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03 20:12
《邶风·二子乘舟》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此诗写一次发生在河边的送别。两位年轻人终于拜别亲友登船,刹那间化作了一叶孤舟,在浩淼的河上飘飘远去。画境之由近而远,同时就融入了送行者久立河岸、骋目远望的悠长思情。全诗二章,每章四句,语言质朴自然,情感鲜明强烈。上下章景象相同、地点相同,而情感却由浅到深:正因为有了这种回环复沓的手法,使诗意显得更加蕴蓄深沉。
邶风⑴·二子乘舟⑵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⑶。愿言思子⑷,中心养养⑸!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⑹。愿言思子,不瑕有害⑺!
⑴邶(bèi)风:《诗经》“十五国风”之一,今存十九首。
⑵二子:卫宣公的两个异母子。一说指诗人的两个朋友。
⑶泛泛:飘荡貌。景:通“憬”,远行貌。闻一多《诗经通义》:“景读为‘迥’,言漂流渐远也。”
⑷愿:思念貌。言:通“焉”。
⑸中心:心中:养养:忧思不安的样子。养,一说通“恙”。
⑹逝:往,去。
⑺不瑕:不至于。一说瑕通“遐”,远。害:祸患。一说害通“曷”,何。
两人乘一叶孤舟,渐渐向远处漂流。深深思念你们俩,我心中充满忧愁。
两人乘一叶小船,渐渐地越行越远。深深思念你们俩,愿你们顺利平安。
《邶风·二子乘舟》的写作背景,据《毛诗序》所说,有一个动人的故事。《毛诗序》云:“《二子乘舟》,思急、寿也。卫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二子”是指卫国公子晋的两个儿子伋和寿。他们为兄弟情谊,争先赴死。卫国人感其精神,就编写了这首诗。毛传云:“宣公为伋取于齐女而美,公夺之,生寿及朔。朔与其母诉伋于公,公令伋使齐,使贼先待于隘而杀之。寿知之,以告伋,使去之。伋曰:‘君命也,不可以逃。’寿窃其节而先往,贼杀之。伋至,曰:‘君命杀我,寿有何罪?’又杀之。”刘向《新序·节士》则说寿知其母阴谋,遂与伋同舟,使舟人不得杀伋,“方乘舟时,伋傅母恐其死也,闵而作诗”。现代学者有认同“闵伋、寿”之说者,但持不同意见者亦多。闻一多猜测它“似母念子之词”(《风诗类钞》),也有学者断为一位父亲送别“二子”之作,均相近似。倘若要将它视为妻子送夫、朋友送人的诗,恐怕也无错处。
此诗可以视为一首送别诗。这一次动情的送别,发生在河边。“二子乘舟,泛泛其景”,用的是描述笔法。首句还是近景,两位年轻人终于拜别亲友登船;二句即镜头拉开,刹那间化作了一叶孤舟,在浩淼的河上飘飘远去。画面视点在送行者这边,所以画境之由近而远,同时就融入了送行者久立河岸、骋目远望的悠长思情。而“泛泛”的波流起伏,也便全与送行者牵念之情的跌宕,有了“异质同构”的对应,令你说不清那究竟是波流,还是牵思之漫衍了。由此过渡到“愿言思子,中心养养”,直抒送行者牵念深情,就更见得送别匆匆间的难舍难离了。“养养”是一个奇特的词汇。按照前人的解说,“养养”即“思念”之意,总嫌笼统了些。有人训“养养”为“痒痒”,顿觉境界妙出:这是一种搔着心头痒处的感觉,简直令人浑身颤抖、无法招架的奇妙反应。以此形容那驿动于送行者心上的既爱又念,依依难舍又不得不舍的难言之情,实在没有其他词汇可以替代。
诗之二章,采用了叠章易字的写法,在相似中改换了结句。景象未变,情感则因了诗章的回环复沓,而蕴蓄得更其浓烈、深沉了。此刻,“二子”所乘之舟,早已在碧天长河中消逝,送行者却还在河岸上久久凝望。当“二子”离去时,他(她)正“中心养养”,难断那千丝万缕的离愁别绪;而今,“二子”船影消逝,望中尽是滚滚滔滔的浪波。人生的旅途上,也是充满了浪波与风险。远去的人儿,能不能顺利渡过那令人惊骇的波峰浪谷,而不被意外的风险吞没——这正是伫立河岸的送行人,所深深为之担忧的。“愿言思子,不瑕有害”二句,即以祈愿的方式,传达了这一情感上的递进和转折,在割舍不了的牵念中,涌生出陡然袭来的忧思。于是,滚滚滔滔的河面上,“泛泛其逝”的天地间,便刹那间充斥了“不瑕有害”的祝告——那是一位老母、妻子或友人,带着牵念,带着惊惧,而发自心底的呼喊。
同是一首送别诗,《邶风·二子乘舟》写得远比《邶风·燕燕》单纯。全诗无一句比兴,诗中的意象,只有“二子”和一再重现和消逝的小舟。情感的抒泻,也没有《燕燕》那种“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的细节表现。但它的内涵却极为丰富:因为画面只有飘飘远逝的二子、船影,其余全为空白,便为读者的联想,留下了更多的空间;因为背景全无,甚至也不知道送行者究竟为谁,其表现的情感便突破了特定限制,而适合于“母子”“男女”“友朋”,成为一种具有极大涵盖面的“人间之情”。它之能够激发各种身份的读者之共鸣,而与诗人一起唏嘘、一起牵挂,甚至一起暗暗祈告,也就毫不奇怪了。
宋代朱熹《诗集传》:“赋也。二子谓伋、寿也。乘舟,渡河如齐也。”
宋代严粲《诗缉》:“首章言伋、寿二子乘舟涉河以适齐,其影泛泛然,何所归乎?为其将见杀顾其影而怜之也,我念而思之,中心养养然,忧不知所定也。二章言二子泛泛然从此逝矣,痛其往而不返也。诗人深求其心之无他而恕之,故曰不为瑕过而有害也。”
清代方玉润《诗经原始》:“诗人用意甚微而婉,不可泥诗以求事,尤不可执事以言诗。当迂回以求其用心之所在,然后得其意旨之所存。诗非赋二子死事也,乃讽二子以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