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1 07:59
《小雅·节南山》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这是一首周幽王大夫斥责执政者尹氏的诗,控诉了尹氏的暴虐,指斥上天不公,让坏人执政祸害百姓,希望周王追究尹氏罪恶,任用贤人,使万邦安居乐业,表现了诗人忧国忧时、直言敢谏的精神。全诗十章,前六章每章八句,后四章每章四句。开头两章从强调尹氏的政治地位出发,指斥尹氏失政情形“丧乱弘多,民言无嘉”;中间四章集中表达怨刺之情;最后四章转为悲叹。此诗融叙事、写景、抒情和议论为一体,自然熨帖,一气呵成。
小雅1·节南山2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3。赫赫师尹4,民具尔瞻5。忧心如惔6,不敢戏谈7。国既卒斩8,何用不监9!
节彼南山,有实其猗10。赫赫师尹,不平谓何11。天方荐瘥12,丧乱弘多13。民言无嘉,憯莫惩嗟14。
尹氏大师15,维周之氐16;秉国之钧17,四方是维。天子是毗18,俾民不迷19。不吊昊天20,不宜空我师21。
弗躬弗亲22,庶民弗信23。弗问弗仕24,勿罔君子25。式夷式已26,无小人殆27。琐琐姻亚28,则无膴仕29。
昊天不佣30,降此鞠讻31。昊天不惠32,降此大戾33。君子如届34,俾民心阕35。君子如夷,恶怒是违36。
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斯生37,俾民不宁。忧心如酲38,谁秉国成39?不自为政,卒劳百姓40。
驾彼四牡41,四牡项领42。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43。
方茂尔恶44,相尔矛矣45。既夷既怿46,如相酬矣47。
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怨其正48。
家父作诵49,以究王讻50。式讹尔心51,以畜万邦52。
巍巍的终南山高耸入云端,层层叠叠的山石危立险矗。太史尹氏正得势权位显赫,引得普天下百姓万众瞩目。仁人君子为国政忧心如焚,不敢开玩笑哪来幽默谈吐!国运已经衰落得如此不堪,你为什么还这样熟视无睹!
巍巍的终南山高耸入云端,山谷幽深草密林木可参天。太史尹氏正得势权位显赫,但他执政不平有何善可言?苍天无眼正降下重重祸患,丧乱何其多竟是不可言传!百姓们怨声载道没人说好,你却不曾有丝毫愧怍嗟叹!
我敬爱的太史尹氏大官人!你可是咱大周王室的根本,执掌国家大政方针的重臣。天下四方的安稳靠你支撑,天子权威的牢固靠你辅振,百姓的生活道路靠你指引!现在却得不到苍天的眷顾,你不该总让我们饱受穷困!
你贵为太史却不亲政勤政,已经失去天下百姓的信任!你对朝政也总是不闻不问,不要再欺哄瞒骗至德圣君!你就该静心执政莫再发昏,不要再委政小人危及国运!那些委琐宵小的裙带姻亲,就不该教他做高官厚禄人!
苍天大老爷不肯阳光普照,给人间降下如此大的灾疫;苍天大老爷不肯施恩眷顾,给人间降下如此深重戾气。至德的圣君如果降趾莅临,一定会让百姓的乱心平息;至德的圣君如果执政公允,一定会让百姓的怨怒远离!
可叹命多舛不被苍天怜悯,天下槽乱至今还没有平定;祸患滋生伴随着岁月增长,使黎民百姓生活不得安宁。我忧国忧民之心痛如沉醉,是谁执掌国政竟如此无能!你不能鞠躬尽瘁亲劳勤政,遭秧受害的还是天下苍生!
我驾驭着那四匹高头大马,四马奔腾抖动着粗壮脖颈。我站在车上瞻望四方风景,心头茫然不知向何处驰骋!
你刚才还肆意为恶抖威风,两眼盯着矛戟想和人作战。很快又平息戾气悦色和颜,犹如宾朋对坐把酒来言欢。
苍天大老爷总是如此不公,害得我君王整日不得安生。太史尹氏不但不自警自省,反倒抱怨君子们行端坐正!
家父大夫苦心孤诣作讽诗,为的是探究我王遭难深因。抑或是为了感化你的狠心,以有利国家造福天下黎民!
关于《小雅·节南山》的时代背景和作年,历来有周宣王时(《三家诗》)、周幽王时(《毛诗序》)、周平王时(韦昭)和周桓王时(欧阳修)诸说,但诗既以(终)南山起兴,则不应写的是周室东迁后事。考虑到宣王时虽用兵频繁,但毕竟号称“中兴”,与诗中描写的势臣跋扈、政权腐朽之情事不合,因此其事当在周幽王时代。又《小雅·节南山之什》的前五篇哀怨忧愤,非经历国亡家破之大惨痛者不能发。《小雅·节南山》既有天再降饥馑、瘟疫、四方不宁及“国既卒斩”,《小雅·正月》又有“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小雅·雨无正》也有“降丧饥馑,斩伐四国”和“宗周既灭”等,因而可知诸诗大致作于东、西周之交,幽王末平王初之际。
《小雅·节南山》所指责的对象则是幽王及其权臣。前人屡辩诗旨是“刺王”还是“刺尹”,甚为无谓。总因古代君臣名分颇严,论者又往往横亘一“诗可以怨”或一“《小雅》怨诽而不乱”之念于胸中,因之便有不同的“先入为主”之念在作怪。今就诗论诗,直刺师尹,颇为鲜明;而一再怨望“昊天”,又借以指责天子。
关于师尹,自毛传以来皆解作“大师尹氏”,至王国维始辨析其为二人,即首掌军职的大师和首掌文职的史尹。观《大雅·常武》中大师“整六师”、尹氏及其属“戒师旅”,则大师统军而尹氏监军,对照《小雅·节南山》诗首章,“忧心如惔,不敢戏谈”正合于军国主义背景,偏于责师;而“国既卒斩,何用不监”。乃监察司之失职,偏于斥尹。
全诗十章,共分三部分。首二章以南山起兴,以象征二权臣。以山之险要象征其权之枢要,又以山之不平联系到二臣秉政不平。结合篇末“昊天不平,我王不宁”的呼应来看,天怒人怨,总由师尹秉政不平使然,故“不平”二字为全篇眼目。只是第二部分却一再将不平(不夷)与不己(不自为政)并提而责难,推思其义,全诗是指斥师尹失政在不能持平(夷),而要持平则又须事必躬亲(己),因而全诗结构是起于夷(平)终于夷(平)而介于己。
首章点出“不敢戏谈”以致“国既卒斩”;二章点出昊天再降饥疫以致“丧乱弘多”,民众无法存活,从而“不敢戏谈”之高压失控,遂而“民言无嘉”。一章言人祸,二章言天灾,由时间及顺序暗示天灾实人祸所致,人间暴戾上干天怒所致,此即第一部分的要害。
从第三到第六共四章为第二部分。在上两章铺垫的基础上,三章进一步点明师尹之害人害天,天再施报于人,人民双重遭殃。“诗可以怨”,怨而至天,亦已极矣!四、五两章句式排比,结构整齐而又不乏疏宕之美。四章围绕“夷”“己”二字正反展开,既为师尹说法,更为一切秉政者说法,三十二字可铭于座右,可镌于通衢。五章“昊天不佣(融)”“昊天不惠(慧)”二解是“刺”,“君子如届(临、己)”“君子如夷(平)”二解是“美”,也是对师尹说法。两章排比、对比之势,酣畅淋漓,一气呵成,诗人的责怨之情也推到了高潮。六章承上启下,由怒转叹。
统观第二部分四个章节,结构颇为讲究:五、六章既以“昊天不佣”“昊天不惠”和“不吊昊天”以上应第三章的“不吊昊天”,又以“君子如届(临、己)”、“君子如夷”和“谁秉国成(平、夷)”、“不自为政(不己)”以上应第四章的“式夷式已”,可见此部分是以怨天和尤人双向展开而又并拢合承,甚耐玩味。
第七、八、九、十章为第三部分。变每章八句为四句,于音乐为变奏。于诗情为由怨怒转悲叹。唯七、八两章疑有错简而当易位:前“方茂尔恶”章言师党与尹党既相倾轧又相勾结,以见朝政难革;后“驾彼四牡”章言无奈之下只有往奔四国避乱(或求诸侯勤王),然而四方亦不可往,“蹙蹙靡所骋”。诗人说:既然宗周与四国皆被师尹扰乱,国已不国,今日上干天怒,下危人主,尽管师尹不自责己而反怨怒匡正,我身为大夫,也只有勇作诗“诵”,“以究王讻”,成此一篇檄文,为来者垂诫了!
这首诗的作者能够正视现实,坚持正义,自觉地以诗为批判的武器,像掷出的匕首和投枪那样刺向了周王朝最高统治阶级,诗人义正辞严,毫不留情,暴露了宗周崩溃前夕的黑暗统治,鞭挞了误国害民的官僚集团。更为可贵的是,诗篇在暴露幽王和师尹罪恶统治的同时,塑造了一位爱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的自我形象。能够暴露黑暗政治,谴责腐败现象,表现了下级大夫对上级官僚的怨刺,在那等级森严的统治社会里还是难能可贵的。这在客观上表明周王朝的最高统治者的倒行逆施越来越不得人心,他们的统治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宗周社会已是风雨飘摇,面临倒台,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大趋势。因此,这不但是一篇真实地反映社会生活的现实主义作品,而且具有明显的历史文献价值。
这首诗充分体现了政治讽刺诗的特点。全篇笔锋自始至终带有感情色彩,恩怨不混,爱憎分明。全诗虽有十章,却仿佛一气呵成。历数幽王和师尹的鬼蜮伎俩,给人以痛快淋满之感。诗把叙事、写景、抒情和议论融为一体,自然熨贴。前两章虽和民歌惯用的重章叠句相似,但已并不像民歌那样形式简单,风格质朴,而是语言修饰较多,词汇也比较丰富。所用比喻如“维周之氐”“秉国之钩”等,所用叠字如“岩岩”“赫赫”“蹙蹙”等,也都恰切精当富于表现力。诗还采用了排比句式和对比手法。如连用“弗”字和连用“昊天”和“君子”领起的诗句,如此揭露矛盾,针砭时政,便增强了艺术的表达效果,容易被人们理解和接受。《小雅·节南山》无论在思想或艺术方面都堪称《诗经》中的文人佳作。
宋代王应麟《困学纪闻》:“‘吉甫作诵’,美诗以名著者也。‘家父作诵,以究王讻’……刺诗以名著者也。为吉甫易,为家父……难。”
家父,周朝大夫、诗人。周幽王时贵族。生平事迹不详。《诗经·小雅·节南山》一诗为其唯一存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