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9-06 19:01
黄梅戏《徽州女人》于1999年6月在安徽合肥首演,是戏曲舞台上的经典剧目和安庆再芬黄梅艺术剧院的保留剧目。
1996年,韩再芬因黄梅戏电影《徽商情缘》的拍摄来到徽州,看到徽州古民居收到启发,自此决心要挖掘出徽州古民居背后的故事,在舞台上将徽州古民居的神韵展现出来。
韩再芬在了解徽州的过程中,渐渐找到头绪。根据徽州的俗例,男子到16岁就要远走他乡,“少小离家动别愁,杭州约伴又苏州,妾心难逐郎心志,折柳年年到白头。”“折柳”是送别的代称,徽商的妻子“折柳年年”直到白头。于是,韩再芬请来的陈薪伊、曹其敬、刘云程、高广健、邢辛等戏剧界专家,多次到西递古民居采风,反复召开研讨会,一部以徽州女人命运为主题的故事构架就产生了。
1998年11月20日,《徽州女人》剧组诞生。
从1998年10月到1999年6月,历经八个月的反复揣摩,《徽州女人》这部舞台剧诞生。
1999年6月,《徽州女人》在合肥举行首演。
2023年8月30日,黄梅戏《徽州女人》在黄梅戏艺术中心完成舞台录制,之后将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反复加工提高,所形成的系统性数字化资料将存入中国文化档案。
唢呐声中一乘花轿过得桥来,轿中是少女和她满溢的幸福,只因“丈夫”来相亲时低灯见过那伞下的一卷书和一条辫,从此书生的背影便令她憧憬无限。她不知那书生已远离家门,背新娘的人是新郎的小弟。伏在瘦小的背上,红盖头下却在思量要如何为丈夫补养身子。
洞房外一天寻人不着的公婆终于吐露真情,天真的女人第一想到的是“他嫌我?”公婆说他去求功名了,她即转忧为喜:“求功名好”。高高兴兴接受了小弟的跪拜,一声“大嫂”从此注定了女人的一生。心中那飘荡的长辫已被丈夫剪下,捧在手中,独坐空房,女人对自己说“他这是怕我寂寞,留下辫子陪我”。
十年过去,女人认认真真地做好该做的,为尽孝道,已将公婆改口叫爹娘。每天去井台打水很久才回来,只为在桥头看到丈夫突然出现,甚至想过了桥去,去外面看看,去把丈夫找回来,可对于“外面的世界”,她惶惑,身为女人,只能坐守井底。
公婆实在不忍看她受此折磨,要将“女儿”嫁人,村里唯 一的老秀才提的建议却是“等”。因为他当年也是离家闯荡,三十年后照样叶落归根。
又是十年。丈夫有电报发来,说是已任县长。全村欢喜,老秀才要写回电,女人只说两个字——“快回”,二十年的苦等仍未将她的希望抹平,为接喜讯匆匆换上的嫁衣红得耀眼,红得让人想哭。
随后到来的信里有大洋,还有三口之家的全家福照片,面对微笑的女人,所有的人都不敢说。公婆悄悄将照片藏了起来。
因儿子的不肖,媳妇的不幸,两位老人不久即撒手而去。女人突然发现自己再也没有活的意义,一切都是为谁而忙?漫漫长夜如何苦熬?隔壁小叔一家红红火火,这边凄冷无助,那边却又诞麟儿。黑夜中,小叔送来了一盏明灯——襁褓里的婴儿让她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十五年飞逝而过,婴儿也长成了甩着黝黑长辫的少年书生,女人却老了,她每天都用颤抖的手为儿子梳辫子,她说,梳辫子好看啊。儿孝母慈,似乎日子就该这么平静地过下去。
村外却走来了叶落归根的“丈夫”和他的夫人。“唢呐大哥”将消息告诉女人,她慌慌张张地要去为他们收拾屋子,要为受了风寒的那个“她”煮姜汤,人们这才知道原来她早已明白真相,为婆婆整理遗物时那张照片告诉了她一切。
儿子泣不成声,明白母亲让他读书是为了有一天能为她念那封信,可其实那信他早已读过数遍却不敢对母亲说。女人含泪说让儿子读书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带她到“外面”看看,她真想去外面啊。
在桥上,女人迎接丈夫,只说着“家来啦?家来着就好”,招呼他进屋。丈夫不知她是谁,一遍一遍地问,她说“我?我是你伢子的姑姑……”
缓缓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向台前,大幕垂下。
剧终。
《徽州女人》的人物有女人、丈夫、公公、婆婆、小叔子、老秀才、养子、唢呐大哥、轿夫、乡绅、富孀以及男女群演等人。
《徽州女人》主要唱腔音乐的曲作者为黄梅戏作曲家陈儒天先生, 描写音乐则由从事舞台剧及电影作曲的董为杰先生创作。
《徽州女人》通过一个女人“嫁、盼、吟、归”的四个过程,以鲜活灵动的舞台表现和扣人心弦的唱腔动作刻画了封建社会中最底层女人的生活。
该剧一改中国戏剧传统的“大团圆”结局,在剧末营造了浓重的悲剧氛围,着力塑造了一位贞洁烈妇,这个女人从未见过自己的丈夫,却用一生坚守了丈夫的存在,为公婆尽孝道,做小叔子的好大嫂。
虽为悲剧,但剧目一反传统黄梅戏小、巧、轻、喜等风格,运用全新的创作手法,美轮美奂的舞台效果,淡化了戏曲的故事情节,通过“嫁、盼、吟、归”四种情境转换,对历史的苦难作出一种诗化的处理,用美的形式表现了当时的封建道德观念和时代风貌,演绎出一曲生命颂歌。
整台戏通过徽派建筑的影像投放和灯光道具的渲染完成,舞美设计极具现代性,受歌剧、话剧和电视的影响较大,造型艺术较之以往的戏剧得到大规模运用。现代主义的戏剧理念在该部戏中得到明显的体现,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综合运用的风格,大大拓展了舞台的容量。戏中每一个细节都是踏着音乐的节点推进,服饰和幕景对于事实准确性的贴合,使舞台获得了立体流动的性质,舞美造型的空间性和象征性超越了以往传统戏剧的写意性。但这部戏剧的艺术性和思想性仍有欠缺,人物个性特征的形成稍显缺乏创作根据。
在叙述视角上,《徽州女人》没有把重点放在包办婚姻对女性的束缚与摧残上,没有对封建伦理道德进行审视,也没有对女人表达“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批判,情绪,它摆脱了直呈弊病、批判式叙述的激切、直白,从以往习见的、宏大的或是批判的视角中跳出来,以一种相对沉静的、超然的笔触,描写一个女人的悲剧一生。
剧作淡化情节,突出人物、增强视觉感受,结构类似于话剧板块式结构,融合交响乐语汇的现代作曲技法;与版画相结合的舞台美术……这些处理共同营造了一种丰富、古朴、深沉、厚重的舞台呈现,也在充满诗意的舞台呈现中有了一些象征意味。
《徽州女人》在曲体、调式、音域与调高、旋法、伴唱与合唱以及描写音乐中均融入了新的音乐元素,并且吸收了众多姊妹艺术以及其他音乐艺术的音乐因素和创作手法, 从而呈现给观众的是一种单纯而不单调、简洁而不简陋、通俗而不庸俗的唱腔音乐。曲体没有严格遵循传统黄梅戏的曲体结构, 而是将原有黄梅戏中的民歌体进行变异, 并且根据剧情发展的需要适当模糊了戏曲曲体和歌曲曲体的界限,如“冰凌零花开是腊梅” 唱段运用的就是一种变异了的民歌体;另外,还在黄梅戏戏曲音乐的基础上接入了流行音乐、西洋歌剧等多种音乐体裁,从而使整部作品的唱腔音乐成为集(新)民歌体、曲牌体、板腔体、现代歌曲体与歌剧体之大成的多元集合体, 是一种程式化中的非程式化,如“井台”的几个唱段和“爱情主题” 唱段的设定则挪用了一种现代歌曲体与歌剧体。
《徽州女人》是灯光设计方案一改传统黄梅戏灯光“大白光”的滥用,在保证观众能够看清演员面部表情的前提下,尽量减少面光的使用,借鉴了话剧等其他舞台剧的灯光艺术手法,恰到好处地运用色光,使人们欣赏到色彩纷呈的黄梅戏舞台;他把灯光与唱腔和表演结合起来,深层次地烘托、渲染剧情,塑造黄梅戏人物的心理空间,使得该剧在表演的各个高光区及色光变化都与剧情呼应;以光代景,灵活生动地渲染出特定的舞台画面氛围,在欣赏剧目的同时又充分感受到舞台灯光的艺术魅力。
开场由多重叠合的徽州民居版画布景构成,运用较暗的冷色光照射,单纯洗练,抛弃了华丽的装饰,写意地交待戏剧环境,以一种诗意、大器的风格,奠定了主人公沉重的苍凉感和命运的悲戚感。序幕“嫁”一场戏,在一束白色顶光的照射下,一顶花轿显得格外鲜红夺目,装饰着欢快喜庆的场景。伴着像是要吹破天的唢呐声,红色这一象征喜庆的色光铺满舞台的每一个角落,顿时寂静山村沸腾起来,每一个人都洋溢在喜庆的氛围中。这种大面积的暖色灯光的使用,不仅让人快速地感染到欢快热烈的氛围,又与主人公后来凄惨的命运产生对比,使艺术的外在形式与内涵达到和谐与统一。
在最后一幕“归”的场景中,色光的运用富有极强的内涵。在一片昏黄的灯光的映照下,层层叠叠的徽州古民居显得破败斑驳。徽州女人终于盼到了丈夫回来的那一刻,夕阳西下,同时也暗示着男女主人公都走到了人生的暮年。面对一生都在期盼和守候的丈夫,等到的却是“你到底是谁”一句漠然冰冷的问话。女人全身一颤,踉踉跄跄几欲跌倒,随即定了定神,缓慢地走下石板路。此时,在正后上方布光,照射的女主人公的轮廓鲜明,显得端庄典雅,具有很强的装饰美感。灯光伴随徽州女人拾级而下,后由一束象征希望的绿色顶光照射,寓意女人最终会放弃这种依附于男人的被动、痛苦的生活方式,从此走向新的人生之路,引导观众流连、遐想。
剧中曾两次出现井台,同一处景物,因为徽州女人前后的心境不同,由憧憬期盼转为心如死灰,所以安排灯光也由希望的绿色转为绝望的深蓝色,恰到好处地暗示人物的心理世界。这种带有情感色彩的色光的变化与整体艺术表演相互映衬,让人们感受到光线的力量与黄梅戏艺术结合之后舞台效果产生的巨大变化。
《徽州女人》虽然将故事发生时间放在清末民国初,反映的却是明清两代徽商、包括整个封建社会女性的悲剧命运和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哲学反思。总的说来,《徽州女人》是一部非常优秀的舞台作品,是继黄梅戏舞台剧《红楼梦》之后一部具有探索价值的黄梅戏作品。(安徽省艺术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沈梅)
看黄梅戏《徽州女人》,是一次从未经历过的审美体验。(中国艺术研究院戏研所研究员龚和德)
《徽州女人》——中国戏曲的希望。(中国艺术研究院戏研所研究员马也)
“它实际上在探讨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能给人们提供一个什么样的生存环境、一个什么样的人文环境,在这种人文环境中所孕育、所塑造的出来的人物,是一种什么样的性格,一种什么样的生存状态。”(《剧本》月刊主编廖奔)
“它提醒我们,历史不仅可以有宏大叙事,可以从正面描写,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体味,可以用这样一种非常平民化的视野观照,如此才能令我们民族的集体记忆有更丰厚的内涵。”“《徽州女人》也有它的不足,尤其是第三幕主人公表现她‘思春’的一场戏,与全剧诗意、含蓄、充溢悲情的整体风格很不谐和。”(戏剧评论家傅谨)
在业内评价中,《徽州女人》堪称戏曲改革之典范之一。(皖西学院艺术学院讲师、硕士黄梅)
黄梅新戏《徽州女人》堪称“梅开三度”的典范之作。自上演以来,无论舞台设计、表演形式还是对人物心理的探究,都突出并发扬了黄梅戏婉约、细腻的风格。这部戏剧突出的成就在于丰富了戏剧的制作、表演技巧,影视制作的技巧在“梅开三度”时期得到充分实践。但其在思想艺术性上仍有欠缺,表现形式精美有余,对思想内涵的挖掘却未突破此前的发展高峰,对情节冲突的设置和连贯以及意象的设置和意义生成的构思还不很成熟。(广西大学文学院硕士朱芳芳)
《徽州女人》中灯光的大胆尝试,使得黄梅戏艺术舞台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魅力,也为其他传统戏曲舞台艺术效果的创新做出了示范。给观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享受,开创了黄梅戏舞台的新天地。(安庆师范学院美术学院讲师、硕士倪静)
《徽州女人》诞生在戏曲低落、戏曲人奋起自救的时代,这部作品从问世起就打上了“创新”的烙印,名满天下,谤亦随之。20年后再来看,可以发现,《徽州女人》的新颖依然动人,而这也与以开放性、可塑性强著称的黄梅戏相匹配。(《中国文艺评论》编辑部主任胡一峰)
截至2014年9月,《徽州女人》已连演400余场;至2015年12月,演出500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