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2-06-18 03:47
《悦心集》是清代雍正帝辑的集,于雍正四年(1726年)正月御制序,十二年(1734年)刊刻成书。
由序言知,《悦心集》是雍正帝将自己做皇帝前在藩邸读书时抄录的各种人物(官吏、隐士、释道、名士、庶人)所写的短文、诗赋、格言或社会上流传的趣事、谐语、歌诀等等汇编而成的一本书。《悦心集》共收录佳章好句288则,其中249则出自东汉至明的134人,另外39则为无名氏所作。
第一卷,收录东汉末仲长统到北宋程颐等46人的诗文近90篇,其中有仲长统的《乐志论》,陶渊明的《归去来辞》、《桃花源记》,王维的《山中与裴迪书》,白居易的《池上篇》、《冷泉亭记》,刘禹锡的《陋室铭》等,这些文章,抒发了作者寄情山水、悠然自得,满足于宁静的田园生活,享受天伦之乐、无复他求的思想情趣,流露出一股潇洒、飘逸之气;还有一些道家、释者的诗词、法语,传达了他们佛在心中、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的处世哲学和人生态度,如释良价的《水中者见影口占》和吕岩(洞宾)的《六言》等。
第二卷,收录宋朝欧阳修、苏轼、陆游、吴澄等40多人的诗文、短语84篇(首),内容除上文所列之外,还有论字议诗的,谈读书之法的,论为人处世的。如欧阳修的《学书为乐》,苏轼的《诗论》,黄庭坚的《书赠韩琼秀才》:“读书欲精不欲博,用心欲纯不欲杂”;罗大经的《勤有三益》:“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勤可以远邪辟”,“勤可以致寿考”,僧显公的《张无尽见雪窦教以惜福之说》二则,其中有:“贪得者身富而心贫,知足者身贫而心富;积财可以避患,患亦生于多财。”劝勉世人勤而勿贪,也是对贪财者的直言相告。
第三卷,收录的是金、元、明各朝人物39人的诗、歌诀等63首(篇),其内容与前两卷大体相同:既有宣扬及时行乐,不必追求财产、官职的,又有劝人勤勉节俭、直面人生的。其中,明代陈继儒的一则《警世通言》,语言诙谐,内容全面,可以说是对为人处世的全面警示。
第四卷,共收诗、文、歌诀、格言等48篇(首),有40篇(首)为无名氏之作,其内容与前三卷一致,当是前三卷的补遗。
康熙对皇子的教育极其重视,慎选名师,皇子们一般6岁即入上书房读书,稍长,便随父皇四处巡幸,委以重任,注重在实践中培养。期望他们成为文武兼备,既符合儒家思想、伦理规范,又保持满族优良传统的栋梁之材。良好的生存和教育环境,使他们较常人更容易展现各种才艺潜能。有的喜好书画,《八旗画征录》著录的就有允祉、允礼、允禧等。特别是允禧,自幼雅好丹青,其画远法五代董源、元倪瓒,近师明文征明,又与当朝画家郑板桥等过从甚密,其画作被誉为“本朝宗藩第一”叫。有的喜好音律,允祉有《八音乐器说》、允禄有《九宫大成南北词宫谱》。允祉通算、历之学,曾率庶吉士何国宗等编辑《律历渊源》,又与陈梦雷等编辑《古今图书集成》;允禄,也精于数学、乐律。喜好诗文的就更多了,允礼善诗,著有《春和堂集》。康熙后期政局稳定,皇子们有更多的闲暇时间磨琢个人的才艺。至康熙末年,皇子们在各方面均已成熟,其年龄与之后的各朝相比,普遍偏大,20岁以上的皇子达19人之多,40岁以上的也有7人。在两废太子的背景下,各不服输,欲争储位,但表现形式却各不相同。雍正以退为进,《悦心集》在此背景下产生。
《悦心集》采录随意、内容庞杂,但大致可归为几类,一是宁静淡泊、隐逸逍遥,主要采录古代名贤抒发归隐逍遥、寄情山水、优游花间之思想情怀的名篇佳作,如仲长统的《乐志论》,陶渊明的《归去来辞》、《桃花源记》,王维的《山中与裴迪书》,白居易的《池上篇》、《冷泉亭记》,刘禹锡的《陋室铭》,邵雍的《思山吟》、《安乐吟》、《瓮牖吟》,司马光的《独乐园记》,苏轼的《调行香子·述怀》,陆九渊的《与张伯言书》,陆游的《烟艇记》,孙觌的《湖山记》,僧明本的《行香子二首》,程羽文的《四时歌》,等等;二是独善其身、兼济天下,其中包括修身养性、去妄戒贪,以及处世哲学、为臣之道等内涵,如黄洽的《五不欺》,林逋的《省心录》,邵雍的《为善吟》、《推诚吟》、《仁者吟》、《至诚吟》、《无妄吟》,朱熹的《敬恕斋铭》,陆九渊的《论语说》、《本仁说》,真德秀的《论仁字》,吴澄的《明德铭》、《悔过铭》,等等;三是禅机偈语,典型之作为僧无际的《咏走马灯》、裴休的《传心偈》、释良价的《水中睹影口占》等;四是警世通言与看破红尘、及时行乐之类,警世类如冯其源的《知足歌》、无名氏的《知足歌》、陈继儒的《警世通言》,而宣扬人生如梦、一切皆空的代表作则为唐寅的《一世歌》和无名氏的《醒世歌》;五为其他类,如歌颂太平盛世、悯农劝耕及养生等内容。
《悦心集》强调读诗悦心,是在深切认识了诗歌审美作用的基础上提出来的。其中提出的“与天地太和元气浑然流行”、“屏虑释思,寄清寄心”,与佛家超脱尘世的思想是相通的。诗歌的“悦心”,无非是要保持一种不为世俗所扰的静心。在这里,雍正把诗学与禅学结合了起来。
悦心是一种心灵安宁的境界,空灵清澈,天人合一,是发自心底的欢喜。儒家的“知天命”、“耳顺”、“从心所欲不逾矩”,是存心、洗心;道家的“无所待”而“逍遥游”,是清心、静心;佛禅的“契自心源”、“顿悟心源”,是明心、寂心。此境地可以领悟、可以意会,其表现形式却多种多样。有清远闲旷、超然尘俗的隐逸;有寄情山水、优游花间的闲适;有修身养性、兼济天下的至诚;有领悟禅机偈语的冥想、悲悯大千世界的情怀。欲达到悦心,就要去妄、戒贪,安命、知足。《悦心集》中虽“有庄语、有逸语、有清语、有趣语、有浅近语,不名一体;人有仕、有隐、有儒、有释、有高名、有无名,亦不专一家。”但入选诗词、文赋、书信、格言、座右铭的共性是“消除结滞,浣涤烦嚣,令人心旷神恰,天机畅适”,欲“涵养一心之冲虚灵妙,使无所累,与天地太和元气浑然”。
《悦心集》作为一部读书摘抄,虽说篇幅不多,却折射出主人公的理想追求、人生态度和生活方式,从中渗透出儒道释的影响。雍正历来以为三教不可分,在“涵养一心”,“使无所累”,的修行中亦是如此。“孔门之春风沂水,仙家之吸露飨霞,如来之慧雨香花,以及先儒之霁月光风、天根月窟。其理同,其旨趣何弗同耶?”国时过境迁,当他即位后,以儒治世、以道治身、以禅治心。在处理朝政之余,仍然保持了宁静、恬淡的情怀。
《悦心集》所收诗、文都比较短小,且多是一些喜爱大自然的情感流露或阅历丰富的人生体验,或赞美大好河山,或欣赏松、梅、竹风格,或劝喻世人勤勉清廉、抑恶扬善,直面人生、随遇而安。
雍正借助《悦心集》宣扬恬淡和出世思想是他争位的产物,用以掩盖他的争位活动。另外也由于在储位之争中他长期处于不利地位,逆境之中需要自我安慰、自我解嘲。他登基之后把此集公诸于世,第一是为了把反对朋党的斗争进行到底,说明他“淡泊为怀”、“乐天知命”,说明他处理康熙朝遗留下来的朋党问题的必要性和合理性,以回答当时社会上存在的一部分官僚对他严厉政治的批评。第二是劝诫天下臣民安分守己。
雍正之所以选编占80%的修身养性、隐逸山林之作,取决于个人的偏爱,有真情实感在内,这一点是需要首先肯定的;当然也与他自幼所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与自身的修养有关。雍正深受汉文化的影响,披阅经史,旁及百家,并喜读释典,其对禅宗的领悟在皇子间首屈一指。在雍邸时表面上虽然过着“洗竹浇花坐钓台”的悠闲生活,其背后、其内心却充满了对帝位的渴望。且做好了两手准备,若客观条件不允许他做皇帝,则必定当神仙。做帝王的心愿是深藏不露,当神仙的理想却处处标榜。自诩“天下第一闲人”,“赋罢小诗清昼永,闲随白鹤柳边行”。“闭门一日隔尘嚣,深许渊明懒折腰。观奕偶将傍著悟,横琴只按古音调。新睛都向杯中尽,旧虑皆从枕上销。信得浮生俱是幻,此身何处不逍遥。”他将圆明园经营得“如佛地,同仙岛”,准备在此“阅六经,礼三宝,任春秋,随晚早,不拘束,无烦恼,奉天时,养吾老”,摆出十足的“富贵闲人”的姿态。从这个层面上看,雍正选编《悦心集》是一剂自我安慰的良药,在储位之争的漩涡中,小心行事,对客观环境有着清醒的认识,不参与党争,蛰居藩邸,涵养身心,以等待良机,以积蓄力量,以准备出世。《悦心集》中的佳章好句既抚慰了雍正在争斗中寂落的心灵,也成为一旦帝位失算后其内心深处的自我安慰之剂,且给人以无心问鼎帝位的假象。换言之,《悦心集》可视为雍正为自己铺垫退路的指导思想。
1.中心明确,杂而不芜。所辑资料,可谓内容广泛,体裁多样,但杂而不芜,均经过精心选择,其中心很明确,就是劝喻世人,“戒食祛妄、屏虑释思”,知足豁达、恬淡宁静,于平淡或谐趣的文字中,传递出编辑者循循善诱的良苦用心。
2.人非一家,语不一体。在选材时,编辑者注重的是其内容,而不要求语言风格的一致,也不是集一家之言,几乎什么人的作品、逸事都予以录入,只要内容符合。这体现了雍正帝要清除历史上遗留下来的良贱之分的思想。
3.依时排序,以人集文。辑入《悦心集》的诗文,凡知道作者的,则同一作者的全部作品集中在一起,每个作者的先后顺序大体上是依朝代排列的,给人一种古今有序、崇尚先贤之感。
4.首篇附传,人均有介。在每个作者的第一篇作品后,都有该作者的简要介绍或小传,长短不一。有的仅一句话,如:“慧日,宋代庐山僧。”有的较长,如:“苏轼,字子瞻,一字和仲,自号东坡给水居士,眉山人。嘉枯二年,试礼部第一,复对制,入三等。历官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绍圣初,安置惠州,徙昌化。元符初,北还。高宗即位,赠资政殿学士。再赠太师。溢文忠。”己是一简明小传。这不仅体现了编辑者的认真态度,增加了资料的可信度,也有助于读书人对诗文的理解和对诗文所表达思想的接受,从而能更好地起到教喻感化的作用。
5.取名巧妙,不露主旨。本书取名《悦心集》,以强调书中所收诗文“怡情院目”、“涵养一心”(《御制悦心集序》语)的特点。这体现了雍正帝做事的精细之处,是很巧妙的一着:一则可以吸引人们阅读,二则不使编者要借本书对世人教喻、为自己宣扬的主旨明显外露,避免读者产生戒备或逆反心理,愿意读下去。
欠缺之处是未编制目录,不便于人们有选择地阅读。
经清代帝王御选又刊刻成书的书籍只有两部,即康熙御选的《渊鉴斋古文选》与雍正御选的《悦心集》,但两部书的选取宗旨迥然有别。《渊鉴斋古文选》系从《左传》《国语》至宋人古文中选编而成,此书于康熙四十九年(1710)校刊,康熙皇帝在御制序中明确指出:“夫帝王之道,质文互用,而大化以成。圣贤之业,博约并施,而性功以备。”“择其辞义精纯,可以鼓吹六经者,汇为正集”,是为经学服务的。而《悦心集》既是储位之争的产物,又是个人修养的产物。
《悦心集》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有着不同的历史作用和影响。其编选初衷一方面可视为争夺储位的障眼法,与其间所绘的《耕织图》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文一图,相辅相成;另一方面也可视为雍正一旦失算后的心灵安慰剂,要“乐天知命,随境养和”,营造出一个《悦心集》中所描绘出的安乐窝,“岂羡夫人帝王之门哉”?即不做皇帝便做神仙。如愿即位后,对《悦心集》进行刊刻是作为政治统治手段的补充,一在标榜藩邸淡泊宁静,与世无争;二在教化臣民戒贪去妄、知足常乐。二者相对而言,教化功能更为突出。但是,对于雍正自身来说,闲适之章是其即位后的主旋律,随着威胁帝位的政敌一一被铲灭,内心对宁静、恬淡生活的向往便显露出来,在御制诗和行乐图中表现得尤其直观,且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从中亦可见雍正多重性情中的一个方面。
《北京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其中记有:
1.悦心集四卷清世宗雍正辑清雍正四年刻本二册
2.悦心集三卷清世宗雍正辑清抄本二册
在《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也有记录:
悦心集四卷清世宗雍正辑清雍正四年武英殿刻本,二册一函九行二十二字单鱼尾四周单边,铃“雍正宸翰”印
山东大学图书馆收藏的《悦心集》四卷,为清光绪三年(1877年)京都隆福寺聚珍堂书坊活字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