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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笃庆(1642-1715),淄川(今山东淄博市淄川区)人,字历友,号厚斋,绂子。世居淄川昆仑山麓,故又自号昆仑山人。明朝内阁首辅张至发曾孙,清初诗人。
张笃庆生于明崇祯十五年(1642),淄川县城南巷人,张氏十二世。庆聪明绝人,才高学富,极富词藻,才华横溢。作文千言,一挥而就。十四岁作《梦游西湖赋》。十七岁与李尧臣、蒲松龄等结“郢中诗社”。二十岁已有乐府诗二百首。康熙六年(1667),督学施润章,推荐赴“博学鸿儒科”,业有成议,庆力辞不就。康熙二十五年(1686)二月,考选济南府贡生第一名。候选教谕。后会试履次不弟,遂绝意进取。退居昆仑山下,寄情史籍,发奋著述。
康熙五十年(1711)卒。享年七十岁。
著有《述祖德诗》、《班范昉截》、《八代诗选》、《五代史昉截》、《西汉高士赞》、《昆仑山房诗集》、《燕游草集》、《古文集》、《厚斋自著年谱》等。
《四库全书》评庆“才藻富有”。刑部尚书王士祯评庆“汉澜翻笔底,真冠古之才。七言歌行,尤为擅场,不失崆峒,大复家法”。督学施愚山称庆文“舌光如电”。时人称庆“新作诗句,磊落雄奇”。“生平撰述足与人高,浩瀚如烟海”。
王士祯《渔洋诗话》:文章淹博华赡,千言可立就,诗尤以歌行擅场。
王士祯:《题历友新诗卷后》:时世新妆舞七盘,菱歌一曲万人看。谁知绝代婵娟子,翠袖牵萝倚暮寒。
卢见曾《国朝山左诗抄》:昆仑先生才高学富,挥洒万育语。早受知于施愚山督学。渔洋称为“冠古之才”。使其早登科第,或降心以就鸿博之试,得与渔洋、愚山诸公后先周旋,以争坛坫于康熙十子之间,当与山姜齐驱,余子退舍。惜乎数奇运蹇,仅以选拔终其身,刚正之气节,深醇之经济,一无所表见于时,宜乎唐豹岩序其诗,以不得如杨得意之荐司马相如为可恨也。
沈德潜《清诗别裁》:历友学殖淹博,挥洒千言,同时诸前辈称为冠世之才,不虚也。试辄冠曹,时宫定山中丞为学使,以明经荐山左第一人,就京兆试不遇,归而处昆仑山,不复出矣。杜门著书,有八代诗选、班范肪截、五代史肪截、两汉高士赞等书,卓然可传,岂以名位之有无为轻重耶?诗古今体兼善,宋、元习气不能染其笔端。
《四库全书总目》:笃庆才藻富有,洋洋洒洒,动辄千言。风发泉涌,不可节制。
《清史列传·文苑传》:诗以盛唐为宗,歌行尤擅场,不失空同、大复家法。
王培荀《乡园忆旧录》:张昆仑先生笃庆,明大学士讳至发曾孙。襁褓为相国钟爱。稍长,聪明绝人。作文洒洒千言,一挥而就。施愚山学使奇赏之,称为“舌光如电”。后入太学,屡试不售,乃弃帖括,博究史传。遨游江淮名胜之区,所至无不倒屣投辖。所为诗,磊落雄奇,千人皆废。渔洋林下索居,招游园亭,日相唱和,恨相见晚,以为当与田山姜、颜修来诸公并驱。著有《昆仑山房诗集》。其《百一诗》,专咏明事,断自神宗,澜翻史籍,纵横排奡,渔洋称为冠古之才。周林汲太史为之注,极详博。
顺治十六年(1659)笃庆十八岁,本张笃庆和同邑的蒲松龄、李尧臣匕张笃庆的表兄王(字鹿瞻),以及张 笃庆的二弟张履(字视旋,号顾斋),在研讨学业之余寄兴诗歌,“标壮采,抽藻思笃结为“郢中社”,成为传唱后世的一段佳话。关于郢中社的结社宗旨,蒲 松龄、张笃庆都曾言及。蒲松龄作《郢中社序》,指出大家借结社以切磋学问,陶冶性情:“约以宴集之余昙,作寄兴之生涯,聚固不可以时限,诗亦不以格拘,成时共载一卷,遂以“郢中”名社……抑且由此学问可以相长, 躁志可以潜消,于文业亦非无补。”
张笃庆在其诗、文中则说得更为清晰,那就是以阳春白雪风雅之声作为自己的艺术追求:“山中同赋《白雪》篇,寂寂书床问《太玄》。故国交游留海内,生平意 气向樽前。论文慷慨当中夜,说剑飘零已十年。惆怅乾坤吾辈在,莫将《下里》使人传。”
蒲松龄与张笃庆友情持续一生,人生历程有其相似一面:两人都是弱冠之年受知于山东学政施闰章,高中秀才,然而终其一生的最高功名仅为贡生,都长期远离家乡在外坐馆授徒,短时间在外为知县做幕僚,都因为卓越的文学成就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但蒲松龄与张笃庆的文学兴趣、创作才能不同,具体表现在蒲松龄热衷于编写志怪小说,张笃庆热心作诗,而且他们的这种兴趣一直持续到晚年。在张笃庆的心目中,诗是风雅事业、文学正宗,志怪小说是下里巴人,所以他始终不赞成、不支持并且反对蒲松龄创作《聊斋志异》。康熙三年(1664),张笃庆写有《答蒲柳泉来韵》,诗云:“迩来将遁世,闭户绝交知。君自神仙客,吾岂帝者师。惊人怀谢眺,流水识钟期。不厌狂夫态,披襟共咏诗。”诗第三句张笃庆称蒲松龄是“神仙客”,是说蒲松龄好谈论神仙鬼怪之事。诗第四句则是张笃庆回应蒲松龄称他“帝者师”,自谦不够格。由此可看出,蒲松龄从20多岁起就开始搜集素材,创作《聊斋志异》,并且名声远播,难怪连张笃庆也称他“神仙客”。也就在同年,张笃庆还写了七律二首《和留仙韵》,诗其二云:“司空博物本风流,涪水神刀不可求。君向黄初闻正始,我从邺下识应侯。一时结客白莲社,终夜悲歌碧海头。九点寒烟回首处,不知清梦落齐州。”
当然张笃庆碍于情面偶尔也称赞一下《聊斋志异》。康熙十八年春,《聊斋志异》初步结集成册后,高珩、唐梦赉先后为之作序。康熙二十一年(1682),张笃庆为《聊斋志异》题诗3首。诗其一云:“冥搜镇日一编中,多少幽魂晓梦通。五夜燃犀探秘箓,十年纵博借神丛。董狐岂独人伦鉴,干宝真传造化工。常笑阮家无鬼论,愁云飒飒起悲风。”诗其三云:“搦管萧萧冷月斜,漆灯射影走龙蛇。琅嬛洞里传千载,嵩岳云中迸九华。但使后庭歌玉树,无劳前席问长沙。庄周漫说徐无鬼,惠子书成已满车。”诗中“长沙”指贾谊,他是西汉著名的政论家,遭谗被贬为长沙王的太傅,一生抑郁不得志。张笃庆在诗中赞扬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将会“传千载”、“迸九华”,同时感慨蒲松龄与贾谊一样,都有怀才不遇的不幸遭遇。
顺治十六年(1659),张笃庆因姑丈王士祜之故得以结交渔洋山人。此后 二人经常往来唱和,谈诗论艺,这段交情一直持续到二人终老。正是王渔洋的提携,使得张笃庆诗名得以彰显。对这位诗名显赫身份尊贵的诗友,张笃庆在其《昆仑山房集》中留下了诸多唱和之作。有《七月七日渔洋先生招饮谈诗,长歌以志》、《渔洋先生见不墨榻涪溪碑,长歌为志》、《和渔洋先生·题赵承旨画戴安道破琴图》、《渔洋先生溺桥诗思图》、《渔洋先生雪谿诗思图》、《闻大司寇渔洋先生蒙优召赐环,恭赋长歌纪盛》、《和露筋祠贞女歌》、《述怀长歌上渔阳先生》等。
康熙四十五年丙戌(1706),张笃庆已是六十五岁花甲之年,应新城县令郎廷槐之邀去处馆,教授郎家诸子。在此期间,得与罢官在家的王士稹相互唱和。本年秋天有《上渔洋先生求为先君立传书》,至冬,王士祯当面将所作传记交与张笃庆,现王士祯《带经堂集》卷七十九中《明经张先生传》即是。
据张笃庆《厚斋门著年谱》记载,“一时尊宿良朋,兰亭群从”,与诸多文人游宴,可比王羲之兰亭雅集,诸人中包括张实居(萧亭)。现存诗话《师友诗传录》,郎梅溪问,渔洋、张实居、张笃庆答,应是当时诗酒唱和之时谈论诗艺之记录了。
在与王士祯的交游唱和中,笃庆的诗作沾染上了“神韵”的含蓄,尤其是在他科举败北之后,含蓄淡泊的诗风恰好用以表现失意的心态,于是后期诗作中出现了大量的田园杂兴诗。
除了乡邑同仁,张笃庆少时已有外省友人,以云间蒋大鸿、蒋左箴父子及梁溪顾然最善。康熙二年甲辰(1664)二蒋一顾来淄川游,与张笃庆“剧谈风雅,共定千秋”。赠答唱和诗中有不少是为蒋顾而作的,游宴相续,歌啸淋漓。如五言古诗《述怀寄顾然当如》、《东皋社集同玄间蒋左箴,梁溪顾当如》、《送梁溪顾当如》;七言古诗《答晋陵顾当如长歌》、《长歌赠云间蒋左箴》、《登般城放歌同华亭蒋左箴、梁溪顾当如、同邑王栗里》、《忆远曲戏赠顾当 如》、《放歌寄怀顾当如》、《题蒋杜陵丁定书目后长歌》等。
张笃庆与他们交好源自诗心的契合。笃庆师法七子派,蒋大鸿宗尚云间派,这两个诗派均以盛唐为宗,正可谓遇知音矣。
张笃庆在科举道路上曾有过几次离成功很近的经历,每次都与科场中慧眼识 才的几位伯乐有很大干系。
1.施闰章。顺治十三年(1656)施闰章督学山东,第二年在考试童牛时,宣布 “能作诗赋着,许各展所长”。十六岁的张笃庆主动请题赋诗,挥笔而就。施闰 章对其作大加赏识,当时便“面许采芹”。他的提携极大地鼓舞了张笃庆,后来 张笃庆能够在诗文方面有所成就与年少时的这次经历是分不开的。
康熙三十六年(1697)作《历下濯缨湖题愚山施夫了石碣诗后》,“宣城夫子文章伯,衡文齐鲁横玉尺”,充溢着对施闰章的赞美;“庆也垂看入泮池,绛帐扶风多异格”,可见近花甲之年的张笃庆仍未忘记施愚山的知遇之恩。
2.翁叔元。康熙十四年(1675)夏,翁叔元为提学道钱江②幕僚,负责阅卷, 对张笃庆的录科卷大加赞赏,擢为第一名。八月乡试,张笃庆依然被放。
3.劳之辨。康熙十六年(16力),张笃庆已是三十六岁,夏天依例参加岁试,值劳之辨提学山东,被置为第一名。笃庆作歌行二首赠劳之辨,《忆昔行上学宪石门劳夫子》、《白雪楼歌再上学宪劳夫子》。劳之辨评价笃庆文“湛深经术似子固,通达国体似子瞻”。第二年(1648)的秋试笃庆仍以败北了局。
4.宫梦仁、曹禾。康熙二十五年( 685),张笃庆四十四岁时考选拔贡,列济南府第一名,科举之路似乎出现了转机,于次年赴京参加顺天乡试。京城聚集着全国各地的英才, 张笃庆客居于此,得以结识大江南北的名士,展不他的诗文才华。笃庆考选拔贡入试北闱,与宫梦仁、曹禾二人的提携是分不开的。可惜的是,替他誉录考卷的人抄录潦草,遗落错讹满纸,导致他再次秋闱被放。
正是这位宫学宪慧眼识英才,让张笃庆“拔冠一军”。张因此得到进北京国了监参加秋试的机会,瞻仰国子监的幽光古色,结交到更多朋友。
康熙二十六年(1687)张笃庆在北京结识任国子监祭酒的曹禾。曹 禾对张笃庆的赏识也是因为他的诗歌。张笃庆作于康熙二十年(1681)的《平滇 行》,歌咏平定吴三桂叛乱之事,“颇见赏于大司成曹(禾)颂嘉先牛”。笃庆居停京城期间,曹禾把他的诗作介绍给许多知名人士,达到了“逢人说项”的地步。张笃庆一 时文名犬显,结纳了不少名士,包括吴江张尚煖、青浦王原、华亭周稚廉等,名气开始冲出了本邑的范围。
一.以雅正为旨归
在《师友诗传录》中,他阐述了自己诗学宗法的去取,认为《三百篇》是后世诗作之源。《楚辞》、《十九首》、乐府都自《诗》衍岀。
楚辞的源头在今看来,当是与楚地山川风物、人情世运密切相关,更是屈 原前无古人的创举,在当今学术界被视为与现实主义的《诗经》并行的浪漫主义的源泉。在时人张笃庆看来,楚辞的源头亦为《三百篇》,“况乎'骚’亦出于'风' 也”,“风”乃“风、雅、颂”之“风,是《诗经》中民俗民风、浪漫气息存 留最多的一类,“风骚”在后世往往并称。在此暂不讨论“风”、“骚”相互间之 接受与影响,单就张笃庆而言,在他的诗学观念中“骚”这种重要文体的源头仍 是《三百篇》。
《古诗十九首》一向被视为五言古诗的开山之作,亦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之作,“如太羹醇酒,非复泛齐醍齐可酹”,因此十九首被称之为“五古之原”(郎廷槐)。 那么在张笃庆看来《十九首》与《三百篇》关系何如呢?当论及与《三百篇》的关系时,张笃庆道,“昔人谓《十九首》为风余”,在他看来《古诗十九首》亦为 《三百篇》之衍波。
乐府诗“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以“刺美见事”,与《三百篇》共同成为现 实主义的两大源头。张笃庆认为“雅、颂为乐府之源”,仍不脱《三百篇》之影 响。由此可见,《三百篇》在张笃庆师法观念中占据着首要地位。
“雅”、“正”均为《三百篇》要义,在张笃庆诗中屡屡出现。《读赵觇退大参有赠》云“宋元以来沦大雅,寥寥不复闻正声”,宋元诗中大雅沦丧,正声匿迹,所以不可复学;《阅树百南游诗有赠》云“嘘嗟此道竟寥寥,大 雅遗音留吾友”,批判了音同瓦缶的近世诗,赞赏友人诗中有“大雅遗音”。
二.师法汉魏、六朝、初唐、盛唐
张笃庆远源师法汉魏、六朝及初盛唐。“故学诗而不熟于汉、魏、六朝者, 皆俭父也”。如果学诗的人不熟悉汉魏六朝,不学习汉魏六朝,即使饱读诗书则 仍未脱粗野之气。张笃庆认为,“汉人诗风味醇茂,高浑中具见淡泊”,“子建健哉,……抑五言圣境矣”,“六朝之浓且厚矣”。
不拘一家,博采众长,在清初康熙诗坛已经成为比较普遍的现象。李梦阳的看法是:“三代以下,汉魏最近古”(《与徐氏论文书》),六朝诗可学,但必须“择而取”(《章园饯会诗引》),元、白、 韩、孟、皮、陆以下不足学(《与徐氏论文书》)。何景明自称“学歌行近休,有取于(李白、杜甫)二家,旁及唐初盛唐诸人,而古作必从汉、魏求之。”(《大复集》)
厚斋的诗歌被评价为“颇有空同、大复家法”,在诗学观念上已经比明前后七子通脱得多。汉魏的古直苍劲,六朝的词藻华美,初唐的流利婉转,盛唐的豪迈雄奇等诸种诗歌风尚均被纳入学习的视野,体现出不拘一家的宏阔包容的文学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