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3-15 19:00
《人,或所有的士兵》讲述了一个关于战俘的故事。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几个小时后,日军突袭香港。由多国部队组成的香港守军经过18天的抵抗,伤亡惨重,宣布投降。中国第7战区兵站总监部中尉军需官郁漱石不幸被日军俘虏,在位于燊岛丛林中的D战俘营度过三年零八个月非人的生活。
郁漱石
郁漱石是一个中日混血儿,父亲是中国铁血军人郁知堂,母亲是叫冈崎的日本人,身份认同问题给了他个人民族认同的困惑,但也同时成就了他超越民族、国家的人道主义眼光,以此为精神基点,郁漱石回归到“人”的基本视野,而不是陷入“正义/非正义”的简单对立中。面对民族身份的两难立场,郁漱石回中国后选择成为远离战场的军需官,后被日军俘虏,在位于燊岛丛林中的D战俘营度过三年零八个月非人的生活。战俘营里的郁漱石是俘虏,但不是叛徒;他苟且偷生,但绝不出卖俘友;他貌似软弱被各方利用,但会以一种不惜“找虐”的方式为俘友争取生存权益;他始终生活在恐惧中,当战俘营里的恐惧阴影好不容易退去,他又陷入了新的恐惧。他作为正常人的生活感官已被战争切割得体无完肤,就像是战争机器制造的一个社会残次品。
该小说以人道主义为精神基点,超越了民族意识与道德意识的狭隘性,为抗战文学呈现了更为广阔的人性场景。郁漱石看清了战争的“全局”,即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东方战场,它的命运与世界战场的动态息息相关。日本偷袭珍珠港和香港,造成美军与大量平民的伤亡;美军以暴制暴对日本投放两颗原子弹,“造成大量建筑被毁,平民死亡人数远远超过在菲律宾死亡的美菲战俘”;伤亡惨重的日本军民,选择投降撤出中国战场,而国民政府却无暇追究日本的战犯责任、顾及平民百姓的创伤,只想投入下一场暴力战争。如此看来,这场战争中“施暴者/被施暴者”的二元对立并不绝对,只要利益驱使,施暴者与被施暴者便可以互换位置。而对于卷入战争的个人或者每个士兵来说,奉献一切甚至生命的抵抗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这样,抵抗的全部意义不是能不能守住香港,而是如何为香港陷落后的政治压力解围,以及从浴血抵抗那里赢得多少道义优势?”在政客眼中,个人的生命及士兵的牺牲都只是战后划分势力范围的筹码。当个人生命被藐视,战争后“第二天”的身体残疾、精神创伤、家园被毁、暴力延续就只能被“战胜/战败”的简单逻辑所遮蔽。对战争的评价绝不仅仅是“正义/非正义”“施暴者/被施暴者”“战胜/战败”这样简单,“民族的、道德的、历史的”立场也不会是唯一的价值立场,“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
该小说的人道主义立场戳破了抗战文学对世界进行道德把握的惯性,也将叙述的焦点放到对人性的丰富性之探索上来。在战俘营这样一个极端的封闭环境中,人性的自私、丑陋、脆弱被充分地释放出来,在人性恶的笼罩下,追求人道与自由的郁漱石就必然被视为异类而遭以排斥、冷落、折磨。然而,这样一个被人性理想光辉加持的人却也有正视恐惧,看到自己软弱的勇气,并道出了人性真实的一面:“我觉得人们的内心比我们知道的复杂,不光有善良和邪恶,还有别的。我觉得真实的人性是不存在的,因为它们总在变化,变得难以把控,人们也许永远也无法知道,他们到底是谁,在他们身上,哪些事情是真实的。”郁漱石或者作家邓一光相信,人性的复杂恰恰是人能得到救赎的希望所在,即不断挣脱人性恶的黑暗,唤醒光明和善良。
《人,或所有的士兵》先后入选了首届中国文艺原创精品出版工程、《亚洲周刊》年度全球华人十大中文小说、《收获》年度文学排行榜、“阅文•探照灯”书评人年度十大好书奖、《当代》年度长篇佳作、《长篇小说选刊》年度金奖、中国小说学会年度长篇小说排行榜、《扬子江文学评论》年度文学长篇排行榜等多种文学专业榜单。
《人,或所有的士兵》首发于《中国作家》2018年第11-12期,四川人民出版社于2019年7月出版单行本。
邓一光,1956年生于重庆市,蒙古族,祖籍湖北麻城,当过知青、工人、新闻记者、自由写作者、文学刊物编辑,现为武汉文联专业作家,湖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武汉市文联副主席、武汉市文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