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2-18 18:24
“吴蔡体”是指吴激、蔡松年创作的词。
名称:吴蔡体
产生文学时期:元代文学
吴蔡,指金初词人吴激、蔡松年。《金史·蔡松年传》:“(蔡松年)文词清丽,尤工乐府,与吴激齐名,时号‘吴蔡体’。”又《竹坡诗话》:“金九主一百八十年间,独蔡松年丞相乐府,与吴彦高东山乐府。脍炙艺林,推为吴蔡体’。”吴、蔡是由宋入金的文人,主要以词著名,作品多忆国怀乡之思。吴词情调悲凉,风格清婉;蔡词格调豪放。
吴激、蔡松年二人的词作,在具体内涵、情感趋向、写作技法、词风等方面有同有异,而异又远远大于同。“吴蔡体”之称的合理性在于,在金代初期那种近乎荒漠化的文化背景中,二人的词作代表了词这种文学体裁在当时的最高成就,反映了一种文学样式的形态,成为一种标志、一种典范,而且与此后“国朝文派”的创作在格调上有所不同,因而就有了“体”的意义。但二人的词作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异大于同,故“吴蔡体”之称的合理性与科学性经不起推敲。至少,吴、蔡不是一个整体,二人的作品不是同一风格,似乎也难说是同一类型。
那么,“吴蔡体”一称是否科学、合理?或者到底有多少合理性?这就需要我们来仔细地审视辨证。
首先,我们看一下吴激与蔡松年二人词作所表现的内涵、旨趣及其情感趋向。
吴、蔡二人同是由宋入金的文人。吴系出使被扣,蔡乃城陷被俘。从作品的内涵、旨趣及其情感趋向来看,二人的词作有其相同的地方,都有归隐林泉的向往,都有对中原故土的怀念。
相同点以外,二人作品的差异更为明显:吴激的词作,充满着对北宋故国的深切眷恋,蕴含着一种深沉的沧桑之感和深情绵缈的故国家山之思(这样的作品,占其全部词作的一半左右)。而其隐逸之趣与蔡松年词相比,则要淡得多。
吴激最负盛名的作品,当属《人月圆》一首。对其本事,金末刘祁《归潜志》、元好问《中州乐府》及南宋人洪迈《容斋题跋》均有载述。谓此词之创作,乃是在一次酒席宴会上,有一佐酒侍女,本是宋室宫姬,流落至此。于是,“诸公感叹”而赋词,而吴激所作,尤使“闻者挥涕”。原词如下:
人月圆
宴北人张侍御家有感
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 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髻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
此词通篇化用唐人诗句,虚实相间,反复唱叹,今昔对比,“恍然一梦”,不胜故国沧桑之慨。末了又以江州司马自比,突出“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尤觉凄婉沉痛,所以能引起广泛共鸣,使得“闻者挥涕”。
与吴激创作《人月圆》的契机相类似,蔡松年也有一首《念奴娇》(念奴玉立),写酒筵前偶遇一故国歌女的感怀。全词如下:
念奴玉立,记连昌宫里、春风相识。云海茫茫人换世,几度梨花寒食。花萼霓裳,沉香水调,一串骊珠湿。九天飞上,叫云遏断筝笛。 老子陶写平生,清音裂耳,觉庾愁都释。淡淡长空今古梦,只有此声难得。湓浦心情,落花时节,还对天涯客。春风玉碗,一声洗尽冰雪。
此词虽也写“湓浦心情,落花时节,还对天涯客”,化用白香山与杜子美的诗句,表达自己的身世之悲与家国之慨,但紧接着却以“春风玉碗,一声洗尽冰雪”收尾。他所表达的感慨,只是“淡淡长空今古梦,只有此声难得”。与吴激词相比,蔡词远不如吴词那样悲切哀痛,足可见出他们二人对故国感情的同中之异。而就比例而言,萧闲词现存84首,能够比较明显地看出怀恋故国的大概在5首以下,远不如吴激同类作品在其词集中的比重,就是说,萧闲词中怀念北宋故国的气息,要比吴激词淡得多。
就蔡松年而言,其词作的两大基本主题则是客怀归思与隐逸之趣②(虽然我们不能否认,他渴望归隐,自与其宋人仕金的特殊抑郁有关)。
在萧闲词中,我们看到的最多的是“倦游”之类的字眼:“莫话旧年梦,聊赋倦游诗”(《水调歌头》(空凉万家月));“为写倦游兴,说与水云知”(《水调歌头》(东垣步秋水));“倦游岁晚一笑,端为野梅留”(《水调歌头》(玻璃北潭面));“夜漫漫,只有澄江霁月,应知我、倦游兴”(《水龙吟》(水村秋入江声));“倦游笑我黄尘,昏眼簿书遮”(《水调歌头》(丁年跨生马));“竹篱茅舍,本是山家景,唤起兵前倦游兴”(《洞仙歌》(竹篱茅舍));“倦游客,一樽酒,便忘忧”(《水调歌头》(星河淡城阙));“玉屏松雪冷龙鳞,闲阅倦游人”(《朝中措》(玉屏松雪))。此类句子,在《明秀集》(按,蔡松年词集名)中可谓比比皆是。仅凭这些断句,已足可见其“倦游”气息之浓郁了。与蔡松年相比,吴激词中也有极个别的作品如《瑞鹤仙·寄友人》,感喟“羁旅余生漂荡”,渴望“把千岩万壑云霞,暮年占取”,但吴激词的客怀归思,基本上都是对江南故乡的强烈思念。这其中,有着太多的酸楚与悲辛,与蔡松年那种对“宦游”的厌倦是大不相同的。
与倦游思归相关,萧闲词里表现得更多的是浓厚的隐逸情趣。这样的作品在《明秀集》中亦随处可见,如《水龙吟》(太行之麓清辉)、《满庭芳》(森玉筠林)。两首词,其共同的意象都是清辉、竹、梅、月、酒,共同的意境都是洁净静谧、“风气清淑”、没有市井纷扰的世间绝境,共同的意趣志愿都是摆脱世间烦扰而隐居于此等清绝之境。又如《水调歌头》(空凉万家月)、《千秋岁》(碧轩清胜)等作品,向慕“渊明千载意,松偃斜川道”,“庾老南楼佳兴,陶令东篱高咏”。其共同点都是超脱“俗物”,步武陶令,表现出一种以雅、逸为特征的高情远韵。相比之下,虽然吴激也曾与蔡松年“论求田问舍事”(蔡松年《水龙吟》词序),现存吴激词中,也有少量表现隐逸之趣的作品,如《满庭芳》(谁挽银河)、《木兰花慢·中秋》。这样的作品,高旷超逸,颇得坡仙神韵。这是与萧闲词相同的地方。但与蔡词相比,吴词中此类作品的数量和比例却要少得多。即便一些有此类倾向的作品,也都夹杂着太多的苍凉、落寞与抑郁,远不如蔡松年同类作品那样超脱闲逸。
所以,从其作品所表现的内涵、旨趣及情感趋向来看,二人的词作有同有异,而异又大于同。就其情感基调而言,吴词沉痛、哀伤、幽怨,甚至是凄厉的;而蔡词则以超脱、闲逸为其主体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