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1 11:44
尊室说属于越南阮朝远支宗室(尊室),是阮主阮福濒(太宗)的后代。他的五世祖是国威公阮福淳(后追改名字为尊室协),高祖父是阮福淳长子阮福润,曾祖父是阮福润三子阮福诚,祖父是阮福诚次子阮福禄,父亲是阮福禄五子尊室订,尊室说是尊室订次子。
尊室说于明命二十年(1839年)三月二十九日生于清化。他的入仕途径和时间不详,在嗣德二十二年(1869年)已官至海阳省按察使。同年六月,他被任命为宁太道赞襄,参与北圻剿匪事宜,不久就在太原省打了胜仗,收复了被股匪占领的富平府。嗣德二十三年(1870年)六月,由于悍匪吴鲲已被平定,与越军会剿的清军班师入关(镇南关),尊室说也调任顺化,补户部办理。但是其余股匪仍然猖獗,尊室说遂于同年十月被任命为谅平宁太赞襄(又称参赞),随统督黄佐炎再赴北圻剿匪。尊室说刚上任,就大破清朝窜入越南的股匪邓志雄,嗣德帝大喜,给他记军功二次。嗣德二十六年(1873年),法国军官安邺入侵北圻,占领河内等四省,黄佐炎、尊室说急调已归顺阮朝的中国人武装力量——黑旗军刘永福驰援河内,打死安邺。嗣德帝乃于翌年擢黄佐炎为协办大学士、迪忠子,尊室说为兵部右参知、卫正男,兼领山西巡抚。
嗣德二十七年(1874年),乂安、河静爆发反对法国和天主教徒的文绅运动,尊室说奉命率2000精兵、2头大象前往镇压,一路势如破竹,至乂安时,“匪见兵声大震,先已窜走”。根据法国方面得到的情报,尊室说在领兵南下途经宁平时传檄反法,从而麻痹了起义者,使他们误以为尊室说是友军,因此尊室说得以顺利进剿。同年八月,尊室说返回北圻剿匪。嗣德二十八年(1875年)二月,尊室说又获大捷,斩杀了一个叫“阵”的越南匪首及中越匪徒1400余人,嗣德帝大喜,赋诗纪念,并擢升尊室说署理宁太总督。但因法国人对尊室说非常“疑忌”,故他于同年九月被调往宣光、兴化一带,任协督军务大臣,继续与统督黄佐炎负责剿匪及处置黑旗军事宜。由于尊室说屡打胜仗,使他赚取了政治资本。据法国驻河内领事可加拉德克所言,黄佐炎和尊室说已成为当时北圻最有势力的两人。
嗣德帝认为尊室说“才器可取,而为人颇欠纯谨”,故对他数加裁抑。当时,尊室说久隶黄佐炎麾下,与黄佐炎渐生龃龉,尤其是在对待土匪的问题上,黄佐炎主抚,尊室说主剿。嗣德二十九年(1876年)五月,尊室说参了黄佐炎一本,反遭嗣德帝训诫,要求他以冯异、曹彬为榜样,具备儒将、智将、仁将之风,与黄佐炎和衷共济。其后尊室说上书称病,消极抗命,并称愿效仿先祖尊室协(阮福淳)出家为僧,嗣德帝指责道:“尔非如翁益兼之狂勇,张文悌之寡学,故黎峻亦曾称为知礼,何乃尚作逃禅不经之想?朕甚不取,尔父亦不乐闻也。尔若病不能筹,则何乃勇往而又中止?尔亦不思一己之私与国计家风孰重,而犹不奋起卒图,其可乎?(黄佐)炎诿尔,尔复诿之,是何道义?”
嗣德三十二年(1879年),尊室说再次称病,返回故乡清化。嗣德二十三年(1880年)上书弹劾户部尚书阮文祥收受贿赂、让中国人所造的劣币流入越南,但嗣德帝以尊室说“寡学不通,又有心疾,妄言何足计”而没有接受。嗣德二十四年(1881年)四月,尊室说回京,嗣德帝认为他自尊心太强而肚量太小,要求他多读书以弥补性格上的缺陷。十二月,尊室说署兵部尚书,开始跻身中枢。
嗣德三十六年(1883年)六月十六日,嗣德帝驾崩,临终前传位于皇长子阮福膺禛,命陈践诚为辅政大臣,阮文祥、尊室说为同辅政大臣。阮福膺禛在嗣德帝死后多有失德,阮文祥早已对他不满,便秘密与尊室说商议废立之举,得到尊室说同意。阮福膺禛请求三名辅政大臣删除遗诏中对他不利的内容,陈践诚答应,阮文祥、尊室说佯装同意。等到六月二十日宣读遗诏时,陈践诚读到批评阮福膺禛的段落时,故意放低声调,含混不宣。事后阮文祥、尊室说责问陈践诚为何隐瞒遗诏内容,陈践诚辩称读到那段时正好咳嗽,尊室说吼道:“一派胡言!”尊室说作为兵部尚书,掌握兵权,所以宫城迅速被控制,阮福膺禛的亲信都被逮捕,然后阮文祥、尊室说召集百官,宣布阮福膺禛失德,理应废黜,陈践诚欲有所异议,被尊室说呵止,另一名叫潘廷逢的言官也提出异议,尊室说将他下锦衣卫狱。随后尊室说、阮文祥讨论拥立新帝,阮文祥主张立与自己亲密的嗣德帝皇三子养善堂阮福膺登,尊室说亦主张立与自己亲密的嗣德帝幼弟朗国公阮福洪佚,由于尊室说掌握兵权,因此他的意见占了上风,朗国公遂被迎立,改名阮福昇,是为协和帝。协和帝即位后,擢尊室说为殿前将军、协办大学士,晋封卫正伯,赐良玉磐一面,又特赐金佩牌一面。此时尽管辅政大臣排名顺序依然是陈践诚、阮文祥、尊室说,但实权则颠倒过来,掌兵的尊室说权势最大,户部尚书、署文明殿大学士阮文祥次之,而勤政殿大学士陈践诚则已处于被排挤的状态。
协和帝继位不到一个月,为报复北圻李威利之死、欲征服越南的法军就在孤拔的率领下出现在顺化门户——顺安汛,尊室说奉命领兵抵抗,结果越军大败,负责防守的官员黎仕、黎准、林宏、阮忠阵亡,法国舰队进入香江,直逼顺化。阮朝被迫停止抵抗,派阮仲合、陈廷肃去议和,同法国全权代表何罗芒签订《癸未和约》(第一次顺化条约),标志着越南沦为法国保护国。尊室说受到舆论指责,因而请求解除兵部尚书之职,协和帝将他调任礼部尚书,随后因吏部尚书阮仲合随何罗芒前往北圻晓谕越军停止抵抗法军,尊室说转任吏部尚书一职,同时借口“保卫家乡”而招募私兵,以便自卫和弄权。
协和帝表面上优待阮文祥、尊室说,暗中却谋诛这两个权臣,便单独召见两人,让阮文祥除掉尊室说,又让尊室说除掉阮文祥,欲离间两人关系。两人识破协和帝的伎俩,决定再行废帝之举,于嗣德三十六年(1883年)十月二十九日夜发动政变,控制皇城,召集百官,宣布废黜协和帝,另立嗣德帝第三子膺登入承大统,是为建福帝。随后,尊室说和阮文祥又下令弑杀协和帝,不与他们合作的陈践诚也遇害。嗣德帝死后短短四个月内,尊室说和阮文祥就连续废立三君(育德帝、协和帝、建福帝),法国趁虚而入,军舰驶入香江,逼迫阮朝签订城下之盟,故时人曾取二人名字(说、祥)作对联讽刺道:“一江两国难分说,四月三王召不祥”。
建福帝继位后,尊室说将吏部尚书的兼差移交阮文祥,专任兵部尚书,不久又晋封为协办大学士、卫国上将军,晋封卫正侯。同时,尊室说以“兵额多缺”为由,将自己之前募集的私兵转正,称为“奋义军”,任命自己的亲信陈春撰领其军,实际上仍是自己的私人武装。据说他当时仪卫比拟天子,朝中只要有反对他的人,就被拘禁或杀戮。
建福元年(1884年)五月,越南与法国签订《甲申和约》(第二次顺化条约),正式确立保护国体制。六月,建福帝暴死,阮文祥、尊室说传遗诏,拥立皇弟咸宜帝,二人继续专权,并在九月杀害了被幽禁的育德帝阮福膺禛。其时中法战争正酣,被法国控制的阮朝作壁上观,但尊室说对法国非常警惕,在靠近老挝的广治省甘露县设立新所屯,将金银细软秘密转移至那里贮藏,以备有事。咸宜元年(1885年),中法战争结束,清朝承认法国对越南的保护权。五月,法国北圻远征军司令姑罗赀率军1000余人南下顺化,欲觐见咸宜帝,在入宫礼仪的问题上发生纠纷,姑罗赀不仅要求自己走中门,而且坚持他的随从也走中门,引发顺化人心惶惶。同时,姑罗赀要见越南辅政大臣阮文祥、尊室说,尊室说称病不出,姑罗赀扬言就算担架抬着也要让尊室说来见他。尊室说看到有地震的征兆,认为这是天意,便决定起兵抗法,五月二十二日夜,尊室说将约19400人的军队(内含1400名囚犯)兵分两路,一路由其治防参办弟尊室𧧋率领,趁夜渡香江,攻击法国钦使馆,自己则与奋义军掌卫陈春撰率另一路攻击镇平台法国军营。事前未通知咸宜帝,也未通知阮文祥。至翌日四更,越法双方终于交火,咸宜帝派人询问,尊室说才奏称法人无礼,危及社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击。法军起初猝不及防,处于守势,尊室说自以为胜利在望而持乐观态度,到了早晨,法军开始以大炮还击,法军军舰亦在香江开炮,越军不敌法军优势火力,迅速溃败,顺化失守。阮文祥奏请咸宜帝及“三宫”(慈裕太后范氏姮、谦皇后武氏缘、学妃阮氏香)移驾谦宫(嗣德陵),慈裕太后在移驾途中命阮文祥留京与法国交涉,尊室说在撤退途中遇到咸宜帝及“三宫”,将他们挟持至广治省。此次“乙酉之变”,法军只死亡16人,伤80人,而越南士兵则死亡数千,加上死于乱中的官民更是不计其数。
其后尊室说放回“三宫”,但仍扣留咸宜帝,六月以咸宜帝名义发布勤王诏,号召越南士民起兵勤王抗法,从而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勤王运动”。慈裕太后回到谦宫后,颁布懿旨痛斥尊室说专擅误国之罪,称他“始则欺君父以行私,终则欺天下以塞责,操、莽亦不是过”。随后尊室说被抄家,留在顺化的老父尊室订被逮捕。随后法国扶植的傀儡同庆帝下令削除尊室说宗籍,从祖母姓改名黎说,其父与阮文祥一起被流放至塔希提岛。
勤王运动起初轰轰烈烈,其后在法军和越南伪军的打击下逐渐不支。尊室说屡屡求援于中国清朝,并请求清朝册封咸宜帝,但不为清廷所允。咸宜二年(1886年,同庆元年)二月,尊室说留下自己的两个儿子尊室谈、尊室詥继续保护咸宜帝,自己则与亲信陈春撰等二十余人离开广平省的根据地,先去清化省,会见当地土司琹伯烁等勤王运动领袖,其后越过长山山脉进入老挝境内(当时归属暹罗),接着从老挝辗转至越西北的莱州,欲依靠当地刁氏土司。
同年八月左右,尊室说、陈春撰等人来到与云南毗连的河阳(今越南河江省),进入马白关,向清朝云贵总督岑毓英及唐景崧等请求庇护,岑毓英给他路费三千金,让他们去广东。两广总督张之洞起初不肯收留,只给他们发银五百两,让他们回去,尊室说等以“道路阻绝,实无可归”,恳请在钦州居住。张之洞终于允许收留他们,但鉴于钦州地处中越边境,担心另生枝节,便安排他们在广州居住,发给火食杂用银每月共五十七两三钱六分,命人加以看管,不许闲人往来。光绪十五年(1889年,成泰元年),在法国的压力下,张之洞将尊室说等人转移安置于罗定州。光绪十六年(1890年,成泰二年)底,尊室说等又被转移至连州。法国对尊室说的行踪非常关注,派其驻广州领事专程去连州查看,拍摄照片,而且还不放心,法国驻华代理公使林椿于光绪十七年(1891年,成泰三年)六月二十五日照会总理衙门,要求清政府将尊室说等人移送法方,法国将以战俘待遇来妥善处置。清政府鉴于“越南本我藩邦……(尊室说等)穷蹙来归,万难挥之门外,且按之公法条约,亦均无应交法国之文”,所以拒绝了法国的要求,并保证对尊室说等“严加防范”,不会让他们与越南“往来勾结”。
数年后,尊室说等人又被安置于韶州,管制稍宽,曾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成泰十七年)正月会见过越南独立运动家潘佩珠。中华民国二年(1913年,维新七年)9月22日,尊室说去世于韶州,其在中国所生育的后裔入籍中国,直到国民政府时期仍由广东地方当局支给生活费,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才停止发放。
嗣德年间,越南北圻匪患不断,并有大量中国民变势力涌入越南北圻,导致当地局势更加复杂,尊室说从1860年代末开始就在北圻剿匪,在山西、北宁、太原、谅山等地打了多个胜仗,击败邓志雄、黄崇英等清朝悍匪,并杀死了一个叫“阵”的越南匪首,为他赚取了政治资本,从而获取了嗣德帝的信任。
嗣德三十六年(1883年)底,尊室说开始招募私兵,称“奋义军”。咸宜元年(1885年)五月二十二日夜,尊室说指挥“奋义军”为首的诸军攻击驻扎顺化的法军和法国官员。翌日,越军失败,尊室说挟咸宜帝出逃广治省,传檄越南,号召勤王,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勤王运动”,其后又转进广平省山区,对法国展开游击战。勤王运动持续十余年之久,是越南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抗法运动,被誉为“越南民族不屈不挠的抗法历史开宗明义的第一章”。
据阮朝旧臣描述,尊室说头秃,又肥又黑,举止不够端庄大方,不善于交际;而中国人则描述他“状貌魁梧奇伟,隆准大耳,双手垂膝”。
据莱州刁氏土司子孙所言,尊室说来当地时还有几十名随从,但没过多久他就几乎把随从们全部杀光。但张之洞的报告是“越南各官阮福说、陈春撰、陈克乔、陈之栋、胡琼等,随带兵役十人来粤”,可知屠杀随从之说应为夸大之辞。
尊室说以“阮福说”之名来华,并以越南国王自居。他与陈春撰等人客居罗定期间,在居所关帝庙行君臣礼,每月初照旧朝贺,每逢庆典,还要用纸把关帝庙装扮成龙殿,坐上龙椅接受“群臣”朝贺。其寓所挂门联为“野城高兴何如谢,陋巷清风愿学颜”。
尊室说在罗定期间常常作诗,“失国播迁之感,往往于吟咏发之”。如《泷州留寓》中写道:
流落泷江近两秋,而今剃发已髡头。
英宗返国成虚愿,刘表依人乏远谋。
枭獍残城余瓦砾,蛟龙失水懒遨游。
倘非误听和戎策,振作精神再补瓯。
又如《金公祠怀古》(纪念清初抵抗南明而战死的罗定州同知金芳)诗云:
二百余年传故事,孤城司马审忠机。
火能杀贼身先烈,井可埋人家自归。
有德有功长不朽,此民此土旧相依。
衮华圣代恩褒美,报国如公自古稀。
另有《题大河庙》四首,只剩下残句“不以武功争绛灌,肯将文事让萧曹”。
尊室说死后,国民党元老李根源资助他的家属为他修墓立碑于广东韶州韩家山,有中国人士为他题词:“仇戎不共戴天,万古芳名留象郡;护驾别寻净地,千年残骨寄龙州”。其墓碑现藏于韶关市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