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1-19 22:51
他还是一名优秀的教师。
乔万尼·莫斯卡(Giovanni Mosca),有两篇作品被世人传诵:《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与《顽童与绿头蝇》。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收录于北师大版语文书6年级下册第八单元告别童年第2课)
“好啦,孩子们,咱们在一起已经两年了,待一会儿下课铃一响,咱们就该说“再见”啦。”
我已经把成绩报告单发下去。马蒂尼里及格了。当他看见自己的分数时,还真以为看错了呢。今天早晨,妈妈仔细地给他梳了头,还非让他系个新领结不可,看上去像只巨大的白蝴蝶。
克利帕也及格了——那个13岁的高个子,两条腿上汗毛浓浓的,上课时老打瞌睡。到明年进了中学,他照样会在课堂上睡着的。
唯一没有及格的是安东尼里。这孩子花了整整一年功夫用玳瑁铅笔刀在课桌上刻自己的姓。不过,他的速度实在太慢,到现在只刻了“安东”两字。明年,到了新老师的班上,他大概能刻上“尼里”了。
马尼利从前是个小不点儿,罩衫直拖到脚尖上,如今连膝盖也快盖不住了。斯巴多尼两年前来到我这个班时,经常搬弄是非。现在要再这样,他自己都会害臊的。
“孩子们,铃声一响,你们就要走了。我呢,不再教书,要搬到另一个城市去,所以咱们再也不能见面了。”我拉开抽屉,把今年没收来的东西发还给他们。其中有奇奥蒂尼的水枪,斯巴多尼的几个笔帽,马尼利的陀螺,还有达尼埃里的5枚极普通的瑞士邮票,而他还认为挺值钱的呢。
街上肯定会挤满学生们的亲友,到处是嗡嗡的说话声。斯巴多尼的奶奶一定会来。这位老太太一见我,总要说:“谢谢你,谢谢你,先生。”而且每次看见我总要吻我的手。
奇奥蒂尼的父亲也准会来的。他是个壮实的小个子,老远就跟我打招呼。这学年开始时,只要我说他的儿子不用功,他就一把揪住孩子的耳朵往家里拖。但今天早上奇奥蒂尼很快活,因为他及格了。9个月来第一次,他爸爸不会揪他的耳朵了。“中学的老师要严格得多,你们要继续努力学习,做个好学生。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我对你们说的都是心里话,记住我的话吧!”
马蒂尼里噙着泪水朝我走来,其他的孩子跟在后面,把我团团围住。“马尼利,这是我没收的你的陀螺;你的瑞士邮票,达尼埃里;奇奥蒂尼,你爸爸每天揪你耳朵,这都是因为我,我很抱歉。”
奇奥蒂尼也是热泪盈眶。“没什么,老师,现在我这儿都长了个茧子了。”他挨近我,让我摸他的茧子。“我也有,”斯巴多尼说着,也挤过来。当然,并没有什么茧子,只不过是为了在走之前也想让我拍拍他。
他们都挤在我的教课桌周围,每个人为了挤到我身边来,都有点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弄破皮的手指、一点烧伤、头发下的一块疤。“老师,”马蒂尼里抽噎着说,“那条蜥蜴是我放在你抽屉里的。”
斯巴多尼说:“老在教室后面发出喇叭声的是我。”“再吹一次吧,斯巴多尼。”我要求他。
于是,斯巴多尼鼓起挂着泪珠的腮帮子,发出那种古怪的声音。一年来,我一直没能找到发出这声音的人。“吹得不错呀,斯巴多尼!”说着,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也会,我也知道怎样吹。”“我也会,老师。”“那就吹吧,我们一起吹。”
于是,他们像我的小弟弟似的,紧紧地挨着我,一本正经地鼓起腮帮子,发出一阵喇叭声,像是在向我告别。
正在这时,铃声响了。铃声从院子里传来,穿过走廊,闯进每个教室。
马蒂尼里跳起来,拥抱我,吻我的脸颊,在我脸上留下了唾沫印儿,他们抓住我的手,拉着我的上衣。达尼埃里把那几张瑞士邮票塞在我衣袋里,斯巴多尼把他的笔帽也塞给了我。铃声还是不停地响着,别的班级都已经离开教室了。“到时候啦,孩子们,咱们得走了。”
我本应该让他们排好队,但现在是不可能的了。全体学生簇拥着我,实际上是跑着出去的。但是一到街上,孩子们像是烟消云散,转眼就不见了,他们的爸爸、妈妈、奶奶、姐姐早把他们带走了。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上衣还掉了一颗纽扣。谁会拿走我的纽扣呢?我脸上还有粘呼呼的唾沫印哩。
再见吧,学校。很久以后我再回来时,会遇到陌生的老师。那时候,我能找个什么借口才能回到那间老教室,才能拉开那个马蒂尼里放过蜥蜴的抽屉呢?
不管怎么样,我还有聊以自慰的东西:达尼埃里的瑞士邮票和斯巴多尼的笔帽。还有马蒂尼里也可以保存一点东西,因为只有他,才会把我的上衣纽扣扯去的。
等我回到家里,如果我做了什么后悔的事,那就是不得不洗去脸上的唾沫印儿。(蔡伟蓉译)
顽童与绿头蝇
Giovanni Mosca 意大利
我当时20岁,上衣胸袋里塞着一封暂任教师的聘书,忐忑不安,去到学校,要谒见校长。
“你是谁?”秘书问道,“这个时候校长只接见教师。”
“我就是新来的教师。”我说着,并向她出示聘书。
秘书一边走一边抱怨,进了校长的办公室。校长走出来,看到我就蹙眉。
“教育部在搞什么鬼?”他大声说,“我要的是个硬汉,可以彻底制服那40个小祸害。而他们却
派个孩子来给我。他们会把你弄得粉身碎骨的!”后来他觉得这样子说话可不是鼓励我的好办法,于是微笑一下,拍拍我的肩膀,用较温和的口气说:“你有20岁吗?你看来只有16岁。聘书上写的真是但丁·阿利基利学校吗?”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说,把聘书给他看。
“愿老天爷保佑你!”校长慨叹道,“从来没有人能驾驭得住那些男孩子。40个小魔头,在他们的领袖格勒斯基之下,武装起来,组织起来。他们最后的教师是一位严厉出名的老夫子。昨天他含泪走了,要求转调到别的地方。”
我们在长廊走着,两旁都是教室。
“就是这里。”校长说,在五年级丙班的门口停下来。教室里闹翻了天,尖叫声,铅弹掷向黑板的噼噼啪啪声,唱歌声,桌子拖前拉后声。
“我想他们正在建筑防栅。”校长说。
他捏了我的手臂一把,然后走开,这样他就什么都看不见,把我一个人留在五年级丙班教室的门口。
要不是我等待这份工作已经有一年之久,我大概会一走了之。我没有走掉,倒是开了门,走迸教室。一切顿时静下来。
我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关了门,走到教桌后面。40个男孩虎视眈眈望着我。
在外边,风吹动树枝,向窗子的玻璃拂扫过来。
我紧握拳头,尽量抑制自己不开头,深知一作声就威势全失。我必须等待,随机应变。
那些男孩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以驯兽师凝视猛虎般的目光还视他们。要认出他们的领袖格勒斯基并不难。他坐在第一排,个子很小,头发剪成平头,缺了两颗牙齿,眼睛虽小但目光凶猛。他两手把一只桔子抛来抛去,望着我的眉心。
是时候了。
他大叫一声,右手紧握桔子,臂膀向后一扬,把桔子掷过来。我把头微闪,桔子在我背后的墙上砸烂了。格勒斯基没有击中目标,这可能是他初次失手。我不过把头稍微歪了一下,不让他击中而已。
格勒斯基一怒而起,手执弹弓对着我。他那红色的橡皮弹弓,装上了一个沾了唾液的小纸球。几乎就在这一刹那,其余39个男孩也站起来,用他们自己的弹弓向我瞄准。这些弹弓是用普通的橡皮筋做的,只有他们的领袖才用红橡皮筋。
一片沉寂中,气氛越来越紧张。
树枝仍然轻拂着窗子。一阵嗡嗡声传来,在沉寂中,显得更响亮。一只大绿头蝇飞进了教室。
格勒斯基两眼仍瞪着我,但也对那绿头蝇迅速瞟几眼。其他男孩也和他一样。我知道他们内心开始有矛盾了:要对付的是这个老师呢?还是那只绿头蝇?我很明白这只绿头蝇的吸引力多大。我刚刚离开学校,看到一只绿头蝇,也不会完全无动于衷。
突然我说:“格勒斯基,(那个孩子吓了一跳,因为我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你认为你可以用弹弓打死那只绿头蝇吗?”
“这是我的任务。”格勒斯基答道。
一时班上呢喃起来。刚才那些弹弓都对准着我,现在纷纷放下来,大家都望着格勒斯基,而他也离开了书桌,向那绿头蝇瞄准。不过那纸球砰然一声,只打中了电灯泡。绿头蝇仍逍遥自在地嗡嗡作响,活像一架飞机。
“把弹弓给我!”我说。
我嘴嚼了一块纸片,揉成球状,用格勒斯基的弹弓向那只绿头蝇瞄准。
我能否得救,我将来有没有尊严,一切就都靠这一射击了。
我瞄准了很久。
我对自己说:记住,从前在学校里,杀绿头蝇的本领没有人及得上你。然后我松了橡皮筋。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绿头蝇坠死在我脚下。
“格勒斯基的弹弓,”我说着,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举起那红色的橡皮筋,“
就在我的手里,现在我要其他的。”
我听到有人在耳语,不过这是羡慕而非敌对的声音。他们低了头,一个一个走
到我的桌前来,不消一会儿,桌子上就高高堆满了40把弹弓。
我神态自如,若无其事地说:“让我们开始学动词吧!格勒斯基,到黑板前面来!”
我把粉笔抛给了他,叫他默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