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0 21:24
《懒起》是唐代韩偓创作的一首五言律诗,反映韩偓“香奁体”特色。诗中以细致入微的艺术笔触,悉心刻划了一位思春少妇从内心到外表的情态特征,造成了一种慵懒而优雅、无奈而情痴的多重审美效果同。命题“懒起”,应是人去屋空、为谁而容的困境所致。
懒起
百舌唤朝眠,春心动几般。
枕痕霞黯澹,泪粉玉阑珊。
笼绣香烟歇,屏山烛焰残。
暧嫌罗袜窄,瘦觉锦衣宽。
昨夜三更雨,今朝一阵寒。
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
韩偓(约842年~约923年),晚唐五代诗人,乳名冬郎,字致光,号致尧,晚年又号玉山樵人。陕西万年县(今樊川)人。自幼聪明好学,10岁时,曾即席赋诗送其姨夫李商隐,令满座皆惊,李商隐称赞其诗是“雏凤清于老凤声”。龙纪元年(889),韩偓中进士,初在河中镇节度使幕府任职,后入朝历任左拾遗、左谏议大夫、度支副使、翰林学士。其诗多写艳情,称为“香奁体”。
开篇见意,写出百鸟齐鸣的盎然生机,进而点明它在人心中所激起的反应。“动几般”,是个有层次感的描写,指的是春之声如一股股春潮,激荡着思春、知春的人们。而“春心”一语双关,既是指自然之春意,又是指诗中女主人面对春情。
作者干脆利落地推出诗中主人公的面部特写:由于伏枕而眠,前一天晚妆之霞彩已为枕痕所暗淡,而梦中泪下,又不知不觉把傅粉之面流刷成憔悴之状。这里,“泪”字点出这位少妇的思妇身份。“阑珊”是点出少妇所以懒起、所以惜春,皆缘于深感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长守空楼之故。这后一句诗,含蓄地透露了昨夜情事,使人依稀感觉到那一夜春梦,不禁生出对诗中主人公的关怀和同情,从而自然悬念:她何事伤悲,为谁垂泪?
现出室内背景。纱绣笼罩的香炉里,袅袅之烟早已熄灭,绘有山形的画屏之后,尚可见一线残烛之光。这二句,写出了室内冷寂而又寥落的环境,为女主人眼中所见,是她心境的客观写照。其中,“烛焰残”三字,喻示昨夜斯人愁极而倦、朦胧睡去以至未及灭烛的情状,为诗词中写愁怨者常用手法。需要指出的是,这梦醒后女主人公的第一眼室内所见,与头二句对室外“百舌”的所闻,形成强烈反差,进而引起情绪由幻入真、由梦入醒的大跌宕,颇有深味。
由写物复转写人,由中景移及近景,由面部描写变为体态描绘。至此,女主人公的慵懒全貌尽入眼底。这一描写非单纯、静止的,而是依生活的节奏和秩序,自下而上推进:女主人公开始懒洋洋地穿戴起来。然而,春天无名的躁动却使她今天怎么也自在不起来:一夜的辗转难眠,使她心烦意乱,套上丝袜,顿觉太紧太窄;再看看自己为伊消瘦的玉体,又觉得套上的锦绣衣衫太大太肥,这一切都是由“春心动几般”一夜思念引起的。这一联是体态描写,更是心态描绘,从中所见女主人公内心的燥恼,正丰富了她的性格内涵,使之更形象、生动。
看似平常,在诗中颇有深意:昨夜三更听雨,正泄露她深夜难眠、心事重重,此处点出,是回忆使然。而“一阵寒”所透露,正是她经长时间失眠后临明时朦胧睡去、衣枕零乱,以至被早寒冻醒,意韵深厚,留给人悠长的想象空间。此后,宋人陆放翁有“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佳句,发挥得更有韵味。
由回忆昨夜三更雨,而念及昨夜听雨时的隐忧:院中那株盛开而可喜的海棠花还安然无恙吗?于是,她慵懒地斜倚在床,挑起帘子一角向外望去。值得注意的是,她关注海棠的命运,可又不愿挪步户外去看个究竟,而是以侧卧的慵懒之姿潦草观察,为什么呢?其“懒”当有深层的心理背景,也就是,她深知那带来“今朝一阵寒”的三更雨的摧残力,已对海棠花的存在不抱多少希望。喻示着她面对无情命运的无奈与无聊。李清照化用此诗为《如梦令》遂成千古绝唱:“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惜春之心,千古一也。
韩偓的写景抒情诗构思新巧,笔触细腻。而最大的特色,还在于从景物画面中融入身世之感,即景抒情,浑涵无迹。七律《惜花》写得悲咽沉痛,被人视作暗寓亡国之恨。一些写景小诗如《醉著》、《野塘》,以白描手法勾摹物象,构图明晰,设色疏淡,宛如一幅幅饱含诗意的水墨画卷。至于反映农村乱败景象的《自沙县抵尤溪县,值泉州军过后,村落皆空,因有一绝》,寓时事于写景之中,更有画笔与史笔相结合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