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0 21:02
《慧庆寺玉兰记》是清代文学家戴名世创作的一篇散文。这篇文章把荒凉的慧庆寺玉兰和热闹的虎丘寺玉兰做了比较,名满吴中的虎丘寺玉兰已经枯萎了,而默默无闻的慧庆寺玉兰却在荒凉的寺院中越来越茁壮,这使作者感慨很多。揭示出认识事物要靠自己的观察,不可被表面的虚名所迷惑的道理,同时也告诚人们要完成人生的大使命成就一番大事业,须隐才藏智,才能任重致远。这篇散文借物喻理,以慧庆寺玉兰与虎丘玉兰作对比,明为写花,实际上是写世事的不平。
慧庆寺玉兰记
慧庆寺距阊门四五里而遥1,地僻而鲜居人,其西南及北,皆为平野。岁癸未、甲申间2,秀水朱竹垞先生赁僧房数间3,著书于此。先生旧太史4,有名声,又为巡抚宋公重客5,宋公时时造焉6。于是苏之人士以大府重客故7,载酒来访者不绝,而慧庆玉兰之名,一时大著。
玉兰在佛殿下,凡二株,高数丈,盖二百年物。花开时,茂密繁多,望之如雪。虎丘亦有玉兰一株7,为人所称。虎丘繁华之地,游人杂沓8,花易得名,其实不及慧庆远甚。然非朱先生以太史而为重客,则慧庆之玉兰,竟未有知者。久之,先生去,寺门昼闭,无复有人为看花来者。
余寓舍距慧庆一里许,岁丁亥春二月9,余昼闲无事,独行野外,因叩门而入。时玉兰方开,茂密如曩时10。余叹花之开谢,自有其时,其气机各适其所自然11,原与人世无涉,不以人之知不知而为盛衰也。今虎丘之玉兰,意象渐衰,而在慧庆者如故,亦以见虚名之不足恃12,而幽潜者之可久也13。花虽微,而物理有可感者14,故记之。
1.阊(chāng)门:苏州城的西北门。
2.癸未: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甲申: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
3.朱竹垞(chá):朱彝尊,字锡鬯,号竹垞,浙江秀水(今嘉兴)人,清初文学家。著有《曝书亭集》。赁(lìn):租。
4.太史:古代史官称太史。朱彝尊曾被授检讨(史官的一种)之职,入史馆修明史。
5.宋公:宋荦,字牧仲,号漫堂,又号西陂。康熙年间(1662—1722)累擢江苏巡府,以清节著称,官至吏部尚书,能诗善画,诗与王士祯齐名。著有《西陂类稿》、《沧浪小志》、《绵津山人诗集》等。重客:贵客。
6.造:登门拜访。
7.虎丘:在苏州阊门外,为苏州游览胜地之一。相传吴王阖庐葬此,名胜古迹有虎丘塔、云岩寺、剑池、千云石等。
8.杂沓(tà):众多杂乱的样子。
9.丁亥: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
10.曩(náng):昔,以前。
11.“气机”句:玉兰的开谢盛衰,自有其一定的自然规律,非人力所能转移。气机:气运。
12.恃(shì):凭靠。
13.幽潜:指幽居避世。
14.物理:事物盛衰的道理。
慧庆寺离阊门四五里远,位置偏僻,附近很少有住户。寺的西南面和北面,都是平坦的田野。康熙四十二年、四十三年之间,秀水朱彝尊先生租了僧人的住房数间,在这里著书立说。朱先生曾被授检讨之职,是旧时的太史官,很有名望,又是江苏巡抚宋公的贵客,宋公常常来登门拜访,于是苏州的上层人物由于巡府所看重的客人这层缘故,带着美酒佳肴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这样一来,慧庆寺玉兰的名声,一时间大为著称。
玉兰栽在佛殿的下面,共有两株,好几丈高,约有二百年树龄。花开时,花朵密集繁盛,看上去就像堆砌的白雪。虎丘山也有玉兰一株,历来被人们称道。虎丘是繁华的游览胜地,游客来来往往,那儿的玉兰花容易出名,其实远远不如慧庆寺的这两株。如果不是朱先生因有太史的名望而成为贵客的话,那么慧庆的玉兰,竟然会没有知道的人。过了很久,朱先生离开了,寺门白天也是关闭着,不再有人专为看花而来了。
我的寓所离慧庆寺一里多,康熙四十六年的初春二月,我白天闲空无事,独自在野外漫步,便敲开寺门进去。时值玉兰刚开,茂盛繁密如过去一样。我赞叹花开花落,自有一定的时节,开谢盛衰的气运机遇各自适应自身的自然规律,原本与人事无关,并不因人对它的知遇与否而决定它的盛衰与否。现在虎丘的玉兰,形神逐渐衰败了,而在慧庆寺的依然如故,由此也可见虚名是靠不住的,而幽居独处潜在厚实的却可以保持久远。花虽然轻微,而所寓含的事物盛衰的道理还有让人可以感悟的方面,所以作文记下来。
此文作于康熙四十六年(1707),时年戴名世55岁。是时作者因会试被黜,逐出京师,客居苏州,操书房之选,写出此文。
戴名世在这篇文章中把荒凉的慧庆寺玉兰和热闹的虎丘寺玉兰做了比较,名满吴中的虎丘寺玉兰已经枯萎了,而默默无闻的慧庆寺玉兰却在荒凉的寺院中越来越茁壮,这使戴明世感慨很多。作品着眼点不在写景状物,而在书写身世之感和表明处世态度。作者以慧庆寺玉兰与虎丘玉兰作对比,明为写花,实际上是写世事的不平:庸劣者因居“繁华之地”而易得名,俊杰者以“地僻而鲜居人”却几被埋没。文章末尾以虎丘玉兰“意象渐衰”而慧庆寺玉兰盛如曩昔,揭示出“虚名之不足恃,而幽潜者之可久”的道理,既表明了作者对美好事物被弃置的感慨,更表现他努力发现美好事物的热情。写得耐人寻味,读来发人深思。
这里,不仅表现了作者对美好事物被弃置的愤慨,更表现他努力发现美好事物的健康上进的热情。这不只是写了一个被压抑的狂士才子对于自然山水的感受,更写出“这一个”举世皆弃而又不甘消沉的灵魂。它并不是将读者引向宁静的福地洞天,而是促使人们积极向上,去作美的追求。
桐城师专桐城派学术研究中心副教授程根荣《桐城派名家文选》:自然美的存在方式是隐匿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庄子),但我们只要留心观察,仍能发现美之所在,“花虽微,而物理有可感者”。文章认为“虚名之不足恃,而幽潜者之可久,”揭示出认识事物要靠自己的观察,不可被表面的虚名所迷惑的道理,同时也告诚人们要完成人生的大使命成就一番大事业,须隐才藏智,才能任重致远。
戴名世(1653~1713年),字田有,一字褐夫。号药身,又自号忧庵。安徽桐城人。曾补正蓝旗教习,授知县,不就,归桐城南山。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中进士,进京任翰林院编修,参加编纂《明史》,时已五十七岁,后二年冬,御史赵中乔参劾他的《南山集》中有“狂悖”之语,下几卿议棠,查出集中历数晚明诸政权年号,以其眷恋“前朝”,不承认清朝“得天下之正”而被问罪,康熙帝亲自下令处斩,株连三百余人,《南山集》亦被禁毁。戴名世是桐城派前孕时期的重要作家,理论与创作均对其后的桐城三祖发生了深刻影响。《南山集》因被禁毁,现传《南山集》为后人所辑,已非原貌。其代表性作品有《芝石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