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6-17 21:07
《恨别》是唐代诗人杜甫创作的一首七言律诗。诗中写安史之乱爆发后,诗人被迫背井离乡,辗转漂泊,直到蜀中才暂时安定下来。连年的战乱使骨肉不得团聚,诗人月下思家,白日忆弟,倦极而眠。听到唐军河阳大捷的喜讯,盼望早日平定叛乱。全诗抒发了流落他乡的感慨和对故乡、亲人的深切怀念之情,表达了对国泰民安的殷切期望。诗人将个人遭际与国家命运紧密结合,沉郁顿挫,言近旨远,辞浅情深,尤其是颈联巧妙运用细节描写,以景托情,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恨别
洛城一别四千里⑴,胡骑长驱五六年⑵。
草木变衰行剑外⑶,兵戈阻绝老江边⑷。
思家步月清宵立⑸,忆弟看云白日眠⑹。
闻道河阳近乘胜⑺,司徒急为破幽燕⑻。
⑹看云:遥望白云。杜甫有四弟,名为颖、观、丰、占,其中颖、观、丰散在各地,只有占随杜甫入蜀。二句互文,形容望远怀人,日夜无休,故行为颠倒。
⑺闻道:听说。河阳,古地名,在今河南省孟州市西。
⑻司徒:指李光弼。至德二载(757),李光弼破贼将蔡希德,加检校司徒。乾元二年(759)十月,李光弼大军赴河阳,大破贼众。上元元年(760),破安太清于怀州城下。又破史思明于河阳西渚。急为:急速做某事。破幽燕:指当时李光弼又急欲直捣叛军老巢幽燕,以打破相持局面。幽燕(yān),指范阳一带,为安史叛军的巢穴。范阳在唐以前为幽州,战国时属于燕国,故称幽燕。
我离开洛阳辗转漂泊了四千里之遥,安史叛军长驱直入已有五六年时间。
草木由青变黄我西行来到剑阁之外,烽火阻断归程只能渐老在锦江岸边。
思念家乡踏着月色伫立在清辉冷夜,惦记兄弟仰看行云因疲倦白昼即眠。
听说河阳近来已经攻克正乘胜追敌,李司徒应一鼓作气捣贼巢拿下幽燕。
该诗是唐肃宗上元元年(760)秋杜甫在成都草堂时所作。乾元元年(758)冬,杜甫由华州回洛阳。次年春,在洛阳东的陆浑庄故居小住,又返华州司功参军任所,不久弃官客秦州、寓同谷,至成都,辗转四千里,再未能回到洛阳。杜甫写下此诗时,距安史之乱爆发已有五六个年头。其间战局发生了很大变化,唐军不断取得胜利,但是叛乱尚未完全平定。杜甫在成都听到前线传来胜利的消息,抚今追昔,有感于离乡背井、骨肉分散,写下这首诗。
这首七律抒发了诗人流落他乡的感慨和对故园、骨肉的怀念,表达了他希望早日平定叛乱的爱国思想,情真语挚,沉郁顿挫,扣人心弦。
首联以“恨别”领起,写出诗人在安史之乱爆发后的五六年动荡岁月中,告别故土、漂泊在外四千多里而不知归期的复杂心境,点明思家、忧国的题旨。“四千里”,从空间着笔,恨离家之远;“五六年”,从时间着笔,伤战乱之久。个人的困苦经历,国家的艰难遭遇,都在这些数量词中体现出来。在这几年中,叛军铁蹄蹂躏中原各地,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这是诗人深为忧虑的事情。
颔联两句描述诗人流落蜀中的境况。“草木变衰”,语出宋玉《九辩》中的“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这里是指草木的盛衰变易,承上句的“五六年”,暗示入蜀已有多年,同时也与下一句的“老”相呼应,暗比自己的飘零憔悴。诗人到成都,多亏亲友帮助,过着比较安定的草堂生活,但思乡恋亲之情是念念不忘的。由于“兵戈阻绝”,他不能重返故土,只好老于锦江之边了。“老江边”的“老”字,悲凉沉郁,寻味不尽。
颈联通过“宵立昼眠,忧而反常”的生活细节描写,曲折地表达了思家忆弟的深情。杜甫有四弟,名为颖、观、丰、占,其中颖、观、丰散在各地,只有占随杜甫入蜀。这两句中的“思家”“忆弟”为互文。诗人想念故土,忆念胞弟。月夜,思不能寐,忽步忽立;白昼,卧看行云,倦极而眠。诗人这种坐卧不宁的举动,正委婉曲折地表现了怀念亲人的无限情思,突出了题意的“恨别”。它不是抽象言情,而是用具体生动的形象说话,让读者去体会形象中所蕴含的忧伤之情。手法含蓄巧妙,诗味隽永,富有情致。
尾联回应首联的“胡骑长驱五六年”,抒写诗人听到唐军连战皆捷的喜讯,盼望尽快破幽燕、平叛乱的急切心情。上元元年三月,检校司徒李光弼破安太清于怀州城下;四月,又破史思明于河阳西渚。这就是诗中“乘胜”的史实。当时李光弼又急欲直捣叛军老巢幽燕,以打破相持局面。杜甫盼望国家复兴,自己亦可还乡,天下可喜可乐之事,莫过于此。全诗以充满希望之句作结,感情由悲凉沉郁转为欢快明亮,显示出诗人开阔的胸怀和爱国之心。
这首七律用简朴优美的语言叙事抒情,言近旨远,辞浅情深。诗人把个人的遭际和国家的命运结合起来写,每一句都蕴蓄着丰富的内涵,饱和着浓郁的诗情,值得反复吟味。
明代王嗣奭《杜臆》:宵立昼眠,起居舛戾,恨极故然。“司徒急为破幽燕”,则故乡可归,别可免矣。
清代何焯《义门读书记》:“清宵立”“白日眠”,兼写出老态来。……“近”字、“急”字并应“五六年”(“闻道河阳”二句下)。
清代纪昀批点《瀛奎律髓刊误》:纪昀:六句是名句。然终觉“看云”不贯“眠”字。何焯:“老”字正与结句“急”字呼应。
清代许印芳《律髓辑要》:“眠”与“看云”不贯?眠时不可看云乎?若谓夜眠不合,诗固明云“白日眠”矣。此二句全在转换处用意,盖清宵本是眠时,偏说“立”而“步月”;白日本是立时,偏说眠而看云。所以见思家忆弟之无时不然也。
清代仇兆鳌《杜诗详注》:首二领起“恨别”。“四千里”,言其远;“五六年”,言其久。“行剑外”,承“四千里”。“老江边”,承“五六年”。“思家”“忆弟”,伤洛城阻乱。乘胜破燕,望胡骑早平。……宵立昼眠,忧而反常也。
清高宗爱新觉罗·弘历敕编《唐宋诗醇》:老笔空苍,任华所云“势攫虎豹,气腾蛟螭”者。尺幅中能有其象。至于直捣幽燕之举,未尝无计及者,而良谋不用,莫奏肤功,甫诗盖屡及之,此用兵得失之机,足见甫之识略矣。若建都荆门,甫尤以为非计。彼其流离漂泊,衣食不暇而关心国事,触绪辄来,所谓发乎性,止乎忠孝者,寻常词章之士,岂能望其项背哉!
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若说如何“思”,如何“忆”,情事易尽,“步月”“看云”,有不言神伤之妙。结语见公将略。
清代浦起龙《读杜心解》:人知上六为恨别语,至结联,则曰望切寇平而已;岂知《恨别》本旨,乃正在此二句结出,而其根苗,已在次句伏下也。公之长别故乡,由东都再乱故也。解者不察,则七、八为“游骑”矣。
清代杨逢春《唐诗绎》:此闻河阳克捷而作。
清代方东树《昭昧詹言》:起四句,先点一“别”字,以下极写“恨”之事。收反“恨”作喜望语,所谓出场。起收雄浑直迈。
清代卢麰、王溥《闻鹤轩初盛唐近体读本》:陈德公曰:起二笔力矫拔而意绪淋漓。三、四亦是骨立峭笔,为复沉痛。五、六字字琢叠,情真力到。结语引开,正照起绪,似此峭削章笔,更尔沉着刻挚,绝无率瘦之笔,当是情至气郁,律细工深,四合成章,乃无遗憾。
清代范大士《历代诗发》:前四句双起双承。五、六言颠倒错乱,极形思忆之状。
清代焦袁熹《此木轩五言七言律诗选读本》:末联十四字,何字为妙?识得此字(按指“急”)之妙,则诗家关捩,子已得之矣。
清代卢坤《五色批本杜工部集》:王慎中云:“终于情景,不稳贴,无味故也。”
清代佚名《杜诗言志》:少陵前后皆驱驰播越之境,唯此成都草堂,得以闲居者数年。此初至时,作诗以自伤其旅泊之由也。
杜甫(712—770),字子美,尝自称少陵野老。举进士不第,曾任检校工部员外郎,故世称杜工部。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宋以后被尊为“诗圣”,与李白并称“李杜”。其诗大胆揭露当时社会矛盾,对穷苦人民寄予深切同情,内容深刻。许多优秀作品,显示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过程,因被称为“诗史”。在艺术上,善于运用各种诗歌形式,尤长于律诗;风格多样,而以沉郁为主;语言精炼,具有高度的表达能力。存诗1400多首,有《杜工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