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7-12 13:43
《古代世界的政治》M.I.芬利创作的政治学著作,是他在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所做的讲座的基础上修改而成的,主要讨论了古代世界的国家、阶级与权力的关系,对政治上的一些重要问题也进行了处理。
在《古代世界的政治》中,芬利讨论了古代城邦政治的特点。与他讨论奴隶制的著作相同,他把政治置于社会发展的环境中。他强调城邦初期的内部斗争主要在穷人与富人之间展开,财富在古代政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他分析了罗马与雅典在政治制度、民众参与上的异同,指出古代政治缺少大众传播媒介,政治权力基于个人能力和财力而非所任官职的特点。他广泛运用政治学的方法,并且总是把古代政治与近代政治相对照,虽然他并未明确地这样申明。
他对某些问题的分析,如古代的政治参与、政治意识、领袖与民众之间的关系等,无疑具有独到之处。
在1983年出版的《古代世界的政治》中,芬利重申了他关于雅典城邦乃面对面社会的观点。“这些普通公民,那些有文化的、以及那些从专业角度看没有文化的公民,远比历史学家通常认为的有文化得多(在非教育学的意义上)。这些共同体是相对(常常是绝对)小的‘面对面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人们从孩提时代起就与公共生活建立了连续接触,因此,考虑到农民、手工业者和店主享有的政治权利的规模,在成长过程中。政治教育的成分比此前和此后的任何社会都要大。
”古代的言论自由,相应地不是讨论任何思想的自由,而是在公共场合说话的自由,是参加集体决策讨论的自由。对于那些发表某些不受欢迎的、或者人们难以接受的观点的人,最有效的办法是放逐或者从人身上加以消灭,这就很好地解释了雅典人实行陶片放逐法、审判并处死苏格拉底的问题。议事会、公民大会、陪审法庭等机构在政治参与中所发挥的作用,也正应以此来理解。议事会不是代表机构,“雅典人遵循的不是代表原则,而是轮换原则,所以进一步强化了公民大会的直接民主”,由于议事会由500人组成,且抽签选举,极少连任,“在任何一个十年中,30岁以上的公民中,大约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曾出任议事会议员,(原则上)服务一整年,而且在该年十分之一的时间里作为所谓的主席团全面履行职责”。此外,每年有数千人会获得审理诉讼的经历,另有成百上千的官员,外加出席公民大会参与辩论和投票,雅典人应当非常了解国家事务,其程度,也许要超过今天许多所谓有教养的公民。所以,在雅典人那里,不存在所谓的政治冷淡问题。
以面对面的社会为理论基础,芬利对有关雅典人民领袖的看法进行了清理:他从雅典民主政治的内部运作机制、特别是雅典公民大会的权力、组成、议事程序和决议的通过等方面论证,人民领袖的存在、内部的派别之争,并作雅典民主制度的痼疾,恰恰是该制度得以运转的保证,是它的基本特征,每次出席公民大会的成分可能会有波动,而所有的问题,又都需要在当天的会议中作出决定,“因此,我们不仅要考虑到空间的有限,还要考虑时问有限所产生的握力,特别是对领袖(或者未来的领袖)产生的压力”。有时虽然听众的成分没有变化,但是出席者的情绪可能会发生戏剧性的改变。
“在这样一个由数千听众组成的户外集会上所进行的赢得投票的辩论,意味着演说,而且是在该词严格的意义上。因此,将雅典的政治领袖称为‘演说家’是完全准确的。”同时,无论是听众还是演说家都知道,当天必须进行表决,而且做出决议,所以“每次演说,每次论证,都必须努力说服现场的听众”。雅典的“领袖们没有任何喘息时间,因为他们的影响只能靠争取,而且是直接地、立刻地行使,这是不同于代表制民主的直接民主一个必然的后果:他们需要亲自领导,他们还必须承受来自反对派的正面攻击。比这更严重的,是他们孤独地行动着。他们当然有自己的助手,政治家们也会相互结盟。
但是,这些本质上都是人际联系,经常改变,在通过某一个甚至一系列具体决议时有效,但缺少由政党和官僚支持所具有的支撑或者引导效果……关键在于没有近代意义的政府。当时确有职务和官职,但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在公民大会中都不是经常性的。一个人是一个领袖,完全取决于他个人的,或者说在这个词字面的意义上,在公民大会中的非官方身份。他是否拥有那个身份,就看公民大会是否会按照他的愿望投票。因此,他每提出一个建议,他的地位就要接受一次考验。”
在这种政治条件下,所有的雅典领袖,无论他们是出身贵族,还是出身平民;无论他们的动机如何,也不管他们是否具有能力;如果他们希望获得影响,都必然要赢得公民的支持。“所有这一切都引向一个非常简单的结论,即:人民领袖——我是在中性的意义上使用这个词——是雅典政治制度中的一个结构性因素。我这样说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他们,这个制度根本不能发挥作用。第二,这个词同样可以应用到所有领袖身上,无论他们来自哪个阶级,持何种观点。第三,在一个相当宽泛的意义上,对他们个人的评价不应该根据他们的风度或者他们的方法,而应根据他们的成绩。”从公元前508年雅典民主建立以来,所有的雅典领袖,都可以说是这样的政治人物。对于他们,“我们不能采用双重标准:我们不能在赞扬和钦佩它两个世纪的成就时,却否定政治框架设计师和政策制定者的人民领袖,或者是这些领袖通过其发挥作用的公民大会”。在这个意义上,修昔底德所提出的、后来不断被近代学者重复的谬论:伯里克利以后的雅典政治家均是蛊惑者,雅典的人民总是被蛊惑者们牵着鼻子走,就不攻自破了。
关于奴隶制和雅典帝国对雅典民主的影响,学术界从来就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早在古典时代,希腊人就已经指出,雅典民主政治和雅典帝国有着密切的联系。近代以来,随着认识的加深,人们开始注意到奴隶制的作用。在西方的自由派思想家看来,这两个弊端和古代民主放在一起,总是让他们难堪:所以,他们竭尽全力,希望能够割断雅典民主和雅典帝国以及奴隶制的联系。芬利的答案根本不同。芬利承认,雅典帝国建立之时,确实受到了包括爱琴海中、小亚细亚等地希腊人的欢迎。但这个帝国的强制性质也是从开始就存在的。关于它对雅典民主的影响,芬利指出,首先,雅典通过安置军事殖民者,解决了相当一部分公民的生计和土地问题。即使仅有1万人,那也占了雅典公民的四分之一左右;其次,虽然盟邦交纳的贡金本身数字并不大,和直接提供海军战舰比较,甚至更为经济,但它让雅典可以大兴土木,而且不会增加雅典有产阶级的负担;它让雅典始终保持着一支强大的海军,大量雅典平民通过在海军中服役,取得补充收入。此外,由于财政充足,雅典得以推进民主制的改革,实行津贴制,保证了雅典公民队伍内部的和谐。雅典的扩张政策,是促成其社会与政治稳定的重要因素。虽然所有这些措施并不是因为雅典帝国的存在产生的,更不是其得以实行的唯一原因,但如果没有雅典帝国,这些措施可能不会实行。第三,雅典的公民利用政治优势,在盟邦购买或者占有土地,而且数量巨大。
芬利选择了一个例子说明问题:公元前415年雅典发生滨神案件,部分涉案人员的财,把被没收和拍卖。其中一个叫奥伊奥尼亚斯的雅典人在盟邦所占土地的价值达到813塔兰特。而这块地产的价值,超过了所知道的雅典历史上最大的地产的规模。所以,“雅典公民个人,绝大多数来自社会和经济光谱的上层,在那些既无殖民地、也无军事殖民者的盟邦土地上获得了“地产”。“正是在私人而非国家发财方面,土地在雅典帝国中发挥了主要作用。”而在希腊城邦制度下,土地乃最重要、最珍贵的财产。第四,雅典人通过非经济的手段,利用自己对爱琴海的控制,实际上控制了海上:贸易,特别是希腊城邦的谷物、原材料进口,或者强令盟邦将货物运到雅典转口。所以,雅典财政间接从帝国得到了好处。
关于奴隶制问题,芬利反对进行具体数字的估算,认为在资料稀少的情况下,勉强进行具体估算,不过是玩数字游戏,说明不了问题。他不客气地指出:即使德摩斯提尼时代雅典真的只有两万奴隶,那也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概念,因为平均每个成年男性公民拥有一个奴隶。对于斯塔尔估计的奴隶仅占总人口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因此并非该社会关键因素的说法,芬利从比较的角度予以批驳:在内战前美国南部的蓄奴州中,奴隶总数不过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几乎四分之三的自由南方人是农民,不直接拥有奴隶,典型的南方人是小农,并非奴隶占有者。但南方各州为保存奴隶制不惜发动脱离联邦的战争的做法表明,奴隶制绝对是南方社会中一个关键性的因素。
所以,他更加愿意利用功能分析方法,具体分析奴隶制在希腊社会中的作用。他强调说,在评价有关奴隶制的各种问题时,我们常常受到意识形态、道德伦理等非历史因素的影响,具体到希腊人,“我们谴责奴隶制,我们为希腊人感到难堪,因为我们如此钦佩他们。因此,我们或者倾向于低估奴隶制在他们生活中的作用,或者完全忽略它,希望它能悄悄地消失。”但是,如果我们能抛开道德的、思想的和政治的压力,“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得出结论:奴隶制是希腊文明中的一个基本因素。”而芬利发现,在希腊,最早实行古典奴隶制的地区,恰恰也是最早产生民主政治的城邦,是个人自由发展程度最高的城邦。“更直接地说,那些个人自由得到最高程度表达的城邦,也是那种物化奴隶制繁荣的城邦。众所周知,希腊人既发现了个人自由理念,也发现T自由得以在其中实现的制度框架……总之,希腊历史的一个方面,是自由和奴隶制携手并进。”可惜芬利仅仅提出了结沦,无论是在他关于奴隶制的论文中,还是在后来的其他论著中,都不曾进一步阐述他的论点。
芬利所著的《古代世界的政治》是专门史研究的范例。这也是认识古代社会特别是罗马社会特征的著作。
该作研究古代社会几对主要阶级的经济地位,以及他们总体的经济状况。例如主人与奴隶、地主与农民,以及国家与经济、秩序与身分、城镇与乡村。从这些专门史的研究中,可以看出当代西方史学所探讨的问题已向纵深发展。诸领域多层次的分析研究的结合,无疑推动了整个通史的研究,也有助于实质性问题的解决。
芬利本出生于美国,初名芬克尔斯坦因,1946年才改名芬利。他幼年时即表现出过人的天赋,12岁进入大学.大学毕业时刚满15周岁,后进入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院攻读法律和古代史,曾师从当时美国著名古史学家威斯特尔曼,毕业后曾任职于法兰克福研究所,深受马克思主义影响,直接参与了当时人类学家博阿斯组织的反对纳粹独裁和种族主义、支持学术和教育自由运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曾在美国的俄国援助部工作。战后因30年代的经历遭遇麦卡锡主义迫害,还因此被罗杰斯大学解职,愤而与妻子携手出走英伦,任教于剑桥大学,直到1986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