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

更新时间:2024-03-06 10:57

十二个(俄文:ДВЕНАДЦАТЬ),长诗。前苏联作家勃洛克于1918年仿照十二使徒寻找耶稣基督的故事,写十二个赤卫军战士在十月革命后的风雪之夜巡视彼得格勒的大街。那些旧制度的维护者资本家、雄辩士、神父、贵妇人在黑暗中咒骂革命。而代表新世界的十二个战士则英勇刚强,坚定地向前迈进。长诗《十二个》是诗人献给伟大十月的艺术杰作,他运用象征主义方法歌颂革命时代的精神,揭示旧世界灭亡的必然性,预示新生活的广阔前景。

作品译文

(节选)

第一首:

黑色的夜。

白色的雪。

风呀,风呀!

人的脚都站不住。

风呀,风呀——

吹遍了上帝保佑的全世界!

风卷刮起,

白色的雪。

雪下面——是冰块。

滑呀,难走呀,

每个行路的人,

都会滑倒——唉,不幸的人!

从这所房子到那所房子,

拉着一根粗绳。

粗绳上-是标语,

“全部政权归于立宪会议!”1

一个老太婆很伤心——哭起来了,

她怎样都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有这样一条标语,

为什么要这么大的一块布?

能给小伙子们做多少包脚布呀,

可是每个人——都是裸体,光脚……

老太婆,像一只老母鸡,

好不容易才绕过雪堆。

——哦,我的圣母庇护神呀!

——哦,布尔什维克在把人赶进坟墓!

刮人的风呀!

严寒也不让步!

一个资产阶级站在十字街口,

把鼻子藏进了衣领。

啊,那是谁?——披着长头发的人。

低声在讲话:

——卖国贼!

——俄罗斯毁灭了!

大概,这是位作家——

雄辩士2……

那儿是位穿长袍的——

顺着旁边-走过雪堆……

为什么现在不快活,

神父同志?

你还记得吗,从前。

你挺着肚子往前走,

肚子上的十字架,

向老百姓闪着光?

那儿是位穿羔皮大衣的贵太太。

碰到了另一位太太:

——我们已经哭过啦,哭过啦……

脚下滑了一交,

于是——噗通一声——直躺了下来!

喂,喂!

抓紧呀,爬起来呀!

愉快的风,

又作恶,又快活。

卷起衣裙,

刮倒行人,

撕着、揉着和刮着那条大标语

“全部政权归于立宪会议!”

它还带来了一阵话语3

……我们也开过会……

……就在这所房子里……

……我们讨论——

我们表决。

短时——十块钱,通夜——二十五……

……再少——谁的也不收……

……我们去困觉吧……

深深的夜。

街道空寂。

一个流浪汉躬着肩背,

还有风在唿啸……唉,不幸的人!

来吧——

让我们接吻……

面包!

将来怎么样?

走吧!

黑色、黑色的夜空。

恶念,忧郁的恶念,

在胸中沸腾……

黑色的恶念,神圣的恶念……

同志!要提高警惕!

第二首:

风在散步,雪在飞舞。

十二个人在走着路。

枪上的黑皮带,

四周围是——火,火,火……

嘴里——衔着手卷的纸烟,便帽乱戴着,

背上应该绣上个红方块爱司的花样!4

自由,自由,

唉,唉,没有十字架啦!5

特拉一嗒一嗒!

冷呀,同志们,冷呀!

——而凡尼卡和卡季卡——在小酒馆里……

——她有“克伦基”6藏在袜子里!

——凡纽什卡7现在也发财了……

——凡纽什卡从前是我们的人,现在变成大兵啦!

嚷,凡尼卡,你这个狗崽、资产阶级,

试一试,你敢和我的情人接吻!

自由,自由,

唉,唉,没有十字架啦!

卡季卡正和凡尼卡忙着呢——

忙什么,忙什么?……

特拉一嗒一嗒!

四周围是——火,火,火……

枪上的皮带——背好它……

坚持着革命的步伐吧!

永不休息的敌人不会打目盒睡!

同志,拿住枪,不要胆怯!

我们要用子弹射击神圣的俄罗斯——

那坚强的,

那农村的,

那大屁股的俄罗斯!

唉,唉,没有十字架啦!

原文注解

创作背景

在写作《十二个》之前,勃洛克已经完成了著名长诗《俄罗斯》,对祖国的爱和对俄罗斯复兴的坚信在长诗中表达得淋漓尽致,而此时俄罗斯象征主义复兴俄罗斯的“泛审美化”浪潮也已经落潮,复兴俄罗斯的渴望和象征主义以“美”和“宗教”改良社会的理想的破产,促使勃洛克等象征主义者开始正视革命甚至走向革命。“革命还是不革命”这个困扰着十月革命前后几乎所有俄国知识分子的两难选择,对于写作《十二个》时的勃洛克来讲并不是问题,在《知识分子和革命中》他早已申明了拥护革命的立场:“用整个身体、整个心灵、整个意识——倾听革命吧。”在更加具有心灵深度的长诗《十二个》中,深具俄罗斯基督教人道主义精神的诗人却又无法抑制地流露出恐惧与不满。勃洛克的苦恼和困惑不在于革命与否,而更在于如何在革命的同时也能聆听上帝的教诲,如何在革命的暴力和无秩序之外也能保有道德层面上的人道精神。

十月革命成为勃洛克诗歌创作中的一个分水岭。十月革命之前,勃洛克创作了反映“喜悦—痛苦”象征内涵的诗剧《玫瑰花与十字架》(1913),表现“音乐与光明的旋风”式的爱情组诗《卡门》(1914)和《竖琴与小提琴》(1908—1916),以及思考人之使命的长诗《夜莺园》(1915)。十月革命后,勃洛克以整个的身心和全部的感情去迎接十月革命,勃洛克创作了后期代表作———长诗《十二个》。

为了创作这首长诗,勃洛克在1918年1月,构思和酝酿了三个星期,最后于27日和28日两天完成。

作品鉴赏

文学赏析

勃洛克创作出充满诗意体验和象征意味的长诗《十二个》,形象地揭示了复杂时代与宗教传统、社会变革与个人体验的隐蔽关联。

勃洛克比较客观如实地描写人民群众的代表———十二个赤卫队员,并没有将其理想化、片面化和妖魔化。在《十二个》中,十二个赤卫队员清楚自己是人民群众力量的表达者和象征者,意识到自己崇高的革命职责,并随时随地用激情和力量履行打破旧世界的职责,捍卫新世界的理想(“保持革命的步伐不甘心的敌人没有打瞌睡”)。

勃洛克在长诗中描写猛烈的暴风雪、吹得人站不住脚的骤风、严寒的黑夜。他常常给予这些自然现象以特殊的神秘的象征意义。在写作《十二个》的过程中,他的日记里不断出现这样的记载:“傍晚暴风雪(变革的旅伴)”(1月3日)、“风在喧啸(又是旋风?)”(1月6日)。他在生理上都能感到旧世界被摧毁的声音:“近日睁着眼睛躺在黑暗中,听见轰隆、轰隆,我想地震开始了”(1月9日)。他指出:“革命像骤风,像暴风雪”,它的流发出威严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伟大的轰鸣”。诗人将自己高昂的革命激情,将自己雄浑的诗歌力量融于长诗中飞扬于天地之间的白色的雪的和怒风呼啸的黑色的夜的旋律之中。

在彼得格勒大街上,从黑夜的暴风雪深处,出现了长诗的主人公—一巡逻队,十二个赤卫军战士。他们是新世界的代表者,是新世界的十二使徒,他们主宰历史的命运。他们四周是火,火,火。火是革命的象征。他们要使全世界燃起熊熊大火。诗人把十二个描绘成背上应该绣上红方块爱司花样的人们,他们是被上流社会视为暴徒、罪犯的人们,是来自社会最底层的群众。然而他们愤怒了,造反了。这种造反表现出强大的人民自发性力量。在造反过程中发生过抢劫、情杀(十二个中唯一有名字的彼特鲁哈杀死了他的情人卡奇卡),他们睥睨一切,为所欲为:“自由,自由,没有十字架啦”。如果连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都可以抛弃,那么旧制度、沙皇、贵族、地主、资本家……一定能打倒。

勃洛克将大自然的暴风雪和黑夜、将象征世界革命的大火,同主人公的白发性革命激情融汇成一个汹涌澎湃、呼啸怒号的英雄主义多声部的悲壮交响曲。

勃洛克以前的诗歌写的多是主人公个人同社会、个人同环境的对立和斗争,而只有在《十二个》中表现了新旧两个世界的势不两立的决战。

十二个赤卫军战士在长诗中从始至终都在暴风雪的黑夜中行进,他们具有极大的概括性和象征性,我们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们为了革命斗争表现出严峻、冷漠、坚强,他们带着上了刺的枪,保持革命的纪律,跟着耶稣基督走向远方,走向革命的圣地天国。

《十二个》是诗人发自心底的对十月革命和站起来投入斗争的人民群众的一曲激昂的赞歌.

诗作形式精巧,构思巧妙,结构严整,构架了三条充满戏剧性的情节线索:线索之一是,“彼得鲁哈—卡奇卡—万卡”三人因感情纠葛而引发的悲剧故事;线索之二是,十二个赤卫队员在彼得堡大街上,伴着雄壮的歌声迈着自豪的前进步伐;线索之三是,老太婆、资产阶级、贵太太、神甫、流浪汉等不同阶层、不同意识、不同身份的民众对革命的不同反应。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黑夜”里恣意横行的“暴风雪”、“大狂风”等自然背景之中。由此,三条情节线索既彼此独立,情节完整,又相互交织,对比鲜明,彰显出革命洪流的势不可挡,抨击了沙皇专制统治的保守黑暗。在作者笔下,现实生活中的自然现象具有强烈的隐喻意义和审美的修辞效果:“黑夜”象征黑暗和腐朽,“暴风”、“骤雪”、“狂风”隐喻着强有力的摧毁力量和运动革命过程中的混乱无序;“白色”象征光明和纯洁,而“癞皮狗”、“饿狗”、“丧家犬”、“无家可归的狗”则隐喻行将就木、即将毁灭的旧世界。在诗中,旧世界的灭亡和新世界的诞生,直接与人民大众联系在一起,而来自城市底层的十二个赤卫队员则是人民的代表:

在革命期间彼得格勒街道后面,面对着百废待兴的废墟,诗人看到一个新世界即将诞生,一个新俄罗斯正在崛起;在巡逻的十二个赤卫队员的身后,诗人看到奔向未来的人民大众,一个人民做主的时代正在到来。在“拿着旗子的基督”的带领下,“他们迈着雄赳赳的脚步走向远方”———这面旗帜鲜艳而巨大,充满激情和感召;这个基督虽无迹可寻,但充满号召力和革命激情;这些脚步坚定而执著,豪迈而有力;这个远方,虽朦胧却美好,虽未知却美妙。这些形象共同体现出诗人对十月革命、人民群众和未来世界的认知立场和价值诉求———向旧世界报复的“革命风暴”,是涤荡肮脏、消除苦难的暴风雪,是正确而伟大的;跟随基督前进的“十二个赤卫队员”是新生活的代表者和捍卫者,是人民自发力量的表达者,同时带有无政府主义的极端性;而未来新世界则是符合宗教道德的,也是朦胧模糊的。

耐人寻味的是,对长诗的标题“十二个”,对中间若隐若现、结尾处明确出现的基督形象,俄罗斯评论界向来见仁见智,言人人殊,甚至彼此对立,迥然相异。有人认为,基督形象是革命者和社会主义者的象征,象征着革命者的共产主义理想,乃是一种宗教式信仰;有人认为,基督形象是符合教规的《福音书》里的人物,基督是美好未来的象征:有人认为,基督形象是异教的基督,是古老信徒派“燃烧的”基督,是永恒的女性气质的化身;也有人认为,基督形象是一个超凡脱俗的超人,是一个融合了西方外来思想和俄国民族传统的艺术家;更有甚者认为,基督形象是一个反基督者,一个敌基督者,是一个充满革命暴力的基督。可以肯定的是,标题“十二个”具有象征意义,十二个赤卫队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耶稣基督的十二个使徒,长诗在结构上分成12章,这与标题似乎又有着某种形式关联和内在呼应。而抽象的基督隐喻着:作者写十二个赤卫队员和基督形象,将二者并置共存,是一种内在意识的宰制和牵引,它们隐藏在一个“在前面奔跑着的斑点”后面,陷入灵感的迷狂状态之中,斑点巨大而光亮,“激动着和吸引着我”。至于“拿着旗子的基督”,在勃洛克看来是比较模糊的形象:“‘既是这样又不是这样’……当旗子随风飘动(在雨中或是在雪中,更主要的———是在夜色的黑暗中),就想到在它的下面有某个巨大的人,曾经和他有关的(他不是举着,不是拿着,怎么样呢———但我不会讲)。”不仅如此,诗人还曾经在笔记本上写道,基督形象是一个“女性的幻影”,凡此种种。如此看来,模糊的基督形象具有诠释的多样性:既可以理解为对革命的道义上的认可,也可以认为是崇高的道德理想的象征;既可以理解成对新世界的诞生和精神的改造的期待,也可以认为是一种凌驾于人间之上的抽象力量,更可以认为是一种未来乌托邦世界的认同与召唤。然而,形象的诠释是有限度的,一如意大利符号学家安伯托·艾柯所言,“说诠释(‘衍义’的基本特征)潜在地是无限的并不意味着诠释没有一个客观的对象,并不意味着它可以像水流一样毫无约束地任意‘蔓延’。说一个文本潜在地没有结尾并不意味着每一诠释行为都可能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因为“在神秘的创作过程与难以驾驭的诠释过程之间,作品‘文本’的存在无异于一支舒心剂,它使我们的诠释活动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漂泊,而是有所归依”。俄罗斯学者图尔科夫在《勃洛克传》中认为,“诗人不是占星家,他的诗不是占星图。在诗中寻找对具体事件的预言,……这是可笑的”,勃洛克虽然看到人民运动的洪流和摧枯拉朽的革命是“生活的开端”,但对究竟谁可以拯救黑暗的旧世界,建立美好的新世界,并不明确和清晰。国内学者郑体武从诗人身份和诗歌审美角度出发,审视和诠释革命基督形象,其看法别有一番新意:“从作者本人的解释可以看出,《十二个》的基督与其说是一个抽象的幻影,不如说是对社会历史巨变的一种诗意体验。”综合各种观点,大致可以说,诗人通过基督形象给予十月革命和人民群众一种道德解释和象征认知———任何革命和信仰都是在传统和遗产上建立起来。事实上,苏维埃政权的建立和苏联发展道路的确定,既有来自西欧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引和空想社会主义学说的诱惑,又有俄罗斯集体主义理念传统的支配和东正教乌托邦意识的渗透。

长诗《十二个》是勃洛克后期创作的代表作,被托洛茨基誉为“个人艺术的天鹅之歌”,集中体现了诗人对人民和革命的看法,具有高度的艺术水准和深刻的思想内涵。

名家点评

鲁迅点评:

能在杂沓的都会里看见诗者,也将在动摇的革命中看见诗。所以勃洛克做出《十二个》,而且因此“在十月革命的舞台上登场了”。但他的能上革命的舞台,也不只因为他是都会诗人;乃是,如托罗兹基言,因为他“向着我们这边突进了。突进而受伤了”。

《十二个》于是便成了十月革命的重要作品,还要永久地流传。

旧的诗人沉默,失措,逃走了,新的诗人还未弹他的奇颖的琴。勃洛克独在革命的俄国中,倾听“咆哮狞猛,吐着长太息的破坏的音乐”。他听到黑夜白雪间的风,老女人的哀怨,教士和富翁和太太的彷徨,会议中的讲嫖钱,复仇的歌和枪声,卡基卡的血。然而他又听到癞皮狗似的旧世界:他向着革命这边突进了。

然而他究竟不是新兴的革命诗人,于是虽然突进,却终于受伤,他在十二个之前,看见了戴着白玫瑰花圈的耶稣基督。

但这正是俄国十月革命“时代的最重要的作品”。

诗《十二个》里就可以看见这样的心:他向前,所以向革命突进了,然而反顾,于是受伤。

这诗的体式在中国很异样;但我以为很能表现着俄国那时的神情;细看起来,也许会感到那大震撼,大咆哮的气息。可惜翻译最不易。

作者简介

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勃洛克(1880~1921),俄罗斯著名的抒情诗人,俄国象征主义诗歌的杰出代表。勃洛克出生并受教于贵族知识分子家庭,他的童年与少年时代,最初是在彼得堡的“校长寓所”度过的。他的第一本诗集是《美妇人之诗》。勃洛克早期诗歌受象征主义的影响,1904年出版第一部诗集《美女诗草》而蜚声文坛。1905年革命爆发之后,诗人宣布放弃象征主义,写下了揭示“可怕的世界”的作品,表达了对生活和未来的向往。十月革命后,勃洛克的创作走向巅峰,在动乱中写成了谜一般的著名长诗《十二个》(1918),确立了勃洛克在俄罗斯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免责声明
隐私政策
用户协议
目录 22
0{{catalogNumber[index]}}. {{item.title}}
{{item.ti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