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1 02:47
《孩子,我为什么打你》是当代作家毕淑敏创作的一篇散文。作者以和孩子谈话的口吻,真实地剖析了自己在“打孩子”时的痛苦心理,用冷静并且饱含激情的语言,叙说着一位母亲对孩子深挚而又明理的厚爱。文中字里行间时时处处流露出的这种真情,可以让所有的母亲觅为知音,也可以让所有孩子的心灵受到爱的震颤。
孩子,我为什么打你
有一天与朋友聊天,我说,就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当红卫兵,我也没打过人。我还说,我这一辈子,从没打过人……
你突然插嘴说:妈妈,你经常打一个人,那就是我......
那一瞬屋里很静很静。那一天我继续同客人谈了很多的话,但所有的话都心不在焉。孩子,你那固执的一问,仿佛爬山虎无数细小的卷须,攀满我的整个心灵。面对你纯正无瑕的眼睛,我要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打过一个人。不是偶然,而是经常,不是轻描淡写,而是刻骨铭心。这个人就是你。
在你最小最小的时候,我不曾打你。你那么幼嫩,好像一粒包在荚中的青豌豆。我生怕任何一点儿轻微地碰撞,将你稚弱的生命擦伤。我为你无日无夜地操劳,无怨无悔。面对你熟睡中像合欢一样静谧的额头,我向上苍发誓:我要尽一个母亲所有的力量保护你,直到我从这颗星球上离开的那一天。
你像竹笋一样开始长大。你开始淘气,开始恶作剧……对你摔破的盆碗、拆毁的玩具、遗失的钱币、污脏的衣着……我都不曾打过你。我想这对于一个正常而活泼的儿童,都像走路会摔跤一样应该原谅。
第一次打你的起因,已经记不清了。人们对于痛苦的记忆,总是趋向于忘记。总而言之那时你已渐渐懂事,初步具备童年人的智慧;它混沌天真又我行我素,它狡黠异常又漏洞百出。你像一匹顽皮的小兽,放任无羁地奔向你向往中的草原,而我则要你接受人类社会公认的法则……为了让你记住并终生遵守它们,在所有的苦口婆心都宣告失效,在所有的夸奖、批评、恐吓以及奖赏都无以建树之后,我被迫拿出最后一件武器——这就是殴打。
假如你去摸火,火焰灼痛你的手指,这种体验将使你一生不会再去抚摸这种橙红色抖动如绸的精灵。孩子,我希望虚伪、懦弱、残忍、狡诈这些最肮脏的品质,当你初次与它们接触时,就感到切肤的疼痛,从此与它们永远隔绝。
我知道打人犯法,但这个世界给了为人父母者一项特殊的赦免——打是爱。世人将这一份特权赋于母亲,当我行使它的时候臂系千钧。
我谨慎地使用殴打,犹如一个穷人使用他最后的金钱。每当打你的时候,我的心都在轻轻颤抖。我一次又一次问自己:是不是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候?不打他我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只有当所有的努力都归于失败,孩子,我才会举起我的手……每一次打过你之后,我都要深深地自责。假如惩罚我自身可以使你汲取教训,孩子,我宁愿自罚,那怕它将苛烈10倍。但我知道,责罚不可以替代也无法转让,它如同饥馑中的食品,只有你自己嚼碎了咽下去,才会成为你生命体验中的一部分。这道理可能有些深奥,也许要到你也为人父母时,才会理解。
打人是个重体力活儿,它使人肩酸腕痛,好像徒手将一千块蜂窝煤搬上五楼。于是人们便发明了打人的工具:戒尺、鞋底、鸡毛掸子……
我从不用那些工具。打人的人用了多大的力,便是遭受到同样的反作用力,这是一条力学定律。我愿在打你的同时,我的手指亲自承受力的反弹,遭受与你相等的苦痛。这样我才可以精确地掌握数量,不至于失手将你打得太重。
我几乎毫不犹豫地认为:每打你一次,我感到的痛楚都要比你更为久远而悠长。因为,重要的不是身累,而是心累……
孩子,我多么不愿打你,可是我不得不打你!我多么不想打你,可是我一定要打你!这一切,只因为我是你的母亲!
孩子,听了你的话,我终于决定不再打你了。因为你已经长大,因为你已经懂得了很多的道理,毫不懂道理的婴儿和已经很懂道理的成人,我认为都不必打。只有对半懂不懂、自以为懂其实毫不懂得道理的孩童,才可以打,以助他们快快长大。
孩子,打与不打都是爱,你可懂吗?
如果说现在的作文教学中,我们一意提倡要学生写出自己的真情实感的话,那就来读读毕淑敏的这篇《孩子,我为什么打你》吧。作者以对孩子谈话的口吻,真实地剖析了自己在“打孩子”时的痛苦心理,用冷静并且饱含激情的语言,叙说着一位母亲对孩子深挚而又明理的厚爱。文中字里行间时时处处流露出的这种真情,可以让所有的母亲觅为知音,也可以让所有孩子的心灵受到爱的震颤。
“孩子,我为什么打你”用提问的方式设置题目,全文都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方式新颖,充分激发了读者阅读的兴趣。
文章之所以打动人心,首先归功于作者冷静有哲理但又饱含爱的激情的语言。虽然是表达自己对孩子深深的爱,但在语言上却体现出作者冷静的思考和深刻的哲理。“你像一匹顽皮的小兽,放任不羁地奔向你向往中的草原,而我则要你接受人类社会公认的法则……为了让你记住并终生遵守它们,在所有的苦口婆心都宣告失效,在所有的夸奖、批评恐吓以及奖赏都无以建树之后,我被迫拿出最后一件武器——这就是殴打。”这番话交待出打孩子的原因,冷静、深刻地剖析了“我”万般无奈,“被迫”使出“打”这一招的痛苦心理。“孩子,我希望虚伪、懦弱、残忍、狡诈这些最肮脏的品质,当你初次与它们接触时,就感到切肤的疼痛,从此与它们永远隔绝。”道出了母亲打孩子的根本原因以及良苦用心,其中蕴含的焦虑、担忧、希冀和向往溢于言表,让人感受到的是一份真正的母爱。“我谨慎地使用殴打,犹如一个穷人使用他最后的金钱”“打人是个重体力活儿,它使人肩酸腕痛,好像徒手将一千块蜂窝煤搬上五楼。”“我知道打人犯法,但这个世界给了为人父母这一项特殊的赦免——打是爱”这些语句用了比喻,用了灰色的幽默,写出了母亲打孩子时心里的凝重和辛酸,写出了作为母亲们的共同心声——打在儿身上,疼在娘心里。这些充满睿智和哲理的话,使人真切地感受到一位母亲在爱的天平上面对真爱和溺爱的痛苦抉择,从而更好的表露出全文的主题——对孩子最深挚的爱。
当然,全文来看,最感人的还是那些直抒胸臆,直接表达对孩子无尽的爱的语句。“面对你熟睡中像合欢一样静谧的额头,我向上苍发誓:我要尽一个母亲所有的力量保护你,直到我从这颗星球上离开的那一天。”“每一次打过你之后,我都要深深地自责”“我愿在打你的同时,我的手指亲自承受力的反弹,遭受与你相等的苦痛。”“每打你一次,我感到的痛楚都要比你更为久远悠长。因为,重要的不是身累,而是心累……”“孩子,打与不打都是爱,你可懂得?”这些饱含深情的话,在冷静的思考后娓娓道来,就像母亲打了孩子后,又抚着孩子的痛处悲声啜泣一样,使读者们的心也随之震颤。如此,更使得文章的感染力和震撼力表现得淋漓尽致。
毕淑敏,女,1952出生于新疆伊宁,祖籍山东,当代女作家。1969年入伍,在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喀喇昆仑山交汇的西藏阿里高原部队当兵11年。在苍茫的高原上,她亲眼看到一些年轻人为了祖国的安全富强而永远长眠在冰层中的悲壮。那些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死亡”使她对生命有着特别的关注。历任卫生员、助理军医、军医。1980年转业回北京。国家一级作家,北京铜厂主治医师、卫生所所长、中国有色金属工业总公司研究室专业作家,1991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院中文系,硕士。从事医学工作20年后,开始专业写作,1987年开始共发表作品200余万字。198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曾获庄重文文学、小说月报第四、五、六届百花奖、当代文学奖、陈伯吹文学大奖、北京文学奖、昆文学奖、解放军文艺奖、青年文学奖、台湾第16届中国时报文学奖、台湾第17届联报文学奖等各种文学奖30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