的南阁景区,且面对当时临涣最繁华南北街。茶客来此择个座位,沏上一壶红茶,啜茶、赏景、谈天、看书或独坐冥想,悠然自乐。倪家过去为地主干活,从那里熟悉并接替的茶馆的营生。后来由于国家政策的调整,禁止私人经营,蓝田茶馆上缴给临涣的商业部门,由当时的一位叫孙如田的工作人员负责经营。当时的蓝田茶馆可以说是门庭若市,生意十分兴隆,喝茶的人常常需要排队等候。那时的孙如田是吃国家商品粮的,生活相对比较宽余,经常接济一名叫张月珠的老三届下放知青,从此两个人便好上了。结婚后,他们生有四女两男六个孩子。后来商业不景气,老两口就靠着经营茶馆维持生活。上了年纪的孙如田老人眼睛得了白内障,看不见东西了。老伴退休后回了上海,几个孩子也都到外地各自发展去了没有人愿意回来承继这份行当,蓝田茶馆于2004年歇业了。老人一个人住在歇业的茶馆里。从北边的门走进,靠北墙是近两米长、半米多高的砖土结合的茶炉子,炉壁上满是脱落的痕迹,上面堆积着碎木块、烂木箱、破旧衣物等。紧邻炉灶的地方对方着破碎的旧椅子、旧凳子。门的右边,放着一个一米多高的橱柜,里面乱七八糟地地方的过去用过的茶壶、茶盅。有方型的,有圆型的;有带花的,有纯白的,大约五、六十个,上面落满了灰尘。挨着橱柜是两个大砂缸,过去盛水用的,水缸闲置着,上面胡乱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几面墙壁的泥坯脱落了,烟熏火燎的痕迹依然存在着。提起茶馆,孙如田老人心里面总有一种舍不得的酸楚,擦拭干净的蓝田茶馆招牌依然端正地挂在门口,老人戴着深度眼睛,穿着缝缝补补、褪了颜色的衣服,时常坐在门前脏兮兮的石凳上,向路过的人叙说着茶馆的过去。 江淮茶馆也是延续较早开办的茶馆之一,由周志田祖孙几代人用心经营着。过去,作为一种谋生手段,也作为一种乐在其中的生活方式,周家人一直用心经营着这份生意,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店面布局、经营方式和所用器具与旧时依然没有多大改变。生炉、取水、烧水、冲茶、摆弄茶具成了周老板家常便饭式的程序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过多地考虑收入的多少。就这样做着该做的事情,招待着前来的客人,操持自己的家务,养活着自己的儿女。虽然茶客满堂,但是日益增高的经营成本和越来越少的微薄收入,使茶馆的生意难以维持下去。周志田先生便有了歇业的想法。一直跟着他干的儿子,在帮衬的父亲经营茶馆的同时,又在茶馆的旁边做起了小吃生意。 还有很多后期兴起的茶馆大多都在热热闹闹中开张,在静静悄悄中停业了。这些茶馆的主人最初看到的备受欢迎的茶馆的赢利机遇,但是在经营中,既缺少传统茶馆的古韵,又没有乐在其中的兴致。一段时间后,慢而少的收益把他们的 经营热情磨光了。
南阁茶馆是后来开设的,场面也不小。新主人秉承着茶馆老的经营方式,招揽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茶客们也没有什么生疏感,就象惯常的活动一样,来到茶馆就喝茶,就三个一堆,五个一起地交流起来。前不久。南阁茶馆也作了调整。整个茶馆一分为二。南半部继续茶馆的生意,北半部改作了时装店。
怡心茶楼是新兴建的,也是临涣规模最大的茶馆之一。茶馆主人郑同川和张秀侠夫妇有着自己的经营头脑,一方面保持着招揽农民老茶客的传统经营方式,一方面开辟适宜当代生活的新生茶道,把传统茶馆的特点与现代人生活需求结合起来,赋予了茶馆新的内涵。古色古香的茶具,配上咔啦OK等娱乐设施,更多地吸引了当地的中、青年人和慕名而来的外地访客。郑先生怀着恢复和弘扬临涣传统茶文化的志向,不惜借债对茶楼进行装修和配置。通过仿古建筑营造浓厚的古典茶馆氛围,通过装备点歌系统和多媒体影视设备满足现代人的需求。每天吸引了大量的茶客,生意也红红火火。这让人们在为多数老茶馆被迫停业、传统茶馆难以维计而扼腕叹息的时候,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临涣茶馆由其最初的形成,到后来的兴盛有其自己的成因。
古城临涣的重要地位为临涣茶馆的兴起和发展提供了可能性。历史上临涣曾为郡、为县。唐代临涣县先后为北谯郡、亳州所辖。五代时期,临涣仍设置为县,属宿州所辖。宋朝,铚城为北沛属地,后临涣改属河南道。元朝,临涣改属河南归德府,后又并入宿州。明时,临涣下设十三集,属凤阳府。清朝,临涣为宿州三大镇之一,下辖百善乡、孙町乡。以后又改镇为区,辖有商东、商西、仁圣等19集。历史上,这样一个重要城镇占据着重要的政治和经济地位,它的各个行业的发展也就因了这一特殊地位而发展起来。茶与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当然,也与这样一个重要城镇溶为一体。
临涣便利的水路交通把临涣茶馆推到了一个重要发展时期。古代没有汽车、火车和飞机等交通工具,陆路上的人力和畜力运输又耗费大、容量小、限制多,远远比不上水路运输的经济与便利。临涣由于有泡河和浍河两条河流穿境而过,占尽了水利交通之便。两河在临涣南端会合,下游入淮河,进入长江;唐代浍河上游挖掘鸿沟直通东京汴梁。明、清时期,浍河上游可达河南省商丘,泡河上游可达河南省民权县王六口。豫、皖、苏、浙四省的船只都可由浍河和泡河进入临涣地区,临涣与周边的经济文化交流非常便捷和频繁,因此成为远近有名的古代名城。明清时期浍河中往来船只十分众多,停泊在临涣码头桥东西两边等待装卸货物的船只每日不下100艘,最大木船载量为10吨。临涣当地专门依靠水运生活的船只24户,具有大小木船182只。过去,临涣由于地处苏、鲁、豫、皖贸易往来的交通要埠,这里逐渐成为过往商贾休闲的重要场所。 四面八方的客商聚集在一起,品茶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内容,这样当地的人们也逐渐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并一直延续了下来。
长时期的文化积淀赋予了临涣茶馆不可替代的商业和文化地位。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茶对于茶客已由解渴这一生理上的满足到了心理上的依赖这一地步。茶馆是临涣这一特定区域乡土文化的载体,它浓缩着一方百姓的精神,标志着一方百姓的生活风格,凸显着一个相对独立人群的价值。茶馆蕴涵的茶饮文化,是基于农民对健康长寿最朴实的追求;茶馆蕴涵的的娱乐文化,是农闲时光和晚年余生最基本的精神满足;茶馆蕴涵的社会功能,是农民劳作以外自身价值的又一种真实体现。临涣茶馆的所有文化形态,几乎都是这一区域文化的典型表现。在临涣,不管时光流转,不管社会变迁,不管政府更迭,不管人事代谢,乡土观念和亲情观念早已化成深深的情结,植根于茶客的骨髓之中。
老茶馆的接连歇业,新茶馆的瞬间开业与瞬间关门给茶客带来的是一种悲凉,也标志着这一特定的民俗现象在走向衰落。茶馆衰落的原因不在于缺少茶客,相反,茶客却与日俱增。除了老年人以外,许多中年人也养成了到茶馆喝茶的习惯,一部分妇女来加了进来。另外,慕名前来的外地访客也时常不断。
老茶馆的主人年纪大了,没有能力继续招揽这门营生了,子女又没有承继的兴趣。新茶馆的主人最初把茶馆看作是一种商机,后来发现赚钱少而慢,就转投它业了。煤价在涨,而茶价无法再长了。茶客多是农民老人,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活来源,喝茶的开销主要靠自己原有的积蓄和儿女的接济。这种积蓄或接济是十分微薄的,大部分都用来糊口,节省下来的用于喝茶。若茶价再涨,他们就负担不起了。临涣的四大名泉有三个相继埋没于地下,仅存的龙须泉也随着临涣新闸的建成而没于浍河水中。当地人在努力地挽救着龙须泉。
特定时代形成的特定文化是一个地区人们生活习俗的见证,从兴盛走向衰落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种,当今的人们有必要对此加以保护和传承。
和全国其他地方的茶馆一样,临涣茶馆具有一般茶馆的共性,也蕴涵着自己独特的优势和鲜明特点。
以家为店。临涣老茶馆的最大特点是以家为店。临涣集镇坐落在浍河北岸,老茶馆大都近水临街,多依家舍而设。
独特水质。俗语谓“茶好不如水好”。在天水、井水、江水、湖水、泉水中,茶对泉水情有独钟,而临涣的泉水又最宜沏茶。临涣城下四大古泉各具特色,它们是回龙泉、金珠泉、饮马泉和龙须泉,四泉沿浍河之水“┗”形排开。临涣得天独厚的古泉资源,是临涣茶馆名扬四方的一大优势。1998年水文专家对临涣泉水进行过专门化验鉴定,确认临涣泉水含有23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这些矿物质活络通经,促进人体新陈代谢,因而对人体健康具有多种功效。另外,临涣泉水的张力极强,沏泡的茶水高出杯沿而不溢。临涣回龙水是硬水,同样是一杯茶,用回龙水泡制的就比用平常水泡制的重约1两。
独特茶料。临涣茶馆的茶有着鲜明的特色和唯一性,茶叶的唯一性是临涣茶馆“茶”的精髓。临涣当地不产茶,临涣茶馆使用的茶也并非一般的茶叶,而是专门取自两百里以外的六安的茶梗,临涣人把这种低廉的茶梗叫做红茶棒。说来也怪,在六安本地很少有人用这种棒棒茶,在其他地方用棒棒茶的几乎没有。最令人惊异的是,这种茶梗经临涣泉水的沏泡,雾气结顶,色艳味香,入口绵甜,回味无穷。但是一旦将这种茶梗带出临涣,用其他地方的水沏泡,永远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味道、舒适的感觉和奇特的功效。很明显,六安的棒棒茶与临涣的古泉水达到了不可代替的完美结合。常饮这种棒棒茶,有春生津、夏消暑、秋提神、冬生暖的奇特功效,另外还有解酒的功能。临涣棒棒茶的另一个特点是多饮不撑腹,无论喝多少,都不会有撑胀的感觉。饭前饮之能增进食欲,饭后饮之能帮助消化,闲暇饮之可舒神清心,劳累后饮之能解疲提神,常年饮之能延年益寿,一时饮之能充饥解渴。早些时候,除红茶棒外,茶馆还使用过秫秸库子(高粱秸皮)、桑叶等作茶料。
宿州清代志上记载着这样一则故事:临涣本地有一财主,老年时,随当官的儿子到了外地。暮年的财主经常心胸烦闷、体乏无力,一天到晚总打不起精神,做什么都没有心思,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一天,忽然想起了临涣泉水,于是托去临涣贸易的一位船工捎带泉水。当时浍河水涨,船工到了临涣码头,只得停留在码头桥的东面,无法到达回龙水的地方。船工就地装了一罐浍河水带了回去。财主命人把水烧开,把茶泡好。已经习惯了临涣回龙泉水的财主刚喝了一口,就发现此水不是龙须泉水,于是命人召来那位船工,很很地责罚了一顿。后来财主经常托船工捎带临涣泉水。员外经常饮用临涣泉水,八十多岁时依然精神,耳不聋,眼不花,走路不靠拐杖。
独特茶客。临涣茶馆的茶客五花八门,三教九流。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拉车挑担的朋友往往在此歇脚,风尘仆仆中喘口气、喝碗茶、吸袋烟;再不然,掏出窝窝头、咸菜,喝着茶吃顿午饭……。但是常来饮茶者,大都是当地有些年纪的人,六、七十岁的老人占了茶客的一大部分。这些茶客满脸皱纹,手指关节尤其粗大,吸着劣质的烟。他们一大早从自己家中出发,有着离茶馆二、三十里,不急不躁地缓缓地走来,不时地与路见的熟人打声招呼,或调侃几句,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来到茶馆,先缓慢地伸出手,从裤袋的深处掏出一个布包或纸包,举到眼前,一层层揭开,从中摸索出旧而平整的分币或毛票,很认真地数够三毛钱,递给茶馆的主人。茶馆的主人拿来一把茶壶和一个茶盅,从地面放着的一个塑料袋子里抓一撮棒棒茶梗,放在茶壶里,从熊熊炉火上提起一把水烧得翻滚的铝壶,往茶壶里倒水冲泡,然后端起茶壶、拿起茶盅,送到茶客选定的桌子或台子上。茶客便开始慢慢地喝,细细地品。这样,每天摆在门口的长条矮桌围坐得满满的,每人面前一把茶壶,一只茶盅,徐徐地品那红褐色的茶水。他们行动迟缓,表情木然,反映迟钝,对采风的摄影家、采编的记者都视而不见,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有一种嗜茶上瘾、一整天泡在茶馆的茶客,被当地人称作“茶瘭子”,早晨茶馆没开张就在门口等着,茶馆一开门就冲进去,晚上茶馆打烊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临走时还要带一壶回家。 独特底蕴。棒棒茶以其独有的魅力吸引着万千农家茶客,个中原委不仅仅因为它的价廉,很大程度上归属于数百年来老茶馆的文化积淀:那厚重淳朴的乡土文化,绵绵延续着棒棒茶的历史。临涣人饮茶不是仅仅停留在止渴的生理满足上,而是作为生活方式和文化情调糅进了每一个日子。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咽叶味,渗和着茶水味,混在一起味道怪怪的。就是茶馆里的这种怪味,才是老茶客们最感亲切的气味,缺了它,他们会感到生活枯燥又乏味。这些老人哪儿都可以喝茶,但独独喜欢来到茶馆里,主要享受的是一种氛围、一种情趣、一种滋味。他们看重茶馆,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如一日,大清早赶来,摸着黑回去。这些老茶馆的馆主心里也清楚,营造一个茶文化的民俗氛围和心理空间比营利更重要。作为老茶馆,不仅是一处喝茶的地方,而且是许多老茶客精神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有一位70多岁高龄的老茶客,每天不惜跑上数公里路,来泡茶馆。尽管茶叶、煤炭价格大幅上扬,开茶馆其实已利润不多,但是象江淮茶馆的周志田这样生于斯、长于斯的茶馆馆主认为,万万不可因些许私利而薄了亲情。临涣茶馆的业主大都恪守这一点——宁可少赚不赚,也得顾及乡邻四方。
茶价低廉。老茶馆茶价低廉,只消花上很少的钱便可不计时辰地泡在茶馆里。茶客进了茶馆,首先向茶馆主人打声招呼:“来一壶茶!”或“来半壶茶!”茶馆主人为要一壶茶的茶客送去一把手提陶瓷大茶壶和两个小茶盅;为要半壶茶的茶客送去一把陶瓷小茶壶和一个小茶盅。一壶茶价在明代为一个字钱,在清代为一个铜子,在民国时期为两个铜子,在五十年代为人民币五分钱,在六十年代为人民币一角钱,在七十年代为人民币一角五分,在八十年代为两角,在九十年代为三角。茶客一次付钱,喝完后,殷勤的茶馆主人马上又给你添满。喝多长时间以及喝多少茶任随茶客,不再收取一分钱。
茶馆之所以引人注目并得以延续下去,不仅仅是它的商业特点和经营之道,更多地表现为它所具有的丰富的社会功能上。我们都习惯于把茶馆看作仅仅是一个休闲的地方,但实际上茶馆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公共空间。
茶馆是高谈阔论的好去处。临涣人爱进茶馆,是因为临涣人喜欢“摆龙门阵”。与面熟又不太相干的茶客聊农事、聊生计、聊百姓中的奇闻轶事,大家各自都在这里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也都得到了些什么。市井百姓在熙来攘往的茶馆之中,谈天说地,谈古论今,什么话题都有,涉及时事、社会、文学、艺术、哲学等。有的茶客默不作声,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茶客们在这里可以一边品饮棒棒红茶,一边海阔天空,谈笑风生,无拘无束,实为人生至乐。
茶馆是较劲竞技的好去处。解放后的茶馆还增加了打牌、下棋、搓麻将、读书看报、赏花遛鸟等活动。常有一些自恃技艺超群的青年人,也来这样寻找棋艺高手,杀上一盘。赢了,带着得意的微笑轻盈离去,输了,带着不服气的神情准备明天再战。高兴起来,放声大笑;着急起来,拍得桌子山响,别人也见惯不怪。
茶馆是休闲娱乐的好去处。有人说”戏曲是用茶水浇灌起来的一门艺术”。下茶馆的人可以边饮茶,边欣赏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曲艺节目。最常见的是评书、大鼓书、坠子。时常也有莲花唠子、清音、金钱板等客串。在茶馆义务客串的有唱大鼓书的李明才、说快板的吴清杰等民间艺人。茶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一个毫无拘束的地方。如果他感觉燥热,可以剥掉衣服赤裸上身;如果他需要理发,理发匠可就在他座位上服务。
茶馆是接客待友的好去处。小镇民居狭窄,亲友来访,无法在家中接待,往往起身招呼亲友:“走,茶馆吃茶去。”以茶待友、以茶会友,促膝谈心,既体面又方便。泡上一碗茶,想谈多久就谈多久,花费无几,却十分方便。
茶馆是洽谈生意的好去处。在旧社会不同行业、各类社团在此了解行情、洽谈生意、看货交易。可以说,七十二行,行行都把茶馆当做结交聚会的好去处。茶馆因而成为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商人在茶馆隔着袖子互掰手指头,扭捏比划,论质讨价,发出的声音或震耳欲聋,或低声细语。几盅红茶,也就促成了一笔生意。
茶馆是调解纠纷的好去处。旧社会的茶馆还兼有调解社会纠纷的职能。亲朋邻里之间若出现了纠纷,双方约定到某茶馆“评理”。凡上茶馆调解纠纷者,由双方当事人出面,请茶客调解。茶客们一边品茶,一边倾听双方诉说。根据理法、人情秉公评议,最后说得双方心服口服。大多是盛怒而来,低头含笑而去。如果双方各有不是,则各付一半茶钱;如是一方理亏,则要认输赔礼,包付茶钱。很多民间矛盾纷争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得到解决的。茶馆在发展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维持社会稳定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从某种意义上讲,茶馆就是一个“民事法庭”。 解放后,随着我国法制的不断健全,到茶馆去理论的人逐渐减少,但这种习惯依然保存至今。
茶馆是议事决策的好去处。若家有婚丧嫁娶、置办家业的大事,常邀几位老兄弟到茶馆里一聚。一壶老茶,一捧瓜籽儿,私私窃窃的就把事情商量妥了。
茶馆是江湖救急的好去处。在过去,个别生活无着的人,实在走投无路了,到茶馆去求救,往往都会得到茶馆主人或茶客的资助。
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茶馆的有些社会功能得到了强化和提高,更多的功能却逐渐退缩或消亡了。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但是时间在剥夺了它的一些优势的同时,也必将赋予它新的功能。对于这些功能的有效发掘、研究和利用,就会大大增加茶馆存在下去的必要性和必然性。茶客到茶馆并不是简单地品茗,更多的是享受一种文化,感受一种氛围。早年的茶馆就是因为有了这种文化氛围,才使茶馆成为人气旺盛的场所,才有更多的回头客和固定客捧场聚人气。
临涣的茶文化,誉满全国,名扬海外。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安徽日报、安徽青年报等多家报社对临涣的茶文化进行过专门报道,人民日报海外版也连篇报道。中央电视台等多家电台进行过专门采访和详细报道。在1999年法国巴黎举行的世界民风民俗摄影展上,一组临涣茶文化的照片荣获金奖。临涣把每年的农历二月初二定为“棒棒茶”节,届时举行盛大的庆祝和文化展示活动。
临涣茶馆作为临涣茶文化里重要的一部分,其立足点和吸引人的是其文化底蕴和内涵,失去这一内涵,茶馆也就失去了特色与本色,失去了格调和情趣,也就失去了其生命的活力。茶馆最终得以幸存并仍然是这个城镇日常生活中最活跃的部分,充分显示了它的特色与本色和极其旺盛的生命力。生命在重复的形式中才显出它的坚韧,这就是临涣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