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嘴李翠莲记

更新时间:2023-07-07 11:34

《快嘴李翠莲记》是1961年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出版的书籍,讲述了李翠莲向代表封建统治秩序和尊严的父母、兄嫂、媒人、丈夫、公婆等公然表达自己的意见与不满,而不被人们所喜爱接受、惹怒家人和公婆,最终出家为尼的故事。

简介

她“女红针指,书史百家,无所不通,只是口嘴快些。”配给张员外家作儿媳妇。迎亲的肩舆到了张家门口,“添粮含饭古来留”,牙婆拿着一碗饭,叫到“:小娘子,开口接饭。”翠莲却道“:当门给我冷饭吃,这等富贵不如贫”,到了堂前,她又说道“红纸牌儿在当中,点着几对满墙红。我家公婆又未死,如何点盏随身灯?”进进新房,坐床撒幔,先生道:“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只见翠莲跳起身来,将先生夹腰两擀面杖,便骂道:“你娘的臭屁!你老婆便是河东狮子!”她丈夫大怒道:“撒帐之事,古来有之!”可是她偏偏看不惯“古来留”、“古来有之”的传统礼节,在象征封建伦理对女性的塑造定性化、定型化的婚礼这一仪式的进行中,无穷制的挑剔四周人的言行态度,并在需以庄重厉穆和沉默来表现自己作为贞良妇人的顺服时,她都以截然相反的行为破坏了社会常规。她看不惯婚礼的繁礼缛节,忍受不了别人对她的摆布与不敬。翠莲根本没把封建礼教放在眼里,更没遵守“夫为妻纲,父为子纲”的礼法,她不会为了虚假的封建说教而熄灭了自己作为人的独立个性和是非分明的能力,她非要争得个是非分明。当然这种“没规矩、没家法”的女子是不会受到公婆喜爱的。婚后,她对婆家的管束与威胁尽不妥协,终于选择了重回外家这种为当时女性即使付出生命代价也决不接受的生之路。她毅然离开,没有半点犹豫和不舍,这点是她个性独立的又一表现。回家后父母并兄嫂都抱怨翠莲的不是,翠莲道:“指看回家图安闲,岂料爹娘也怪吾。夫家外家着不得,剃了头发作师姑。……头儿剃的光光地,哪个不叫一声小师姑”,她独立的品格上升到一个很高的地步,当家人和社会都不容她如此叛逆的性格时,她也决不低头,而是一个人离开世俗,离开这个容不下她的世界,她毅然决然的选择出家这种方式来断尽与亲人的瓜葛,以期走一条自由独立的人生之路。李翠莲的结局是出家为尼,固然说是以独立的姿态应对了现实的诘难,实际上出家是现世希看的断尽与苦难心灵的逃亡,而不是达到幸福的彼岸。她终极为争取发言权的行动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被井然有序的现实所隔离。

作品原文

【说明】这是我国较早的一篇白话小说。作者不可考,可能是宋元时人。《清平山堂话本》收入了这篇小说。主人公李翠莲心直口快,出口成骂,见谁不顺眼就骂谁。其骂人的语言艺术堪称一绝,可供网人掐架时学习揣摩。

本文录自《中华活叶文选》(第9号),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61年第1版。输入时修改了几处文字。

入话:

出口成章不可轻,开言作对动人情;

虽无子路才能智,单取人前一笑声。

此四句单道:昔日东京有一员外,姓张名俊,家中颇有金银。所生二子,长曰张虎,次曰张狼。大子已有妻室,次子尚未婚配。本处有个李吉员外,所生一女,小字翠莲,年方二八。姿容出众,女红针指,书史百家,无所不通。只是口嘴快些,凡向人前,说成篇,道成溜,问一答十,问十道百。有诗为证:

问一答十古来难,问十答百岂非凡。

能言快语真奇异,莫作寻常当等闲。

话说本地有一王妈妈,与二边说合,门当户对,结为姻眷,选择吉日良时娶亲。三日前,李员外与妈妈论议,道:“女儿诸般好了,只是口快,我和你放心不下。打紧她公公难理会,不比等闲的,婆婆又兜答,人家又大,伯伯、姆姆,手下许多人,如何是好?”妈妈道:“我和你也须分付她一场。”只见翠莲走到爹妈面前,观见二亲满面忧愁,双眉不展,就道:

“爷是天,娘是地,今朝与儿成婚配。男成双,女成对,大家欢喜要吉利。人人说道好女婿,有财有宝又豪贵;又聪明,又伶俐,双六、象棋六艺;吟得诗,做得对,经商买卖诸般会。这门女婿要如何?愁得苦水儿滴滴地。”

员外与妈妈听翠莲说罢,大怒曰:“因为你口快如刀,怕到人家多言多语,失了礼节,公婆人人不喜欢,被人笑耻,在此不乐。叫你出来,分付你少作声,颠倒说出一篇来,这个苦恁的好!”

翠莲道:

“爷开怀,娘放意。哥宽心,嫂莫虑。女儿不是夸伶俐,从小生得有志气。纺得纱,续得苎,能裁能补能能绣刺;做得粗,整得细,三茶六饭一时备;推得磨,捣得碓,受得辛苦吃得累。烧卖、匾食有何难,三汤两割我也会。到晚来,能仔细,大门关了小门闭;刷净锅儿掩厨柜,前后收拾自用意。铺了床,伸开被,点上灯,请婆睡,叫声‘安置’进房内。如此伏侍二公婆,他家有甚不欢喜?爹娘且请放心宽,舍此之外值个屁!”

翠莲说罢,员外便起身去打。妈妈劝住,叫道:“孩儿,爹娘只因你口快了愁!今番只是少说些。古人云:‘多言众所忌。’到人家只是谨慎言语,千万记着!”翠莲曰:“晓得。如今只闭着口儿罢。”

妈妈道:“隔壁张太公是老邻舍,从小儿看你大,你可过去作别一声。”员外道:“也是。”翠莲便走将过去,进得门槛,高声便道:

“张公道,张婆道,两个老的听禀告:明日寅时我上轿,今朝特来说知道。年老爹娘无倚靠,早起晚些望顾照!哥嫂倘有失礼处,父母分上休计较。待我满月回门来,亲自上门叫聒噪。”

张太公道:“小娘子放心,令尊与我是老兄弟,当得早晚照管;令堂亦当着老妻过去陪伴,不须挂意!” 作别回家,员外与妈妈道:“我儿,可收拾早睡休,明日须半夜起来打点。”翠莲便道:

“爹先睡,娘先睡,爹娘不比我班辈。哥哥、嫂嫂相傍我,前后收拾自理会。后生家熬夜有精神,老人家熬了打盹睡。”

翠莲道罢,爹妈大恼曰:“罢,罢,说你不改了!我两口自去睡也。你与哥嫂自收拾,早睡早起。”

翠莲见爹妈睡了,连忙走到哥嫂房门口高叫:

“哥哥、嫂嫂休推醉,思量你们忒没意。我是你的亲妹妹,止有今晚在家中。亏你两口下着得,诸般事儿都不理。关上房门便要睡,嫂嫂,你好不贤惠。我在家,不多时,相帮做些道怎地?巴不得打发我出门,你们两口得伶俐?”

翠莲道罢,做哥哥的便道:“你怎生还是这等的?有父母在前,我不好说你。你自先去安歇,明日早起。凡百事,我自和嫂嫂收拾打点。”翠莲进房去睡。兄嫂二人,无多时,前后俱收拾停当,一家都安歇了。

员外、妈妈一觉睡醒,便唤翠莲问道:“我儿,不知甚么时节了?不知天晴天雨?”翠莲便道:

“爹慢起,娘慢起,不知天晴是下雨。更不闻,鸡不语,街坊寂静无人语。只听得:隔壁白嫂起来磨豆腐,对门黄公舂糕米。若非四更时,便是五更矣。且把锅儿刷洗起。烧些脸汤洗一洗,梳个头儿光光地。大家也是早起些,娶亲的若来慌了腿!”

员外、妈妈并哥嫂一齐起来,大怒曰:“这早晚,东方将亮了,还不梳妆完,尚兀自调嘴弄舌!”翠莲又道:

“爹休骂,娘休骂,看我房中巧妆画。铺两鬓,黑似鸦,调和脂粉把脸搽。点朱唇,将眉画,一对金环坠耳下。金银珠翠插满头,宝石禁步身边挂。今日你们将我嫁,想起爹娘撇不下;细思乳哺养育恩,泪珠儿滴湿了香罗帕。猛听得外面人说话,不由我不心中怕;今朝是个好日头,只管都噜都噜说甚么!”

翠莲道罢,妆办停当,直来到父母跟前,说道:

“爹拜禀,娘拜禀,蒸了馒头索了粉,果盒肴馔件件整。收拾停当慢慢等,看看打得五更紧。我家鸡儿叫得准,送亲从头再去请。姨娘不来不打紧,舅母不来不打紧,可耐姑娘没道理,说的话儿全不准。昨日许我五更来,今朝鸡鸣不见影。歇歇进门没得说,赏她个漏风的巴掌当邀请。”

员外与妈妈敢怒而不敢言。妈妈道:“我儿,你去叫你哥嫂及早起来,前后打点。娶亲的将次来了。”翠莲见说,慌忙走去哥嫂房门口前,叫曰:

“哥哥、嫂嫂你不小,我今在家时候少。算来也用起个早,如何睡到天大晓?前后门窗须开了,点些蜡烛香花草。里外地下扫一扫,娶亲轿子将来了。误了时辰公婆恼,你两口儿讨分晓!”

哥嫂两个忍气吞声,前后俱收拾停当。员外道:“我儿,家堂并祖宗面前,可去拜一拜,作别一声。我已点下香烛了。趁娶亲的未来,保你过门平安!”翠莲见说,拿了一炷,走到家堂面前,一边拜,一边道:

“家堂,一家之主;祖宗,满门先贤:今朝我嫁,未敢自专。四时八节,不断香烟。告知神圣,万望垂怜!男婚女嫁,理之自然。有吉有庆,夫妇双全。无灾无难,永保百年。如鱼似水,胜蜜糖甜。五男二女,七子团圆。二个女婿,达礼通贤;五房媳妇,孝顺无边。孙男孙女,代代相传。金珠无数,米麦成仓。蚕桑茂盛,牛马挨肩。鸡鹅鸭鸟,满荡鱼鲜。丈夫惧怕,公婆爱怜。妯娌和气,伯叔忻然。奴仆敬重,小姑有缘。”

翠莲祝罢,只听得门前鼓乐喧天,笙歌聒耳,娶亲车马,来到门首。张宅先生念诗曰:

“高卷珠帘挂玉钩,香车宝马到门头。

花红、利市多多赏,富贵荣华过百秋。”

李员外便叫妈妈将钞来,赏赐先生和媒妈妈,并车马一干人。只见妈妈拿出钞来,翠莲接过手,便道:“等我分!”

“爹不惯,娘不惯,哥哥、嫂嫂也不惯。众人都来面前站,合多合少等我散。抬轿的合五贯,先生、媒人两贯半。收好些,休嚷乱,掉下了时休埋怨!这里多得一贯文,与你这媒人婆买个烧饼,到家哄你呆老汉。”

先生与轿夫一干人听了,无不吃惊,曰:“我们见千见万,不曾见这样口快的!”大家张口吐舌,忍气吞声,簇拥翠莲上轿。一路上,媒妈妈分付:“小娘子,你到公婆门首,千万不要开口。”

不多时,车马一到张家前门,歇下轿子,先生念诗曰:

“鼓乐喧天响汴州,今朝织女配牵牛。

本宅亲人来接宝,添妆含饭古来留。”

且说媒人婆拿着一碗饭,叫道:“小娘子,开口接饭。”只见翠莲在轿中大怒,便道:

“老泼狗,老泼狗,叫我闭口又开口。正是媒人之口无量斗,怎当你没的翻做有。你又不曾吃早酒,嚼舌嚼黄胡张口。方才跟着轿子走,分付叫我休开口。甫能住轿到门首,如何又叫我开口?莫怪我今骂得丑,真是白面老母狗!”

先生道:“新娘子息怒。她是个媒人,出言不可太甚。自古新人无有此等道理!”翠莲便道:

“先生你是读书人,如何这等不聪明?当言不言谓之讷,信这虔婆弄死人!说我婆家多富贵,有财有宝有金银,杀牛宰马做茶饭,苏木、檀香做大门,绫罗缎匹无算数,猪羊牛马赶成群。当门与我冷饭吃,这等富贵不如贫。可耐伊家忒恁村,冷饭将来与我吞。若不看我公婆面,打得你眼里鬼火生!”

翠莲说罢,恼得那媒婆一点酒也没吃,一道烟先进去了;也不管她下轿,也不管她拜堂。

本宅众亲簇拥新人到了堂前,朝西立定。先生曰:“请新人转身向东,今日福禄喜神在东。”翠莲便道:

“才向西来又向东,休将新妇便牵笼。转来转去无定相,恼得心头火气冲。不知哪个是妈妈?不知哪个是公公?诸亲九眷闹丛丛,姑娘小叔乱哄哄。红纸牌儿在当中,点着几对满堂红。我家公婆又未死,如何点盏随身灯?”

张员外与妈妈听得,大怒曰:“当初只说要选良善人家女子,谁想娶这个没规矩、没家法、长舌顽皮村妇!”

诸亲九眷面面相觑,无不失惊。先生曰:“人家孩儿在家中惯了,今日初来,须慢慢的调理她。且请拜香案,拜诸亲。”

合家大小俱相见毕。先生念诗赋,请新人入房,坐床撒帐:

“新人挪步过高堂,神女仙郎入洞房。

花红利市多多赏,五方撒帐盛阴阳。”

张狼在前,翠莲在后,先生捧着五谷,随进房中。新人坐床,先生拿起五谷念道: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嫦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绣带佩宜男。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宫客。

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从今好梦叶维熊,行见(虫宾)珠来入掌。

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红云簇拥下巫峰。

撒帐下,见说黄金光照社。今宵吉梦便相随,来岁生男定声价。

撒帐前,沉沉非雾亦非烟。香里金虬相隐映,文箫今遇彩鸾仙。

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

说那先生撒帐未完,只见翠莲跳起身来,摸着一条面杖,将先生夹腰两面杖,便骂道:“你娘的臭屁!你家老婆便是河东狮子!”一顿直赶出房门外去,道:

“撒甚帐?撒甚帐?东边撒了西边样。豆儿米麦满床上,仔细思量象甚样?公婆性儿又莽撞,只道新妇不打当。丈夫若是假乖张,又道娘子垃圾相。你可急急走出门,饶你几下擀面杖。”

那先生被打,自出门去了。张狼大怒曰:“千不幸,万不幸,娶了这个村姑儿!撒帐之事,古来有之。”翠莲便道:

“丈夫,丈夫,你休气,听奴说得是不是?多想那人没好气,故将豆麦撒满地。倒不叫人扫出去,反说奴家不贤惠。若还恼了我心儿,连你一顿赶出去,闭了门,独自睡,晏起早眠随心意。阿弥陀佛念几声,耳伴清宁到伶俐。”

张狼也无可奈何,只得出去参筵劝酒。至晚席散,众亲都去了。翠莲坐在房中自思道:“少刻丈夫进房来,必定手之舞之的,我须做个准备。”起身除了首饰,脱了衣服,上得床,将一条绵被裹得紧紧地,自睡了。 且说张狼进得房,就脱衣服,正要上床,被翠莲喝一声,便道:

“堪笑乔才你好差,端的是个野庄家。你是男儿我是女,尔自尔来咱是咱。你道我是你媳妇,莫言就是你浑家。那个媒人那个主?行甚么财礼下甚么茶?多少猪羊鸡鹅酒?甚么花红到我家?多少宝石金头面?几匹绫罗几匹纱?镯缠冠钗有几付?将甚插戴我奴家?黄昏半夜三更鼓,来我床前做甚么?及早出去连忙走,休要恼了我们家!若是恼咱性儿起,揪住耳朵采头发,扯破了衣裳抓破了脸,漏风的巴掌顺脸括,扯碎了网巾你休要怪,擒了你四(鬃下换共)怨不得咱。这里不是烟花巷,又不是小娘儿家,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顿拳头打得你满地爬。”

那张狼见妻子说这一篇,并不敢近前,声也不作,远远地坐在半边。将近三更时分,且说翠莲自思:“我今嫁了他家,活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今晚若不与丈夫同睡,明日公婆若知,必然要怪。罢,罢,叫他上床睡罢。”便道:

“痴乔才,休推醉,过来与你一床睡。近前来,分付你,叉手站着莫弄嘴。除网巾,摘帽子,靴袜布衫收拾起。关了门,下幔子,添些油在晏灯里。上床来,悄悄地,同效鸳鸯偕连理。束着脚,拳着腿,合着眼儿闭着嘴。若还蹬着我些儿,那时你就是个死!”

说那张狼果然一夜不敢作声。睡至天明,婆婆叫言:“张狼,你可叫娘子早起些梳妆,外面收拾。”翠莲便道:

“不要慌,不要忙,等我换了旧衣裳。菜自菜,姜自姜,各样果子各样妆;肉自肉,羊自羊,莫把鲜鱼搅白肠;酒自酒,汤自汤,腌鸡不要混腊獐。日下天色且是凉,便放五日也不妨。待我留些整齐的,三朝点茶请姨娘。总然亲戚吃不了,剩与公婆慢慢(口童)。”

婆婆听得,半晌无言,欲待要骂,恐怕人知笑话,只得忍气吞声。耐到第三日,亲家母来完饭。两亲家相见毕,婆婆耐不过,从头将打先生、骂媒人、触夫主、毁公婆,一一告诉一遍。李妈妈听得,羞惭无地,径到女儿房中,对翠莲道:“你在家中,我怎生分付你来?叫你到人家,休要多言多语,全不听我。今朝方才三日光景,适间婆婆说你许多不是,使我惶恐万千,无言可答。”翠莲道:

“母亲,你且休吵闹,听我一一细禀告。女儿不是村夫乐,有些话你不知道。三日媳妇要上灶,说起之时被人笑。两碗稀粥把盐蘸,吃饭无茶将水泡。今日亲家初走到,就把话儿来诉告,不问青红与白皂,一味将奴胡厮闹。婆婆性儿忒急躁,说的话儿不大妙。我的心性也不弱,不要着了我圈套。寻条绳儿只一吊,这条性命问他要!”

妈妈见说,又不好骂得,茶也不吃,酒也不尝,别了亲家,上轿回家去了。 再说张虎在家叫道:“成甚人家?当初只说娶个良善女子,不想讨了个无量店中过卖来家,终朝四言八句,弄嘴弄舌,成何以看!”翠莲闻说,便道:

“大伯说话不知礼,我又不曾惹着你。顶天立地男子汉,骂我是个过卖嘴!”

张虎便叫张狼道:“你不闻古人云:‘教妇初来。’虽然不至乎打她,也须早晚训诲;再不然,去告诉她那老虔婆知道!”翠莲就道:

“阿伯三个鼻子管,不曾捻着你的碗。媳妇虽是话儿多,自有丈夫与婆婆。亲家不曾惹着你,如何骂她老虔婆?等我满月回门去,到家告诉我哥哥。我哥性儿烈如火,那时叫你认得我。巴掌拳头一齐上,着你旱地乌龟没处躲!”

张虎听了大怒,就去扯住张狼要打。只见张虎的妻施氏跑将出来,道:“各人妻小各自管,干你甚事?自古道:‘好鞋不踏臭粪!’”翠莲便道:

“姆姆休得要惹祸,这样为人做不过。尽自伯伯和我嚷,你又走来添些言。自古妻贤夫祸少,做出事比天来大。快快夹了里面去,窝风所在坐一坐。阿姆我又不惹你,如何将我比臭污?左右百岁也要死,和你两个做一做。我若有些长和短,阎罗殿前也不放过!”

女儿听得,来到母亲房中,说道:“你是婆婆,如何不管?尽着她放泼,象甚模样?被人家笑话!”翠莲见姑娘与婆婆说,就道:

“小姑,你好不贤良,便去房中唆调娘。若是婆婆打杀我,活捉你去见阎王!我爷平素性儿强,不和你们善商量。和尚、道士一百个,七日七夜做道场。沙板棺材罗木底,公婆与我烧钱纸。小姑姆姆戴盖头,伯伯替我做孝子。诸亲九眷抬灵车,出了殡儿从新起。大小衙门齐下状,拿着银子无处使。任你家财万万贯,弄得你钱也无来人也死!”

张妈妈听得,走出来道:“早是你才来得三日的媳妇,若做了二三年媳妇,我一家大小俱不要开口了!”翠莲便道:

“婆婆休得要水性,做大不尊小不敬。小姑不要忒侥幸,母亲面前少言论。訾些轻事重报,老蠢听得便就信。言三语四把吾伤,说的话儿不中听。我若有些长和短,不怕婆婆不偿命!”

妈妈听了,径到房中,对员外道:“你看那新媳妇,口快如刀,一家大小,逐个个都伤过。你是个阿公,便叫将出来,说她几句,怕甚么!”员外道:“我是她公公,怎么好说她?也罢,待我问她讨茶吃,且看怎的。”妈妈道:“她见你,一定不敢调嘴。”只见员外分付:“叫张狼娘子烧中茶吃!”

那翠莲听得公公讨茶,慌忙走到厨下,刷洗锅儿,煎滚了茶,复到房中,打点各样果子,泡了一盘茶,托至堂前,摆下椅子,走到公婆面前,道:“请公公、婆婆堂前吃茶。”又到姆姆房中道:“请伯伯、姆姆堂前吃茶。”员外道:“你们只说新媳妇口快,如今我唤她,却怎地又不敢说甚么?”妈妈道:“这番,只是你使唤她便了。”

少刻,一家儿俱到堂前,分大小坐下,只见翠莲捧着一盘茶,口中道:

“公吃茶,婆吃茶,伯伯、姆姆来吃茶。姑娘、小叔若要吃,灶上两碗自去拿。两个拿着慢慢走,泡了手时哭喳喳。此茶唤作阿婆茶,名实虽村趣味佳。两个初煨黄栗子,半抄新炒白芝麻。江南橄榄连皮核,塞北胡桃去壳(木且)。二位大人慢慢吃,休得坏了你们牙!”

员外见说,大怒曰:“女人家须要温柔稳重,说话安详,方是做媳妇的道理。那曾见这样长舌妇人!”翠莲应曰:

“公是大,婆是大,伯伯、姆姆且坐下。两个老的休得骂,且听媳妇来禀话:你儿媳妇也不村,你儿媳妇也不诈。从小生来性刚直,话儿说了心无挂。公婆不必苦憎嫌,十分不然休了罢。也不愁,也不怕,搭搭凤子回去罢。也不招,也不嫁,不搽胭粉不妆画。上下穿件缟素衣,侍奉双亲过了罢。记得几个古贤人:张良、蒯文通说话,陆贾、萧何快掉文,子建、杨修也不亚,苏秦、张仪说六国,晏婴、管仲说五霸,六计陈平、李佐车,十二甘罗并子夏。这些古人能说话,齐家治国平天下。公公要奴不说话,将我口儿缝住罢!”

张员外道:“罢,罢,这样媳妇,久后必被败坏门风,玷辱上祖!”便叫张狼曰:“孩儿,你将妻子休了罢!我别替你娶一个好的。”张狼口虽应承,心有不舍之意。张虎并妻俱劝员外道:“且从容教训。”翠莲听得,便曰:

“公休怨,婆休怨,伯伯、姆姆都休劝。丈夫不必苦留恋,大家各自寻方便。快将纸墨和笔砚,写了休书随我便。不曾殴公婆,不曾骂亲眷,不曾欺丈夫,不曾打良善,不曾走东家,不曾西邻串,不曾偷人财,不曾被人骗,不曾说张三,不与李四乱,不盗不妒与不淫,身无恶疾能书算,亲操井臼与庖厨,纺织桑麻拈针线。今朝随你写休书,搬去妆奁莫要怨。手印缝中七个字:‘永不相逢不见面。’恩爱绝,情意断,多写几个弘誓愿。鬼门关上若相逢,别转了脸儿不厮见!”

张狼因父母作主,只得含泪写了休书,两边搭了手印,随即讨乘轿子,叫人抬了嫁妆,将翠莲并休书送至李员外家。父母并兄嫂都埋怨翠莲嘴快的不是。翠莲道:

“爹休嚷,娘休嚷,哥哥、嫂嫂也休嚷。奴奴不是自夸奖,从小生来志气广。今日离了他门儿,是非曲直俱休讲。不是奴家牙齿痒,挑描刺绣能绩纺。大裁小剪我都会,浆洗缝联不说谎。劈柴挑水与庖厨,就有蚕儿也会养。我今年小正当时,眼明手快精神爽。若有闲人把眼观,就是巴掌脸上响。”

李员外和妈妈道:“罢,罢,我两口也老了,管你不得,只怕有些一差二误,被人耻笑,可怜!可怜!”翠莲便道:

“孩儿生得命里孤,嫁了无知村丈夫。公婆利害犹自可,怎当姆姆与姑姑?我若略略开得口,便去搬唆与舅姑。且是骂人不吐核,动脚动手便来拖。生出许多情切话,就写离书休了奴。指望回家图自在,岂料爹娘也怪吾。夫家、娘家着不得,剃了头发做师姑。身披直裰挂葫芦,手中拿个大木鱼。白日沿门化饭吃,黄昏寺里称念佛祖念南无,吃斋把素用工夫。头儿剃得光光地,那个不叫一声小师姑。”

哥嫂曰:“你既要出家,我二人送你到前街明音寺去。”翠莲便道:

“哥嫂休送我自去,去了你们得伶俐。曾见古人说得好:‘此处不留有留处。’离了俗家门,便把头来剃。是处便为家,何但明音寺?散淡又逍遥,却不倒伶俐!”

不恋荣华富贵,一心情愿出家,身披一领锦袈裟,常把数珠悬挂。每日持斋把素,终朝酌水献花。纵然不做得菩萨,修得个小佛儿也罢。(全文完)

赏析

小说话本描写得比较多的是妇女问题、爱情问题、婚姻问题和家庭问题。妇女在爱情、婚姻上关系到她们切身利益、终身命运的问题,与当时的社会制度、道德规范、传统思想、习惯势力,常常发生尖锐的冲突,甚至酿成悲剧,死伤人命。现实生活中这类事件屡见不鲜,因而引起社会上普遍的关切、重视,同时也就成了“说话”艺人说唱的一个重要内容。“说话”艺人不但反映妇女的不幸命运、痛苦遭遇,而且还表现她们的反抗和斗争。在封建社会,妇女所受到的限制、压抑、凌辱、迫害最为深重,因而她们的反抗最为坚强,斗争最为勇敢。这又使得当时的人们非常感动,而“说话”艺人也便更多地描写坚强勇敢的妇女,男子在她们面前往往相形见绌,显得胆小怕事,软弱无能。

小说话本《快嘴李翠莲记》就塑造了一个敢于向既定统治秩序挑战、敢于蔑视封建礼教、敢于争取独立人格的光辉女性形象。

《快嘴李翠莲记》,见于明代嘉靖洪楩编刻的《清平山堂话本》。全名是《新编小说快嘴媳妇李翠莲记》。所谓“新编”,当然不是明代编写的,而是洪梗收集刻印时沿用了旧名。原本大概是元代刻印的。如讲史话本元代所刻印的就称为《新编五代史平话》、《新全相三国志平话》等。标出“新”字,表示在宋代话本的基础上经过了一定的加工。《快嘴李翠莲记》虽然刻印于元代,但从语言的口气、风格以及说唱结合的形式上看,它基本上是宋代作品,元代所作的加工是不多的。“说话”艺人是南宋人,以南宋人来说北宋时的故事,所以话本开头说:“昔日东京有一员外,姓张名俊”。东京,即指北宋都城汴京。

《快嘴李翠莲记》围绕青年女子李翠莲出嫁前后四天之内发生的事情来描写她的反抗斗争。这是很有典型意义的。封建社会的女子,出嫁是“终身大事”。“三从”的中心是“从夫”,委身于男人。这既不是自由结合,又没有平等地位。女子在出嫁问题上,完全不能考虑自己的爱情、幸福,根本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和未来。相反,按照封建礼教,对她们却有种种苛刻的要求和规定。她们只能听人摆布,被当作礼品、玩物,或者被看成生产劳动和传宗接代的工具。因此,在婚姻问题上、在与男人结合的问题上所产生的矛盾、冲突,最能集中地反映出妇女的客观处境和主观内心。《快嘴李翠莲记》扣紧李翠莲出嫁前后的活动来展开故事,就抓住了矛盾、冲突的实质,抓住了一切纠纷的社会根源。

李翠莲出身中等小康人家。父亲李吉,人称李员外。话本介绍李翠莲的公公张俊“家中颇有金银”,又说张李二家“门当户对”,可见李翠莲家是过得去的,但也只是生活中事,因为她家并无丫环奴仆,李翠莲自己还要劳动。李翠莲除了姿容出众、“书变百家,无所不通”之外,还能纺线、绣花、推磨、舂米、浆洗、烹调,粗活细活都拿得起来。她说自己“纺得纱,绩得苎,能裁能补能绣刺。做得粗,整得细,三茶六饭一时备。推得磨,捣得碓,受得辛苦吃得累,烧卖、匾有食何难,三汤两割我也会。”尤为重要的是她从小生得有志气”,这突出地表现在她口齿伶俐,能说会道,问一答十,问十道百。作者赞美说:“问一答十古来难,问十答百岂非凡。能言快语真奇异,莫作寻常当等闲。”作者告诉听众不要小看了李翠莲的“能言快语”。由于李翠莲“口嘴快些,凡向人前,说成篇,道成溜”,一说一大套,一讲就讲得顺溜流畅,因此她被称为“快嘴”。

所谓“快嘴”,实质上是不满意“三从四德”的束缚,要发表意见,要自作主张,不能光听别人的。须知这是一种反抗行为,是斗争。李翠莲能干活,肯吃苦,封建阶级当然允许,并且赞扬、鼓励,而要自由说话议论,跟别人争辩,那就叫放肆、撒泼、不成体统,是绝对禁止的。只有默默无语、唯命是从才是妇女的本分,那就叫温柔和顺;即使非开口不可,也得轻言细语、笑不露齿、行不露足,那就叫稳重端庄。李翠莲可不管这一套,她放开喉咙,爱说就说,大讲特讲。只要遇着一桩事情,只要跟旁人打交道,她就总要议论一通。这表明她在争取主动权和自决权,不肯受人支配。本来她对待出嫁问题,还谈不上要求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既然父母给包办了,她自己也就把父母定亲、己出嫁、好好伏侍公婆丈夫看作理所当然的事。她说:“爷是天,娘是地,今朝与儿成婚配。男成双,女成对,大家欢喜要吉利。”她希望娘家的人别为她担心,“爷开怀,娘放意,哥宽心,嫂莫虑”,她到婆家能孝顺公婆,料理家务。“到晚来,能仔细,大门关了小门闭。刷净锅儿掩厨柜,前后收拾自用意。铺了床,伸开被,点上灯,请婆睡,叫声安置进房内。如此伏侍二公婆,他家有甚不欢喜?”李翠莲以为这样,她已经够一个做媳妇的条件了,她把事情想得很顺利,她并没有什么别的特殊的要求,但在离开娘家去到婆家短短三四天的过程中,却产生了一起又一起的尖锐矛盾。

原来有那么多的仪式礼节,那么多的清规戒律,那么多的枷锁镣铐,这就使得“从小生得有志气”的李翠莲忍受不了,她觉得受到了人家的取笑和捉弄,于是发表言论,表示不满,提出抗议,甚至大发脾气,愤怒斥骂。坐在花轿里,路上媒婆分付她:“小娘子,你到公婆门首,千万不要开口。”就是不准她说话。李翠莲心里当然很不高兴。到了婆家门外临下轿时,根据结婚仪式,要先吃一口饭,媒婆端了一碗冷饭来,叫她:“小娘子,开口接饭。”憋了一肚子气的李翠莲“在轿中大怒”,骂媒婆道:“老泼狗,老泼狗,交我闭口又开口。正是媒人之口无量斗,怎当你没的番做有。”她指责媒婆的嘴巴说东道西,毫无凭准,能把没有的东西说成有。这是在揭露婚姻制度中媒婆的罪恶,同时也表明李翠莲的“能言快语”决不同于媒婆那样的花言巧语。媒婆就是靠摇唇鼓舌来招摇撞骗,坑人害人。她要李翠莲吃冷饭,李翠莲同样很反感,婆家又不是穷,“当门与我冷饭吃,这等富贵不如贫”。她认为媒婆捣的鬼,“若不看我公婆面,打得你眼里鬼火生”。媒婆挨了一顿骂,自己进门去了,也不管李翠莲下轿、拜堂。

到了拜堂时,李翠莲被大家拥着向西站立,但司礼先生说今天喜神在东方,要李翠莲转身向东。李翠莲又生气了。骂道:“才向西来又向东,休将新妇便牵笼。转来转去无定向,恼得心头火气冲。不知那个是妈妈,不知那个是公公。诸亲九眷闹丛丛,姑娘小叔乱哄哄。”这里,“休将新妇便牵笼”一句很要紧,李翠莲觉得被人家当着牲口一样牵着笼头转来转去,她就不甘心这样随便让人摆布。后来司礼先生诗念到 “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要李翠莲在丈夫面前俯首贴耳,不要当河东狮子,也就是凶恶的妻子。诗没有念完,“只见李翠莲跳起身来,摸着一条面杖,将先生夹腰两面杖”,“一顿直赶出房门外去”。要李翠莲见人低三下四,她做不到,骂她是河东狮子,像个泼妇,她更不肯甘休,于是动起武来。李翠莲这种异乎寻常的举止,等于向封建社会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块大石头,掀起混乱骚动的波澜。

她一跨出家门,从轿夫到司礼先生,从公婆到满堂宾客,都感到十分奇异。轿夫说:“我们见千见万,不曾见这样口快的!”婆家的亲戚朋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无不吃惊”。如果说李翠莲的“口快”,在家中父母还可以迁就,兄嫂还可以原谅,那么,婆家那边的公婆大伯嫂子小姑就万万不能容忍,一个个指责她,甚至挑唆丈夫毒打她。但李翠莲丝毫也不示弱,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这样矛盾越来越尖锐,李翠莲终于被婆家“休”了。所谓“休”,就是在封建社会以为妇女犯了不能容许的过失罪恶,而被丈夫赶出家门。李翠莲遭到这样极不公平的待遇,她理直气壮,认为自己行得端,走得正,被“休”有什么要紧,干脆一刀两断,既不懊悔,也不悲伤。她说:“快将纸墨和笔砚,写了休书随我便。”“鬼门关上若相逢,别转了脸儿不相见。”态度很坚决。她回到娘家,日子也不好过,有舆论压力,她已不同于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了。父母兄嫂觉得很不光彩,难免时常抱怨,她感到在娘家无法呆下去,只好选择一条出家的道路。“夫家、娘家看不得,剃了头发做师姑。”师姑,就是尼姑。李翠莲的出家当尼姑也是一种反抗,她说:“此处不留有留处。”李翠莲以为出家了,逍遥自在,再不受什么“三从四德”的约束了,可她没想到还有更加严酷的宗教清规,她不仅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而且连生活的权利也几乎被剥夺了。

李翠莲的结局实际上是悲剧。虽然如此,她的反抗性格、斗争精神却给人们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

这篇话本把李翠莲的“快嘴”,用快板的形式来表现,内容与形式和谐统一,也可以看出早期话本说唱兼有的痕迹。

这篇话本的缺点主要是为了迎合市民的低级趣味,有的地方不免卖弄噱头,夸张过分,违背情理,有损于李翠莲的形象,破坏了作品的反封建主题的严肃性。

但总的来看,李翠莲的形象是塑造得成功的。

宋元小说话本还塑造了许多类似李翠莲这样性格坚强、勇于反抗的妇女形象。《醉翁谈录》说:“春浓花艳佳人胆,月黑风寒壮士心。讲论只凭三寸舌,秤评天下浅和深。”话本描写的故事,主要是“佳人”和“壮士”这两类。“说话”艺人凭着他们三寸不烂之舌来评论天下这些事情的是非曲直。这里所谓“春浓花艳”,即指男女爱情婚姻,所谓“佳人胆”,即指妇女反封建礼教、反封建婚姻制度、反封建压迫的斗争。对比之下,妇女的魄力、胆量、斗争精神甚至牺牲精神,往往超过了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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