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0 18:39
《九思·守志》是汉代文学家王逸创作的一首诗,为《九思》末篇。此诗是一首有着神话色彩的游仙诗,写屈原在遭到流放后仍然坚守志节,不同流合污的美好品格。诗中先写了主人公出不满现状而远飞仙界;接着写到了在仙界与前朝圣贤、天上星宿同游交谈的愉快场景;最后写他辅助天地建立功勋,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全诗彰显着坚强向上的乐观精神,乱辞部分描绘的君明臣贤、政清民安的美好画卷,展示了作者对屈原所处黑暗时世的愤慨和同情,借想象来替屈原完成美政的理想,体现了其对屈原的敬佩与欣赏。
九思·守志
陟玉峦兮逍遥1,览高冈兮峣峣。
桂树列兮纷敷2,吐紫华兮布条3。
实孔鸾兮所居,今其集兮惟鸮。
乌鹊惊兮哑哑,余顾盼兮怊怊。
彼日月兮闇昧,障覆天兮祲氛4。
伊我后兮不聪,焉陈诚兮效忠。
摅羽翮兮超俗5,游陶遨兮养神。
乘六蛟兮蜿蝉6,遂驰骋兮升云。
扬彗光兮为旗,秉电策兮为鞭。
朝晨发兮鄢郢,食时至兮增泉7。
绕曲阿兮北次8,造我车兮南端。
谒玄黄兮纳贽9,崇忠贞兮弥坚。
历九宫兮遍观,睹秘藏兮宝珍。
就傅说兮骑龙10,与织女兮合婚。
举天毕兮掩邪11,彀天弧兮射奸12。
随真人兮翱翔,食元气兮长存13。
望太微兮穆穆,睨三阶兮炳分14。
相辅政兮成化,建烈业兮垂勋。
目瞥瞥兮西没,道遐回兮阻叹。
志蓄积兮未通15,怅敞罔兮自怜。
乱曰:
天庭明兮云霓藏,三光朗兮镜万方16。
斥蜥蜴兮进龟龙,策谋从兮翼机衡17。
配稷契兮恢唐功18,嗟英俊兮未为双。
我登上昆仑山停留片刻,看到高高山冈巍峨雄壮。
山上桂树排列错杂纷披,枝叶茂盛紫花朵朵开放。
这里适宜栖息孔雀凤凰,现在却是鸮鸟霸占树上。
乌鸦喜鹊受惊哑哑直叫,回头眺望故乡失意迷惘。
那里云遮雾蔽日月无光,邪气掩蔽天空气氛不祥。
可惜我的君王已受蒙蔽,怎能把我赤胆忠心献上。
我要展开双翅超世而去,保养精神逍遥自在游荡。
乘驾六条蛟龙蜿蜒向前,于是驰骋奔腾直升云天。
挥动彗星光芒作为旗帜,抓住奔驰闪电作为马鞭。
清晨我从楚国郢都出发,午间吃饭时候就到增泉。
我绕过曲阿在北方休息,又驾着我车向南方奔去。
我去谒见天帝送上礼物,崇尚忠贞之志坚定不移。
游历天上九宫到处观看,我看见了很多珍藏宝器。
走近傅说辰宿骑上飞龙,还与织女星把婚姻结缔。
我举起天毕星袭取邪恶,拉满天弧星向奸人射击。
我将自由翱翔跟随仙人,吸食天上元气与天永存。
望见太微星座庄严和顺,看见太微三阶显著分明。
我还辅助天帝完成教化,建立显赫事业永传功勋。
很快看看天庭向西沉没,道路遥远艰难使我悲叹。
受到压抑我的思想不通,心中失意怅惘独自伤感。
尾声:
天庭光明灿烂云霓躲藏,日月星辰明亮照耀四方。
进献龟龙斥退爬虫蜥蜴,听从谋略保护玉衡璇玑。
要与稷契恢复尧舜之功,可叹英雄俊杰生而不逢。
《九思》为代言体诗,是王逸代屈原抒发忧愤之情的作品。王逸的故乡与屈原一样都属于楚国,对屈原的悲悼之情更不同于平常人。他私下里倾慕刘向、王褒之风范,写下了《九思》。《九思·守志》为其中的最后一篇。
这是《九思》的最后一篇。从逢尤、怨上、疾世、悯上、遭厄,到悼乱、伤时、哀岁,作者主要抒写了屈原的不幸遭遇,以及他对君王的规劝和期待,对时局的关心和失望。《九思·守志》以表明心迹为主旨,以坚守高洁的志向作为组诗的结局,从而把抒情的旋律推向了高潮,形成了全诗的华彩乐章。
以前八篇的铺写为基础,《守志》不再描写现实的种种黑暗与不平。够了,他不想重现那些令人不快的画面,因而一开篇便从昆仑山写起。诗人一直在寻找理想的境界,在想象中,他来到了昆仑神山。这一次,他不是以逃亡者的身份来避难的,而似乎他本来就是此山中人,是久别之后重归故乡。他可以不慌不忙地观赏仙境风光。然而,诗人大吃一惊:鸮鸟乌鸦占据了孔雀凤凰的位置!仙界也在“错位”!诗人有些迷惘了。回望尘寰,故乡日月昏暗,不祥之气笼罩着帝王,那深受蒙骗的君王已听不进善意的规劝了。退路已断,昆仑山也不过尔尔。真是进退维谷。仙界本是根据凡人的企羡而建构的,所以,仙界的“错位”正好是尘世不平的潜意识的反映。但对理想中的境界也产生怀疑,这种怀疑一切的想象却不能不说是大胆的。
看来昆仑山还不是最佳境界,诗人要真正地超凡脱俗,只有上天界了。“摅羽翮兮超俗”至“建烈业兮垂勋”一大段,就充分表现了作者的瑰丽想象,表现了诗人的坚定志向和战斗激情。
这一大段可分为几个层次。从“摅羽翮兮超俗”至“造我车兮南端”为一层。这一部分写诗人乘龙驾云,以彗星为帜,以电光为鞭,飞速赶路的情形。通过鄢郢、增泉、曲阿、南端几个旅途地名的连接,蒙太奇般展示了诗人的行旅匆匆、风尘仆仆。这一段描写明显受到了屈原《离骚》中上天想象的影响。上天原因则是“无所效其忠诚,故翻飞而去也”(《楚辞章句》)。“谒玄黄兮纳贽”至“与织女兮合婚”则为第二层,写到达天庭之后受到的隆重礼遇。诗人谒见了天帝,表明了自己的志向,又四处参观游览,大饱眼福,还骑了真正的飞龙,最后还与天帝的孙女织女结了婚。真是“其乐也融融”(《左传·隐公元年》)。第三层一转,充满了战斗激情。诗人并没有沉浸在甜蜜之中而忘乎所以。忘却世事不是他的本心,反抗邪恶才是他的天性。在天庭里,他充分利用自己获得的有利条件,向人世间的邪恶展开无情的斗争,显示了诗人的英雄本色。同时,建功立业的理想也没有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放弃,在新的环境中,远大抱负得到实现,他辅助天帝完成教化大业,留下了永久的功勋。
然而,“目瞥瞥兮西没”四句,将我们从幻象中拉回到现实。原来,前面一大段都是想象之辞。诗人也从幻想中清醒过来。那想象的内部世界的美丽幻象一旦消失,诗人发现自己还站在那块令人不安的土地上。天庭渺远,帝乡难求,现实黯淡,怎不让人悲痛。全诗在“怅敞罔兮自怜”的感伤中结束。
《守志》的主题可以视为《九思》的主题,全诗交织着爱和恨的矛盾,反映着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流露出了进还是退的困惑。诗人爱国爱民,希望有所作为,希望君王举贤用能,希望国家强大美好。而现实是君王昏庸、奸佞当道。诗人既不愿同流合污,又不甘沉沦下僚,唯一的安慰是在天国中寻求寄托,但又无法忘怀时事。所以,他只能在希望和失望的煎熬中轮回。这实际上反映了中国文人士大夫的普遍遭遇和典型心态。这种矛盾是文人咏怀的常见主题。诗人的悲伤那么多,愤慨那么深,又不可消解,说明了爱国之深。不同时代的爱国主义有着不同的内涵,但从楚辞中的大量咏叹中,是可以清楚地看见这源远流长的爱国主义的优良传统的。
“乱曰”作为尾声,不仅是《守志》篇的结尾,也是《九思》的总结。这短短几句,表现的仍是一种矛盾冲突:建功立业的理想和怀才不遇的现实。这也概括了《九思》的主要内容。从“乱曰”的情绪走向看,是由理想到现实,由天庭到尘世,从有为到无为,从乐观到悲观。因而,悲愤的色彩也就更加浓厚。
《九思》作为代言体,丰富了楚辞的内容。全诗在艺术上不乏成功之处。一是比兴手法的运用十分娴熟,王逸再现了他所总结的屈赋“引类譬谕”的独特的抒情方式;二是对比手法的运用,深化了抒情主题,具有强烈的艺术效果;三是丰富瑰丽的想象贯穿了全篇。这些都见出屈赋的深刻影响。在代屈原抒写忧愤这一点上,《九思》较好地完成了作者的意图,王逸也从中充分表现了自己的才华。但因为仿作,《九思》在思想深度和艺术造诣上明显逊于屈原作品,尤其是表现手法单一,篇章之间显得雷同,这些也是不必讳言的事实。
王逸,东汉文学家。官字叔师,南郡宜城(今属湖北)人。至豫州刺史,豫章太守。所作《楚辞章句》,是《楚辞》中最早的完整注本,颇为后世楚辞学者所重。又作有赋、诔、书、论等21篇,及《汉诗》123篇,今多散佚,仅存《九思》。明人辑有《王叔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