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6-16 18:30
本体论的内在涵义与实践本体论相悖,实践只是一种“活动关系”。实践在唯物史观中具有“本体论”的意义,但不意味着能够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体论,马克思主义哲学主要是一种世界观。感性世界之外的自在世界对于人类来讲具有重大意义,认为自在世界对于人来讲是“无”是错误的。在证伪实践本体论后,指认物质本体论仍然比实践本体论具有强硬的合法性。
“是论”与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体论讨论依次在中国主要产生了三种范式:“物质本体论”、“实践本体论”、“社会存在本体论”。在这些范式中,物质本体论通常被指责为传统教科书的典型,故而有被边缘之倾向。而后两种在学界,特别是在中青年学者中,影响较深。但是这两种范式严格来讲,并不是国内学者真正在研读马克思主义经典原著与现实要求下的一种自觉反省。应当说是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西马化”过程中的一种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介入”。其实,在三种范式的格局中,主要集中于“物质本体论”与“实践本体论”论争。从中发现两者在认可马克思主义哲学有本体论这一论点上是一致的。但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何种本体论上,两者出现了质性的差别。要想分清楚“实践本体论”的错误在哪里,以及“物质本体论”的合理之处,明晰本体论这一基本的理论显然是关键所在,这样才能避免双方论战中出现“独断”。
本体论(ontology)从词根来看,它表达一种关于on的学问,希腊文原动词estion英文对应的就是tobe。亚里士多德第一次明确提出要研究“tobe”,此后本体论研究便成为无数哲人思考的领地。尽管对本体论名称的译介争论杂多,但本体论并不因此就缺乏一种中心的问题域。从词源学上看,英文的ontology、德文的ontologie以及法文的ontologie,均来自于拉丁文ontologia一词,而ontologia又源自希腊文logos和out,意思是“是”或“存在”。而且在希腊文中,on和onta相当于英文里的being和beings、拉丁文的ens、德文的sein。目前,中国学术界主要把on翻译为“存在”、“有”和“是”。可是,汉语的这些译名都只译出了on(being)的一部分意思。王太庆认为:“他们的tobe(Being)之类的词里头同时包含着我们的‘是’、‘有’、‘在’三个意思,他们认为这三个意思是一个意思,这三合一的意义就体现在being这个范畴里。”
在借助于“是论”内涵分析后,原生态的“是论”告诉其与具体的“是”有着重要的差别:“是”论是“专门研究”有”的学问”“这门学科与所谓特殊学科不同,因为那个学科没有一般地讨论“有”本身。他们各自取“有”的一部分。”
德国哲学家沃尔夫也认为:“本体论论述各种关于有的抽象完全普遍的哲学范畴,认为‘有’是唯一的,善的。其中出现了唯一者、偶性、实体、因果、现象等范畴,这是抽象的形而上学。”由是观之,本体论内涵大约包含:1,最普遍、最抽象。2,最广泛———包括一切是者,实际存在的、不存在的、观念性存在的。3,最高———它包括存在,比存在更广更高,因此没有比它更多更高的概念,是不可定义的。
任何哲学都应该有“本体论的承诺”,据此肯定马克思主义拥有本体论。但从本体论内涵中,实践作为逻辑演绎的本体论,在区分新唯物主义与旧唯物主义是重要的界碑。但是这一点只能在唯物史观中能够得以确认。而在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实践不能够作为作为本体论,这不符合本体论的真正内涵。实践只是一种活动,只能是分有“是”。实践所指向的必然是有一个前提性对象。实践只能具有功能性的作用。其实在《辩护》一文中指认的“自然界仅仅是“用”的规定,而非“体”的规定。正好说反了。实践才是这样一种“用”而非“体”。
实践在何种领域内能够成为“本体”
《辩护》一文首先借助海德格尔对在者的分析,指出:“与此相类似,实践对“在者”的开启这一事实的独一无二性,也使它唯一地有资格成为本体的规定。”正是在这样这一种“学术资源”支撑下,何先生认为“实践首先是一个经验事实,这也是人们对于实践的日常看法。但实践又不仅仅如此,因为它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经验事实。”,“当实践被作为一个一般的经验事实加以确认时,其本体论涵义恰恰因此而被幽闭了”。“实践区别于其它全部检验实施的独特性在于他同时还能够而且必须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意义上被领会,即它是向未来敞开着的可能性”。“对实践作为经验事实之独特性的领会,有赖于对另一种经验事实的确认,这就是实践对“现存感性世界”的开启”。在实践对于感性世界的作用的分析,引入这样一种生成论的思维表面上看是克服了以往“实践本体论”一些缺陷,增强了实践成为唯物史观的基础与逻辑起点上的说服力。实际上“物质本体论”在实践是人类社会生成和发展的基础,是社会结构生成和社会历史发展的原动力这一点上从来没有与“实践本体论”发生真正的分歧。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的唯物史观的初步阐述中:“我们首先应当确定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因此任何历史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必须注意上述基本事实的全部意义和全部范围,并给予应有的重视。”“和唯心主义历史观不同,它不是在每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形成”。在这之前,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就已指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在这之后,即在马克思逝世之后的1890年,恩格斯仍然指出:“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故此,说“物质本体论”与“实践本体论”在这一点是一致的。《辩护》一文找到这样一种实践的开启性来讲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实践是唯物史观的基础或者说是本体。这一点是对的。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这里为了针对何先生的“马克思实践本体论”有时也指马克思哲学)的内容难道仅仅只有唯物史观?哲学史告诉,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史观得以创立本身就是以他们的辩证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为逻辑前提的,称之为“物质本体论”。唯物史观之所以是“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就是因为他们发现并揭示了作为整个人类社会历史之基础的“实践”的物质性质。同样如上述引文中所指认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明确地以“物质实践”的历史观与唯心主义的“观念”历史观相对立。用“物质”规定“实践”,就是告诉,“物质”是“实践”中的更为深刻更为普遍的本质,“实践”是“物质”的一种特殊的表现形态。此外,他们处处以“物质活动”、“物质行动”、“物质生活过程”、“物质交往”等提法,揭示了实践活动、生产力、生产关系、社会存在等的物质性;揭示了“物质前提”对于人和人的实践活动、人的思维和意识的制约性。而且当他们讲到物质“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提醒我们说:“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仍然会保持着”。实践是“感性世界”的基础,不是整个世界的基础在这里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证。恩格斯曾经指出:“自从历史也得到唯物主义的解释以后,一条新的发展道路(指‘唯物主义历史观’)也在这里开辟出来了。”又说:“新的学派(指‘马克思主义哲学’)特出的地方,只是在于这里第一次真正严肃地对待了唯物主义的世界观,把这世界观彻底地(至少在主要特征上)运用到所研究的一切知识领域里去了。”这里看到唯物史观只是“唯物主义世界观”对于社会历史现象的科学“解释”,是“唯物主义世界观”在社会领域的“彻底运用”。因而把“实践本体论”说成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体论范式明显是“越位”。
恩格斯后来在《反杜林论》、《自然辩证法》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等著作中,又补充了马克思当初没有全面阐述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反杜林论》中恩格斯说:“世界的真正的统一性是在于它的物质性,而这种物质性不是魔术师的三两句话所能证明的,而是由哲学和自然科学的长期的和持续的发展来证明的。”这就是说,物质是整个世界统一的基础,是世界的真正的本质。同时又阐述了物质和意识的辩证关系。既肯定了“思维和意识”“都是人脑的产物”,“归根到底亦即自然界的产物”,是“对我们所处的世界体系”“的思想映象”。在《自然辩证法》中,恩格斯还对“物质”范畴作了科学的规定,他说:“物、物质无非是各种物的总和,而这个概念就是从这一总和中抽象出来的”;“物质”“这样的词无非是简称,我们就用这种简称把感官可感知的许多不同的事物依照其共同的属性概括起来。”
恩格斯在这里从内涵和外延上同时对“物质”范畴作了规定:在内涵上,“物质”概括的是所有特殊物质形态的“共同的属性”。在外延上,“物质”是“各种物的总和”,即一切具体物质的总和。在《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里,恩格斯不但阐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于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哲学的变革关系,而且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了哲学的基本问题:“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最重大的基本问题,就是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即精神对物质的关系问题。并揭示了哲学基本问题包含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世界的本原问题,即思维和存在何者为第一性的问题。二是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可见,哲学的基本问题、世界的本原问题,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此外,恩格斯还对于检验认识真理性的实践标准问题作了深入的论证。
以上以马克思和恩格斯哲学著作的实证材料为根据,论证了唯物史观的物质世界观逻辑前提,论证了恩格斯对于世界的物质性和物质世界发展普遍规律的全面揭示。由此,得出结论: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关于整个世界的普遍本质和普遍规律的学说)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
接着《辩护》一文写道:“这不禁让人想起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说过的意思:“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方式,只有借助于人的实践力量,才是可能的;因此,这种对立的解决绝对不只是认识的任务,而是现实生活的任务,而哲学未能解决这个任务,正是因为哲学把这仅仅看做理论的任务”物质本体论者有否认过实践的作用吗?实践的重要作用能是它作为本体论的直接根据吗?”后面作者接着指明“由于没有确立实践这一原初基础,费尔巴哈未能真正从根本上克服二元论的陷阱。”以及又很繁琐的把早已很清楚的实践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变革中的意义(“哲学的视野与立场”)叙述了一遍。认为这些变革中的重要意义并不能构成实践是“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体论的硬性根据。
“自在世界”前提性、优先性以及意义
“拒绝对马克思哲学做出实践本体论解释的最强硬的根据之一,莫过于马克思自己的两种说法:一是自然界的条件性,二是自然界的优先性。”然后,何先生发问道:“但是,能够据此把自然界或自然界物质作为本体论基础加以确定吗?”
《辩护》一文,着重辨析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与《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两句“物质本体论”的重要文本依据。他这样分析“马克思写道:“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这“主要基于两点理由:一是”没有劳动加工的对象,劳动就不能存在”;二是“在更狭隘的意义上”,自然界还“提供生活资料,即维持工人本身的肉体生存手段。显然,在这里,自然界是在“条件”和“手段”的意义上被肯定的。许多人拿这句话作为马克思是一位物质本体论者得论据,是缺乏依据。自然界固有是人们的活动赖以进行的“前提”,但不能因此就把它作为的活动的“理由”加以确认,”更不能以此为根据进而把自然界作为本体论范畴加以确认。否则就混淆了前提与理由的区别”。
“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仍然会保持着”指的是什么呢?“从马克思的特定语境看,它应该是时间意义上的。不能忘记的是,马克思整段话的基本命题是批判费尔巴哈的“自然科学的直观”的。这种直观的逻辑预设就是先行地肯定那种与人的存在或活动无关的自然界的优先性。因此,虽然马克思重申了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但绝不是在哲学意义上说的。”“在哲学意义上,这样的“自然界”当然也是“无”。
那么“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对人没有意义吗?“实践本体论”论者用以证明“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对人是“无”,对人没有意义的“根据”,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一句话:“抽象的、孤立的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对人说来也是无。”马克思的这句话实际上只是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只是对于黑格尔的抽象的“自然界”的否定。黑格尔哲学体系中的“自然界”,是由所谓离开现实人而独立存在的抽象的“绝对理念”“异化”而来的实为“思想物”的因而同样是抽象的“自然界”。就在上引马克思的这句话之后,马克思紧接着说:“正像自然界[先前]被思维者(指黑格尔———引者)禁锢在他的绝对理念、思想物这种对他本身说来也是隐秘的和不可思议的形式中一样。现在,当他把自然界从自身释放出去时,他实际上从自身释放出去的只是这个抽象的自然界,只是名为自然界的思想物”。显然,这种抽象的实为思想物的“自然界”在现实世界中是不存在的,当然对于现实的人说来“也是无”。马克思之所以在这里用一个“也”字,是因为在马克思看来,由黑格尔虚构的抽象的“绝对理念”是无,那么由“绝对理念”“释放出来”的抽象的“自然界”当然也是无。显然易见,马克思并不是说“感性世界”或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对人来说是无、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实践本体论”论者对马克思的“这句话”的理解,是不合实意的曲解。任何想引用马克思“这句话”的人,只要认真阅读这句话的上下文,都能得出这个结论。但令人费解的是,对马克思的这句话,在中国哲学界的论争中,至今仍然被“实践本体论”者加以歪曲,以此把“非人化自然界”说成是对人没有意义的,甚至否定“非人化自然界”的客观存在,这只能说明“曲解”者缺乏科学的研究态度。那么可以轻率地说“‘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对人没有意义”吗?唯物辩证法的回答只能是否定的。恩格斯指出:“当我们深思熟虑地考察自然界或人类历史或我们自己的精神活动的时候,首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由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无穷无尽地交织起来的画面,其中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动的和不变的,而是一切都在运动、变化、生成和消逝。”正是无限宇宙中的各种物质力量和以人化自然界为基础的人类社会之间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形成了整个世界发展的普遍规律,形成了世界之局部领域发展的特殊规律。在这个由感性世界(包括人化自然和人类社会)和天然自然界有机联系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现实的世界体系中,不能否定任何一个部分对于其他部分的作用和意义,既不能否认人类的实践活动对于改变天然自然界面貌的作用和意义,也不能否认天然自然界对于人类社会的作用和意义。企图人为地阻隔或否认无限的天然自然界(非人化自然界)对人类社会的作用和意义,只能是一相情愿的幻想。
要说天然自然界对于人类来讲是有意义的。其一,天然自然界对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会发生有利的或有害的影响,对人类具有正价值或反价值。天然自然界即自在自然界的“盲目必然性”会给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造成灾难。例如印尼海啸的发生、人类对绝症的素手无策。其二,无限的天然自然界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提供无限广阔的拓展空间和不竭的自然资源。如果人类的意义仅仅限定在实践开辟的这样一个世界,试问你从何处开辟?如果只在这样一个“实践的世界”那如何拓展?人类还要不要发展?
认为“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对人是无,对人没有意义”,因而应当排除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对象之外,这种观点理论上是矛盾的,在实践上是有害的。这种观点把本来是紧密联系、相互作用的“感性世界”与“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人为地割裂开来,这是思维方法上的孤立性、片面性,是形而上学的思想方法。
《辩护》一文中,引用了大量早年马克思的著作来理解马克思本体论问题。马克思一生哲学向度逻辑进路中有一个“哲学时期”、“否定哲学时期”。如果把视角仅仅限于他的“哲学时期”而不能以整体的视角兼顾考察那样一个否定旧哲学的时期,势必就会得出了那样一种“实践本体论”这样一种哲学本体论范式。原因是在早期是马克思思想极具嬗变的时期,他脱离旧哲学领地的一个重要界碑就是实践。这一点何先生在文中对于实践的一些重要意义的分析。但是到了成熟时期的马克思并没有仅仅把视角局限在“实践本体”,而是认识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对象不只是实践活动所涉及的“感性世界”。
经院哲学家通常由于兴趣或种种原因而专攻研究本体论或仅限于研究认识论、历史观,抑或如海德格尔那样去诠释“此在”等。但马克思和恩格斯以人类解放为旨归,故而以整个世界作为哲学研究的对象,必须研究世界、社会和人的普遍本质和普遍规律,这是由他们所承担的历史责任、历史任务决定的。无产阶级的历史责任和历史使命是改造旧世界,创造新世界,是解放全人类,最终在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作为无产阶级实现其历史使命的思想导师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当然就负有为无产阶级揭示整个世界的普遍本质和普遍规律的历史责任,负有揭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历史责任。恩格斯明确地说过,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世界观。他说“现代唯物主义,……不是单纯地恢复旧唯物主义,而是把两千年来哲学和自然科学发展的全部思想内容以及这两千年的历史本身的全部思想内容加到旧唯物主义的永久性基础上。这已经根本不再是哲学,而只是世界观,它不应当在某种特殊的科学的科学中,而应当在各种现实的科学中得到证实和表现出来。”恩格斯在这里告诉人们,“现代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是世界观”,她既不同于旧唯物主义,也不同于那种包罗万象的作为“特殊的科学的科学”的哲学。恩格斯又说:“一般世界观”“是以对物质和精神关系的一定理解为基础”。这就是说,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一般世界观”,她必须对物质和精神的关系做出回答,而这就是立足于把“整个世界”作为研究对象。
实践必须以自然物质为前提,如果否定了实践的客观根据,唯心主义大门便得以敞开。在哲学史上,黑格尔的哲学实践观、实用主义实践观、西方马克思主义实践一元论哲学观,实际上都是一种主观对于实践的肆意解释而已。但是只要能够坚持“物质本体论”,在这样一个前提性基础上,再来探讨与张扬实践的重要作用便是十分必要的。
马克思本体论为实践本体论:
按照马克思的观点,实践既是一种客观的物质活动,又是一种有目的的创造活动,自在自为运动着的就是人类实践活动。正是实践,一方面为人类改造、创造和理解现实世界提供了基础和依据,另一方面又为人类的自我发展提供了最终的动力,构成了人的存在方式。通过实践,人们在不断改造、认识自然界的同时,又不断改造、创造和理解着人自身——他的生物结构、社会关系和思维方式等等。实践构成了现实世界的本质,也构成了人的生存的本体。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认为,“人的感觉、激情等等不仅仅是在‘狭隘’意义上的人类学的规定,而且是真正本体论的本质(自然)肯定”。
马克思的实践本体论指向是“自己时代的现实世界”,关注的是人的生存的异化状态的消除,并确认“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从而真正解决人与世界、存在与本质、自由与必然、个体与类之间的矛盾。这样,马克思便使本体论从“天上”来到“人间”,把本体论与人间的苦难与幸福,把本体论与共产主义理想结合起来了,或者说使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得到了本体论的证明,从而开辟了从本体论认识现实的道路,找到了哲学与改变世界的直接结合点。马克思的生存论的本体论,即实践本体论是对人的终极存在和现实存在的双重关怀,这是全部哲学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关怀。
《马克思哲学本体论及其当代意义》就是把马克思的本体论理解为“生存论的实践本体论”的。
在干成俊看来,马克思哲学的创立使哲学的主题发生了根本转换,即从抽象的宇宙本体转向现实的人的生存本体。当马克思把目光转向人类世界时,他发现了理解和把握人类世界和人的生存的依据——实践,并把解答实践活动中的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作为哲学的任务。实践就是人类世界存在与发展的基础和根据,是人的生存的本体。“生存论的实践本体论”凸显了哲学的主题转换,凸显了马克思哲学对人类自身的历史性存在的关注,是一种关于人的历史性存在的自我意识的理论。
重新理解马克思哲学的本体论:
在理论本性上,辩证法是一种与本体论密不可分的理论形态。没有本体论的辩证法只能流于空洞的形式,反之,没有辩证法的本体论只能是抽象的理论。辩证法与本体论乃是一个整体的两面,二者是同时“在场”的:本体不是凝固、静止、万古不变的,本体总是要展开、绽放的,而辩证法就是本体展开和绽放的方式。辩证法是本体论内容的展开,本体论是按照辩证的方式运行的本体论;本体论是辩证法运行的载体和依托,辩证法就是本体论所展开的思想逻辑。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卢卡奇称马克思主义“按其本质来说是本体论的辩证法”。这种“本体论的辩证法”就是人的实践活动自我展开的辩证法,是“否定性的辩证法”。正如马克思所说,“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性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为否定的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和革命的。”马克思的又一名言,即“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这就是说,在马克思哲学中,辩证法与唯物论的统一首先是本体论意义上的统一,而这种的统一其基础就是生存论的本体论,即实践本体论。在马克思哲学中,“生存论转向”与“实践转向”是一致的,或者说是同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
在马克思哲学中,真理也不是一个单纯的认识论问题,它同时是一个本体论问题;也不是一个单纯的知识论哲学的问题,它同时是一个生存论哲学的问题。人与真理之间的关系首先是一种存在关系,然后才是一种认识关系,关于真理的“存在关系”比“认识关系”更始源。马克思总是把真理与作为“在世界之中”存在的人的解释联系起来考虑的,总是把真理当做人的生存的真理,即当做人的生存活动的展开状态来看待的。这是因为,人是在生存活动的展开状态中与外部世界的事物建立关系的,只有在这种关系中,外部事物才能成为可把握的,才显示其为真。真理“并不是由人类‘主体’对一个‘客体’所说出的、并且在某个地方——不知道在哪个领域中——‘有效’的命题的标志”,真理“乃是存在者之解蔽,通过这种解蔽,一种敞开状态才成其本质,一切人类行为和姿态都在它的敞开之境中展开”。(海德格尔语)实践是一种自由自觉的开放状态,只有通过实践,陈述的正确性才是可能的。因此,首先使正确性得以成为可能的实践就必然具有更为原始的权利而被看做真理的本质。“真理原始地并非寓居于命题之中。”(海德格尔语)真理不可能仅仅通过陈述、通过认识就能被揭示出来,它还在人的生命活动中才能呈现出来。“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马克思语)
在马克思哲学中,历史观与本体论也是密切相关的。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理解历史就必须了解人及其实践活动。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历史不过是人的实践活动在时间中的展开,是实践这一本体展开的过程。“历史是人的真正的自然史。”(马克思语)从历史作为人的实践的展开过程来看,历史是作为主体的人的自然史,因为人的实践能力也“是一种自然力的表现”。(马克思语)人在改造外部的自然时,也改变着他自身的自然,这是同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在这个意义上,可以把人类史看做是人作为自然存在物展开其自然力的过程。所以,马克思认为:“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然界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人类历史的发展呈现为一种自然的过程,但这一过程又是人通过实践处理自身与自然关系的过程。“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马克思语)在实践这一本体中,社会与自然相互渗透,人类史与自然史相互制约,同时,人类史又置身于自然史之中。“劳动过程嵌入了伟大的自然联系之中。自然,它作为社会和社会每度占有的那部分自然的高度统一,最后又战胜人的一切干扰而自我保持,被人渗透了的自然物质又再度沉入自然的最初的直接性之中去。”施密特的这段话是马克思上述思想最好的注脚。
干成俊为重新理解马克思哲学的本体论以至整个马克思哲学提供了一个新的理论视角。“马克思哲学以实践本体论的生存论路向替代了传统哲学的知识论路向,它以现实人的生存与发展作为哲学的主题,从而使哲学从抽象王国回归感性世界”。“回归生活世界,关注人的现实存在,这是现代哲学的基本精神。以人的感性活动为基础的生存实践本体论正是这种哲学精神的首倡,马克思哲学因此实现了近代哲学向现代哲学的根本转向,敞开了哲学走向现代形态的可能性。”
研究实践本体论所碰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能否建立实践本体论”,或者说,“实践本体论能否成立”。这个问题是中国哲学界目前所关注的一个热点。许多学者对此提出有趣的见解。“成立”有两种意义:一是问题的成立性,二是理解的成立性。问题的成立性是不需要讨论的,因为你说实践本体论成立也好,不成立也罢,反正大家都已经参与讨论这个问题。讨论本身就已经预设了一个前提:存在着实践本体论问题。没有这种问题的预设,就无从谈起所谓实践本体论。可以讨论的是理解的成立性。反实践本体论、伪实践本体论都是一种理解。但是如果理解上出了问题,那实践本体论确实不能成立,即使勉强成立一个系统,也是假的。因此所要讨论的“成立”是理解性的,就是说,建立实践本体论重要的问题不在于能否成立,而在于如何理解。
有一种观点认为,“实践本体论”是能够成立的,基本观点如下:实践是属人世界(人化自然)的存在基础,甚至是属人世界之外的存在体系的基础;实践是社会生活的本质,它是一个辩证发展着的过程;实践是人们认识的源泉,人们只能认识实践以内的事情,越逾实践范围的关于外部的一般世界问题,是人们所不能认识的,等等。
这种观点主张实践本体论能够成立,是正确的意见。但是它所表述的实践本体论是难以成立的。理由如下:第一,它把实践理解为属人世界(文明物)的存在基础,这并不是本体论,而是活动论,因为属人世界在活动论中是能动活动所显示的事物体系。实践本体论是要追寻实践活动的承担者,即主体或本体的。当着上述观点进一步把实践活动作为外部世界的存在基础时,它显然将实践哲学变成唯心论。第二,它主张人们只能认识实践范围以内的事情,这有一定合理性,但是当它进而断言实践范围以外的一般世界是不可认识的时候,显然又将实践哲学推向不可知论。第三,这种实践本体论本身具有不可克服的矛盾:当它说实践是外部世界的基础时,也就将外部世界纳入实践之域,因而外部世界就可以认识了。然而它却又说外部世界是不可认识的。这岂不是“以子之矛,刺子之盾?”基于上述理由,这种自相矛盾的唯心主义不可知论的实践本体论称为“伪实践本体论”。
伪实践本体论不能成立,应该否定,但是不应该将实践本体论同伪实践本体论一起否定掉。
有一种意见代表了这种倾向。它说:实践本体论是不能成立的。因为无论你怎样理解实践,它都不具有本体论的意义。他们这里要提出“什么是实践”这个问题,它是问:实践的一般本质是什么?是物质活动还是主观的精神活动,或者是主观活动和客观活动的统一,对实践的一般本质是什么的问题,只有这三种可能选择的回答,而无论实践本体论者选择何种答案,都不能说实践是本体。
这种意见表面上好像使实践本体论者没有回答的余地,但实质上,它所包含的思想性非常混乱。
第一:它把“实践本体论”问题和“实践本质论”问题等同起来是不妥当的。实践本体论研究的是实践领域的存在问题,而实践本质论研究的则是实践领域的存在的质的规定性问题。存在和本质的确不能分割,没有质的规定的存在和离开存在基础的本质都是实在哲学所不允许的。但是总不能说,存在就是本质。在逻辑上,存在论在先,本质论在后,这个问题黑格尔早就解决了。所以把“实践本质论”等同于“实践本体论”是有逻辑错误的。
第二:它对“实践”仅仅作了“活动论”的理解,这是不全面的。事实上,对“实践”不仅可以从本质论理解为“活动”,而且可以从存在论(本体论)理解为运动着的文明物。因此,从本质论的角度批评实践本体论无异于无的放矢。
如上所述,实践本体论成立与否的关键是如何理解实践本体论问题。只要能坚持从存在论的角度理解“实践”,那么关于实践问题的本体论就能稳固地建立起来。
与伪实践本体论相对立,实践本体论坚持:
1,把“文明事物”作为“实践活动”的基础,把“文明物”作为活动展开的承担者。谈论实践活动,可以,但千万不能忘记“活动”的承担者问题,研究这方面的问题,构成“活动的主体性(本体性)原理。”
2,强调“活动的主体”或“本体”不是精神的,也不是自然物质的,而是文明的存在体系。“文明的存在体系”即“文明物”不是僵硬不变的,而是运动的。研究实践活动所显示的事物体系的运动,构成“文明物运动原理”。
3,主张“文明物”是整个存在体系的一个层次,是和自然存在体系相并列的一部分。“文明物”本身包含了整个存在体系的信息。通过它,就能推知实践范围以外的事情,获得一种完整的世界观。研究这方面的问题,构成“文明全息性原理”。
以上三项基本原理,构成所阐述的“实践本体论”的基本骨骼。它们与“伪实践本体论”根本对立,又与反实践本体论的观点相对立。在下面的任务,就是通过“克隆术”使实践本体论原理变成有血有肉的“实践本体论”体系,目的是向人们证明真正的实践本体论是能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