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8-08 08:29
《小雅·湛露》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这首诗写贵族们在举行宴会,尽情饮乐,互相赞扬的情景。全诗四章,每章四句,首二句均托物起兴,后二句写宴饮的进程。第一章说夜饮之情兴,第二章说夜饮之场所,第三章赞美与宴者之美德,第四章赞美与宴者之仪容。此诗所描绘的情景犹如一幅绝妙的“清秋夜宴图”,结构精巧,音韵谐美。
小雅⑴·湛露
湛湛露斯⑵,匪阳不晞⑶。厌厌夜饮⑷,不醉无归。
湛湛露斯,在彼丰草。厌厌夜饮,在宗载考⑸。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⑹。显允君子⑺,莫不令德⑻。
其桐其椅⑼,其实离离⑽。岂弟君子⑾,莫不令仪⑿。
⑴小雅:《诗经》中“雅”部分,分为大雅、小雅,合称“二雅”。雅,雅乐,即正调,指当时西周都城镐京地区的诗歌乐调。小雅部分今存七十四篇。
⑵湛湛:露水浓重的样子。斯:语气词。
⑶匪:通“非”。阳:太阳,这里是太阳晒的意思。晞(xī):干。
⑷厌(yān)厌:一作“懕懕”,安乐和悦的样子。夜饮:即晚宴。
⑸在宗:同宗族。宗,宗庙。载(zài):则,一说充满,一说再也。考:成,一说“考”通“孝”,另一说“考”指宫庙落成典礼中的“考祭”,一说击、打。
⑹杞(qǐ)棘(jí):枸杞和酸枣,皆灌木,又皆身有剌而果实甘酸可食。
⑺显允:光明磊落而诚信忠厚。显,光明;允,诚信。
⑻令德:美德。令,善美。
⑼桐:桐有多种,古多指梧桐。椅:山桐子木,梓树中有美丽花纹者。
⑽离离:果实多而下垂貌,犹“累累”。
⑾岂(kǎi)弟(tì):同“恺悌”,和乐平易的样子。
⑿令仪:美好的容止、威仪。仪,仪容,风范。
早晨露珠重又浓,太阳不出不蒸发。如此盛大的晚宴,不喝一醉不回家。
早晨露珠重又浓,挂在丰茂草丛中。如此盛大的晚宴,设在宗庙真隆重。
早晨露珠重又浓,洒在枸杞酸枣丛。光明磊落的君子,个个都有好名声。
高大椅树和梧桐,结的果实一重重。和乐宽厚的君子,处处表现好仪容。
《小雅·湛露》属二雅中的宴饮诗。《毛诗序》:“《湛露》,天子燕(宴)诸侯也”,又《左传·文公四年》:“卫甯武子来聘,公与之宴,为赋《湛露》及《彤弓》。不辞,又不答赋。使行人私焉。对曰:‘臣以为肄业及之也。’昔诸侯朝正于王,王宴乐之,于是乎赋《湛露》,则天子当阳,诸侯用命也。”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卫国的甯武子出使到鲁国,鲁文公设宴招待他,还为他赋诗。甯武子没有辞谢,也没有赋诗回答。鲁文公让行人私下探问是为什么,甯武子回答说:“下臣以为鲁文公是在练习而演奏的。从前诸侯在正月到京师朝贺天子,天子设宴奏乐,这是赋《湛露》这首诗,天子坐在朝堂上,诸侯要听从天子的命令。”因为这是天子为诸侯设宴时才能赋的诗,甯武子不敢承受这样的大礼,所以他没有回答。可见《小雅·湛露》这首诗是天子宴请诸侯时才演奏的乐曲。
至于诗中所写宴饮之诸侯为同姓还是兼有异姓,前人尚有争议。从《小雅·六月》的《小序》有“《湛露》废则万国离矣”来看,似应兼同异姓而言;唯诗中明明有“在宗载考”,古“考”“孝”多通用,而“宗”则不论解“宗庙”或“宗族”,总属同姓,可见诗本同姓贵族的宴饮诗,约春秋时已用为天子宴飨诸侯的乐章。
此诗四章,每章四句,各章前两句均为起兴,且兴词紧扣下文事象:宴饮是在夜间举行的,而大宴必至夜深,夜深则户外露浓;宗庙外的环境,最外是萋萋的芳草,建筑物四围则遍植杞、棘等灌木,而近户则是扶疏的桐、梓一类乔木,树木上且挂满果实——此时一切都笼罩在夜露之中。“白露”“寒露”为农历八、九月之节气,而从夜露甚浓又可知天气晴朗,或明月当空或繁星满天,户厅之外,弥漫着祥和的静谧之气;户厅之内,则杯觥交错,宾主尽欢,“君曰:‘无不醉’,宾及卿大夫皆兴,对曰:‘诺,敢不醉!’”(《仪礼·燕礼》)内外动静映衬,是一幅绝妙的“清秋夜宴图”。
若就其深层意蕴而言,宗庙周围的丰草、杞棘和桐椅,也许依次暗示血缘的由疏及亲;然而更可能是隐喻宴饮者的品德风范:既然“载考”呼应“丰草”,“载”义为充盈,而“丰”指繁茂,那么“杞棘”之有刺而能结实不可能与君子的既坦荡光明(显)又诚悫忠信(允)无涉,更不用说桐椅之实的“离离”——既累累繁盛又历历分明——与君子们一个个醉不失态风度依然优美如仪(与《小雅·宾之初筵》的狂醉可对看)的关系了。只是至此还没有说到最重要的意象“湛湛”之“露”究属何意。
前人大多理解湛露既然临于草树,则无疑象征着王之恩泽。若就二、三章而言,这也不差,只是以之揣摩首章,却不像了。露之湛湛其义蕴犹情之殷殷,热情得酒之催发则情意更烈,正好比湛露得朝阳则交汇蒸腾。
此诗章法结构之美既如陈奂所言“首章不言露之所在,二章三章不言阳,末章并不言露,皆互见其义”,又如朱熹引曾氏曰:“前两章言厌厌夜饮,后两章言令德令仪”。后者需补充的是:在这两者之间,第三章兼有过渡性质(一、二承上,三、四启下)。雅诗的章法结构比风诗更为讲究,于此亦见一斑。
音韵的谐美也是此诗一大特点:除了隔句式押韵外,前两章以一、三句句头的“湛湛”与“厌厌”呼应,去和二、四句句尾的脚韵共构成回环之美;至后两章则改为顶真式谐音,表现为“杞棘”的准双声与“显允”的准叠韵勾连,而“离离”的双叠也与“岂弟”的叠韵勾连(作为过渡,三章“湛湛”与“显允”的尾音也和谐呼应)。
宋代朱熹《诗集传》:“兴也。此亦天子燕诸侯之诗。言湛湛露斯,非日则不晞,以兴厌厌夜饮,不醉则不归,盖于其夜饮之终而歌之也。”“春秋传,宁武子曰:诸侯朝正于王,王宴乐之,于是赋湛露。曾氏曰:前两章言厌厌夜饮,后两章言令仪令德,虽则三爵,亦可谓不断以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