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6-11 04:03
《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是美国著名黑人女作家玛雅·安吉罗的第一部自传作品。该作品再现了作者童年和少女时代的坎坷与不幸,是一曲在绝境中奋起抗争的歌。
在小镇成长起来的人们离开了故土、苍老了容颜,甚至连谋生手段、进取之心和生存目标都不再与从前相同,但不管他们戴着怎样的面具,那后面依旧是一张孩子的脸。
玛雅·安吉洛在该书中回忆了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在南方小镇斯坦普斯及加利福尼亚州的成长经历。从三岁到十七岁,玛雅不仅要与那如影相随的错位和不安全感做斗争,还要面对种族主义、性骚扰和强奸等一系列令人心碎的挑战,这种遭遇影响了她的一生。最终,她意识到,爱自己、善待他人、变得坚强、阅读伟大的作品是打开心灵桎梏的钥匙,会给人自由。
20世纪中期,美国黑人为反对种族歧视和种族压迫,争取政治、经济和社会的平等权利进行了大规模的抗争运动。在社会政治运动高涨时期,文艺往往是表达政治理念的有效手段。这场美国黑人民权运动对美国当代文学,尤其是黑人文学产生了重大的影响。20世纪60年代以后,出现了一种个人陈述的文学——黑人自传文学。“白人种族主义的罪恶在黑种美国人的心中产生了愤怒,这种自传文学是种族歧视的罪恶在他们心灵中的自然宣泄”,是非裔美国人表达他们与所处社会之间关系的一种有效方式。而黑人女性自传的大量涌现,也是这一时期的一道独特景观。在女权主义运动的冲击下,出自女作家之手、描写女主人公的传记作品日益增多,在题材、风格上与过去的传记文学有很大不同,有了新的突破。
安吉罗成长于美国南方种族歧视盛行的时代,一些种族主义者大肆推行种族隔离政策,这给年幼的安吉罗留下了难以抚慰的创伤。安吉罗在《笼中鸟》中指出:“黑人女性在青少年时期受到那些普遍存在的大自然力量的袭击,与此同时,她还深陷三方交叉火力之中,那就是男性的偏见、白人不合逻辑的仇恨,以及黑人无权无势这个事实。”女奴自叙体的叙述者们对这些压迫做过充分的描写。安吉罗继承了她的先辈们的传统,仍把种族压迫这个黑人永恒的话题视为自己作品主题的一部分。
玛雅写作《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缘起于两位朋友的鼓励,他们是作家詹姆斯·鲍德温和兰登书屋的编辑罗伯特·卢米斯。1968年的一天,鲍德温邀请玛雅到漫画家朱尔斯·费弗家参加一个小型晚宴。晚宴上,客人们都讲了自己的童年故事,而玛雅的故事打动了在场所有人。第二天,鲍德温打电话给卢米斯,告诉他“应该让他的女作者写本书”。玛雅表示拒绝,因为她认为自己是一个诗人和剧作家。据玛雅后来回忆,鲍德温十分“狡猾”,他建议卢米斯利用一下玛雅的“逆反心理”。于是,卢米斯对玛雅说:“我不得不说,你不去尝试写本自传也许是对的,反正把自传写成文学作品几乎是不可能的。”玛雅经不起这种挑战的诱惑,从而开始了《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的写作。
这本书花了玛雅两年的时间,她把自己关了起来,从事她自称“枯燥”的创作。而且从那之后,她很多年都坚持一种“写作习惯”:早上五点起床,把自己锁进一个旅店的房间,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开始写作。写作工具是一支铅笔和一个便签本,手边放着雪利酒、扑克牌、《罗热词库》和《圣经》,一直工作到中午。她每天平均写出10到12页的素材,晚上再整理成三四页。玛雅用这种方法“麻醉”自己,对抗痛苦。1989年,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采访时,她说在写作过程中“重温痛苦、愤怒和那个狂飙的年代”。玛雅让自己完全地置身于书中场景,即使是被强奸的可怕时刻,用玛雅的话说,这样“可以告诉读者最真实的生活”。
玛格丽特,就是玛雅·安吉罗,故事的主人公。玛雅三岁时与哥哥一起被离异的父母像寄包裹一样寄往南方的祖母家。在那个种族隔离严重的南方小镇,玛雅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丑陋的小女孩,永远也比不上那些白人女孩。而勤劳勇敢,虔诚信教的祖母教会了他们很多作为黑人的生存原则,并使他们成为聪明,懂礼貌的孩子。八岁时,玛雅回到母亲身边,却被母亲的男友奸污,玛雅和哥哥又回到了祖母的身边。八年级时,他们又再次被带到了母亲的身边,在一所没有种族隔离制度的学校上学。那个夏天玛雅来到了父亲的身边,她试图去爱这个在她的成长中缺失太久的父亲,但父亲的自我和粗心大意并没有让这个父女的关系得到任何进展。16岁时,在母亲的开导下,青春期的玛雅排除了自己是同性恋的自我误解,主动接近一个白人男孩,成了未婚妈妈。
小说中被玛雅称为“大妈”的祖母亨德逊太太是作者塑造的影响主人公一生的第一个关键人物也是书中第一位性格鲜明的黑人女性。亨德逊太太秉承了黑人祖先的智慧又有着独立自强的生存能力。与传统的黑人女性一样她虔诚地信奉上帝,但在小说中亨德逊太太不再是翻着眼珠,咧着大嘴,顶着大手帕的,对主人惟命是从的保姆形象,而是一位富有尊严而又精明能干的业主。不同于传统的在主人家厨房里忙活的黑人保姆,在经济萧条的年代,她靠着自己的勤劳和智慧,经营着斯丹普镇黑人区唯一的杂货店,养活着跛足的儿子。在玛雅父母离异后,又承担了抚养贝利和玛雅的重任,她勤俭持家,严格管教孩子,教导他们不得肮脏,不得放肆,要保持人格尊严。“在玛雅眼中祖母像母系社会的女族长一样,给予她保护和安全感。”
亨德逊太太是整个黑人社区的骄傲,也是黑人自立自强的象征。她过着比一些白人还要好的生活,她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对待前来买东西的黑人总是很慷慨,通过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她赢得了黑人的尊敬,甚至是白人都称她为“夫人”。奶奶也是玛雅最敬重的人,来到奶奶身边后不久她就改称奶奶为“大妈”。在奶奶身边,玛雅享受到了本该由父母给予的关爱与呵护,也开始理解黑人和白人的不平等,奶奶的杂货店就像是一个社会的缩影,每天都会迎来形形色色的人群,观察这些人的言行和话语,使玛雅认识到在这个白人占主导地位的世界里黑人的生存是多么的艰难。
“安吉罗指出,整个美国舆论普遍认为黑人男性的成功在体育界,而女人的成功则表现在家庭服务方面。安吉罗笔下的黑人妇女波莎·弗莱沃丝则打破了这一传统模式。”八岁时,玛雅回到了母亲身边,却被母亲的男友强奸。玛雅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开始变得沉默和自闭,拒绝与任何人讲话长达一年多。尽管祖母和哥哥对玛雅非常关心,但她仍然拒绝说话。“大约有一年的时间,我一直泡在屋里、店里、学校、教堂,像一块旧饼干,脏兮兮的,没法吃。后来我遇见、更准确地说是结识了一位夫人,她给我抛来了第一条救生索。”玛雅口中的“夫人”就是受人尊敬的弗莱沃丝夫人,是她开启了玛雅对语言的全新认识,成为引导她走出沉默的第一人。
弗莱沃丝夫人是斯丹普黑人女性的杰出代表,也是玛雅的启蒙老师。在玛雅眼中她就是个优雅的天使,“她聪明、博学、温柔又美丽,完全不同于传统的缺乏教育、头脑简单的黑人农村妇女”。文中处处是玛雅对她的夸赞之辞:“她皮肤黝黑,就像一枚李子,一捏就会卷皮儿。”“她那与生俱来的感染力,使她在最寒冷的日子里也显得温暖如春”。她的行为举止和电影和书里写的白人一样文雅。她从没大笑过,“但她常挂着微笑,薄薄的黑嘴唇缓缓地张开,露出整齐、玲珑、洁白的牙齿,然后再自如地慢慢合上”。“她是我认识的寥寥几位淑女之一,是我一生衡量何以为人的尺度”。文章的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身为黑人的自豪感。
当弗莱沃丝太太从奶奶的口中得知了玛雅的情况后,在一个夏日的下午,她来商店买完东西后主动邀请玛雅去她家。在路上,她和玛格丽特谈了很多,“玛格丽特,听说你在学校表现的很出色,但那都是笔头上的,老师们反映说他们很难让你在班里开口……听着,没人逼你开口,也许谁也做不到但要记住,语言是人和他的同类交流的方式,也正是语言把人类和低等动物区别开来……你奶奶说你读了很多书,有机会就读。很好,但还不够。字词的意义不光是落实在纸上,它需要人的声音赋予它更深层意义上的细微差别。”这对玛雅来说,是种全新的说法。接着弗莱沃丝夫人又告诉玛雅“永远不要容忍无知,但要理解没文化。有些人没能上成学,但他们比大学教授还有教养,甚至更有才气。”她为玛雅朗读《双城记》里的片断使玛雅感到第一次受到尊重。正是弗莱沃丝夫人的开导打开了玛雅封闭许久的心扉,她开始逐渐意识到自身存在的价值,明白要面对生活而不是逃避。有了弗莱沃丝夫人的帮助玛雅心灵的创伤慢慢开始愈合,逐渐走出了噩梦,终于又开始说话了。
书中另外一个反传统的女性形象则是玛雅的母亲薇薇安·巴克斯特。她是个美丽、迷人的混血儿,她受过教育,出身名门,性情活泼、幽默,热爱生活并且聪明能干。一直生活在北方城市的她极具独立精神,美丽使得她自信,而自信使得她坦诚直率,毫不畏缩,在婚姻、家庭、两性关系等方面都享有自主权。在与丈夫离婚后,她走上了自食其力的道路。但是,“她不想给任何人洗衣服,不想整天跟肥皂泡打交道,也不想给任何人做下贱的厨娘。至善的天主赋予她聪明的头脑,她要用它来供养自己的妈妈和孩子。”她穿梭在赌场和酒吧之间,但从不依靠欺骗赚钱。“在父母家里,她从来没有遭受过兄弟的欺负,反倒是‘姐弟四个里唯一热情外向的人,他们听命于她,她也试试处处受到他们的保护;在族裔社区里,男人们也都尊重她,有时她甚至可以颐指气使,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
薇薇安·巴克斯特不受社会陈规陋俗的约束,追求自我发展,然而为了生活的追求,她也可以忽视自己是一个母亲的角色。她整天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贝利和玛雅,致使玛雅被奸污。妈妈应该是女儿的保护神,是女儿一生的引路人,但玛雅从妈妈那里并没有得到关爱和保护。年幼的玛雅在和同学的交往过程中对性有了模糊的认识,但没有人去引导她,致使她曾一度怀疑自己是同性恋者,这让她选中了社区中一个白人男孩做实验品,自己也因此成了未婚妈妈。可以说玛雅成长中的这两次经历都与薇薇安·巴克斯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有关。
但是即使如此,贝利和玛雅面对这位“美丽而狂野的妈妈”还是被她的魅力所吸引。此外,正是她独立,开放的个性使得薇薇安·巴克斯特在关键时刻也给予了玛雅勇气和力量。例如,在玛雅决定要成为旧金山电车上第一个受雇的黑人售票员的时候,她鼓励玛雅“那就是你想做的?这样的话,除了失败,什么都不能中断你的努力。有劲儿就都使出来吧。”而当玛雅成了未婚妈妈的时候,薇薇安的生活秘诀——“做最乐观的估计,做最坏的打算,这样这两者之间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如其来”又激励着她前进。在母亲的帮助下玛雅为拥有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儿子而感到满足,也感到成熟。
《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是一部描写黑人女性成长的小说。
黑人女性在成长过程中,首先面临的困境是种族歧视。玛格丽特从3岁起跟奶奶一起在阿肯色州的斯坦普斯黑人区生活。那里种族隔离十分彻底,黑人和白人的生活区泾渭分明。像其他黑人女孩子一样,玛格丽特也陷入了身份认同的危机。她一方面憎恨白人;另一方面又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位长相甜美的白人小姑娘,符合世界上每一个关于天使的想象。她曾幻想有一天所有的人都发现:“原来我有一头金色长发,而不是现在这样黑色打结的小卷……我浅蓝色的眼睛大而迷人……因为我其实是白人。而我的继母是个邪恶的巫婆,她嫉妒我的美丽,于是将我变成了一个丑陋的、大码子的黑人。”幼时的玛格丽特强烈渴望获取白色人种的身份,面对身为黑人的现实,只能靠幻想来慰藉心灵,却在黑白两个世界里迷失了自己。玛格丽特终究还是不能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残酷的现实一次次提醒着她身为黑人要忍受的屈辱。她可敬的奶奶总是努力用乐观、坚强、虔诚撑起自身的尊严,然而这种尊严在白人面前却难以维持。就连那些最邋遢肮脏的白人小混混都可以在她的店里恣意妄为,而她却只能“从容”地忍受一切。奶奶曾借钱给一个白人医生,然而当玛格丽特因为牙病急需求医时,这个医生不但拒绝给玛格丽特看病,还羞辱她说:“宁可把手伸进狗嘴里,也不给黑鬼看牙。”玛格丽特为此幻想了奶奶报复惩戒白人医生的场面,以此来获得复仇的快感。成长中的小玛格丽特经历了种族歧视的刺痛后说道:“生而为黑人是可悲的,我们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残忍地培养为驯服的绵羊,我们甚至可以安静地倾听别人嘲笑自己的肤色,而不作任何辩解。我们都应该死。我想我会很高兴看到我们全部死掉,一具具尸体堆在一起。我希望我们的血肉筑成一座金字塔,将白人压在最下面。”玛格丽特的自我诅咒发泄的是对践踏黑人尊严的白人的愤恨。因种族歧视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让一个黑人小姑娘开始深深质疑自己族裔的身份,走向迷失自我的道路。
小玛格丽特遭受的另一重磨难来自男权社会。黑人男性并没有因为自身遭受屈辱而学会理解、尊重黑人女性。黑人女性生活在黑人社会的最底层,更可悲的是这一点有时连她们自己都意识不到。8岁的玛格丽特被母亲的男友弗里曼奸污,来看望她的人却看起来吊儿郎当、兴致勃勃。女人们告诉玛格丽特她现在经历的和她们一样多了,安慰她以后什么都不用怕了,因为最糟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似乎并没有人真正为此事感到愤慨。玛格丽特虽然在法庭上维护了自己的权利,但弗里曼没有受到惩罚,没坐一天牢。当弗里曼被打死后,玛格丽特感觉到罪恶在自己身体里徘徊、积聚,认为自己失去了升入天堂的机会,像撒旦一样被上帝抛弃。受害者成了内心充满罪恶感的人,被迫承担起父权制文化强加给她的道德枷锁。
和玛格丽特一起生活的残疾叔叔威利自负而敏感,依靠奶奶才得以维系生活。当身心遭到摧残的玛格丽特回到他身边时,威利叔叔的眼神里却流露出疏远的神色,总是有意安排玛格丽特去做杂事,远离他的视线。对此,玛格丽特既感到解脱,又觉得羞耻。玛格丽特深爱的威利叔叔,虽然是个毫无优越感的瘸子,居然也让她感觉到自己满身罪恶与肮脏。威利叔叔的反应令玛格丽特感到失望,原本对威利叔叔的爱与同情也一点一点地减少。
玛格丽特的亲生父亲,在她很小时把她和哥哥托付给列车员送给奶奶后就消失了;四年后,父亲再次出现并把这对兄妹扔给妈妈后就又不见了;当她长大再次与父亲相聚时,父亲也只顾着自己出去快活,任由玛格丽特与他的小女朋友相互诋毁。当父亲毫无责任心地丢弃女友时,玛格丽特觉得父亲又卑鄙又残酷。父亲的种种行为,让玛格丽特感到失望,把自己隔离在父爱之外。
玛格丽特生活中的这些男人给她带来的是疏离、鄙视与伤害。这些境遇展现了黑人妇女所承受的令人窒息的性别歧视与种族歧视的双重压迫。玛格丽特的性暴力遭遇印证了黑人女性主义文学传统中书写的性别歧视问题。黑人种族内部黑人男性把他们所遭受的来自白人社会的种族歧视,连同他们自身所固有的性别歧视一起压向黑人女性,从而严重地扭曲了黑人两性间的平衡关系,使黑人女性成为受害者中的受害者。终于,玛格丽特美好的童年幻想破灭,她选择了让自己在失语的世界里躲避残酷的现实。
玛格丽特用自己的方式走完了自我救赎之路。最初,她挣扎在性别与种族的桎梏中,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对自己的认识是“卑微如空气中的尘埃”。之后,她用沉默对抗生活的苦难,是不同的黑人女性给了她生活上和精神上的帮助和鼓励,帮助她逐渐克服困难,改变了可怜的印象,赢得了自我意识。奶奶的庄重果敢、母亲的欢乐自信、弗劳尔斯夫人的智慧与书籍都是滋养玛格丽特成长的养料,这些构成了玛格丽特灵魂中最坚实的部分。故事结束,玛格丽特完成了自我发现的成长道路。
她打破白人世界的规则,成为旧金山第一位黑人女性电车司机。她颠覆传统男权社会,不依附男人,寻求自我价值,独立抚养下一代,完全认可了自己黑人女性的身份。至此,玛格丽特从自我否定、自我放逐到自我认可,完成了自我成长与自我实现的历程。综上,玛格丽特的成长不是自发完成的,她需要滋养。她的自我意识不是凭空确立的,需要环境给予养料。正如书中所言:“对英雄与坏人的印象、对爱与憎的区分最初也是在早期的环境中形成,并永远地充当着是非评判的标杆。”是这些人和事在玛格丽成长的过程中铸造了她独立的灵魂。
这部作品的价值首先在于它冲破了片面化的理论囚笼,采用自传体的形式,突出表现了个人家族生活的独特性,展示了另一种女性走上成熟独立的生活道路。家族生活是人格形成的最基本的文化单元。在小说中,影响主人公一生性格的第一组关键人物是奶奶和威利叔叔,主人公在他们身边度过了童年岁月。作品突出表现的是他们之间对比鲜明的独特个性。奶奶是安吉罗最敬重的人,因此,来到奶奶身边后不久她就改称奶奶叫“大妈”。这位近乎神奇的劳动妇女,为主人公的茁壮成长撑起了一片自由天空。在奶奶身边,主人公充分享受到了童年的温暖,而“在这之前,我们像是被一去不回的管理员锁在游乐园里。”对孩子,“大妈”是那样慈祥,严格而不严厉,教导他们不得肮脏,不得放肆,要保持人格尊严;对黑人同胞,她温文尔雅,平等相处,她的店铺里总是洋溢着欢声笑语;对白人,她自称是个现实主义者,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赢得了普遍尊重,被尊称为“太太”。她顽强的生活态度和做人的准则,无疑在主人公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与“大妈”形成对比的是威利叔叔。作者在描绘这一形象的时候,多少有些调侃的口吻。他自幼残疾,难以照料自己,却高傲而敏感,一心要在孩子们面前树立威信,充当他们的保护神,甚至他们的父亲。主人公喜欢他,尊敬他,不过她明显地感觉到,他不是家里的主心骨,他与奶奶的最大差距在于,他缺乏那种顽强不屈的自信与坚韧。对白人,他多少显得畏惧,而奶奶则从“不显得低三下四”。作者描写了他和其他黑人男子在白人面前惊慌失措的神态,他们身上流露出的下意识的自卑感让主人公感到“羞愤无状”。在他们身上,主人公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男性对女性的歧视及压迫,恰恰相反,她意识到,妇女同样能够顶天立地。
主人公的母亲和她周围的男人是另一组构成对比的形象。他们生活在北方城市。在那里,占据支配地位、起主导作用的依然不是男性。母亲极具独立精神,在婚姻、家庭、两性关系等方面都享有自主权。与丈夫离婚后,她走上了自食其力的道路。在父母家里,她从来没遭受过弟兄的欺负,反倒是“姐弟四个里惟一热情外向的人”,他们听命于她,她也时时处处受到他们的保护;在族裔社区里,男人们也都尊重她,有时她甚至可以颐指气使,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整部作品里的母亲不仅没有遭受男性的欺压,反而始终居于支配地位。
与以往女性主义将两性二元对立的观点不同,作者没有把她家族成员间的男女关系概念化、简单化。我们或许可以在主人公父亲与其后来的女友之间找到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然而在主人公的家族生活中,这却没有典型意义。在南方小镇,作者看到了奶奶能够顶起一片天;在母亲身边,她目睹了女人可以无法无天,甚至“不必为此付出代价”。实际上,小说主要表现的是女主人公的成长道路,而非男性与女性间的整体性对抗。养成主人公积极向上性格的直接原因是她的家庭成员们不甘于现状的顽强生活态度,帮助她寻求到自我的是她的特殊家族背景和环境,而支持和鼓励主人公奋发进取的人物则有男有女。比如女主人公的哥哥贝利,他和主人公一起长大,对她的两性意识的形成起到了最直接长久的影响。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男尊女卑的意识;恰恰相反,他自幼就养成了兄妹间相互扶持的习惯,帮助妹妹一次又一次地克服了心理危机。令人忍俊不禁的是,刚刚三岁的贝利对妹妹学走路时磕磕绊绊的动作颇不满意,就像个小大人似地宣称:“这是我的妹妹,我得教她走路。”
该书1969年出版,1970年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的提名,为玛雅赢得了国际声誉,也在商业上大获成功,在两年的时间里跻身《纽约时报》平装畅销书排行榜,经过了近半个世纪,时至今日仍在图书网站上热销。1993年,在朗诵罢《清晨的脉搏》之后的那一周,玛雅的全部著作加印了40万册。截至2012年,《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平装本累计印数为460万册。
《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的内容被选入多国从高中到大学的教育材料,并获得“为美国回忆录开辟了新的文学道路”的赞誉。当然,这本书对强奸、种族主义和性欲的描绘也使它颇受质疑,甚至被一些学校和图书馆列为禁书,但这无法掩盖它的魅力。
早在童年的时候,我就明白,书中的人物比我们每天遇见的人更真实。这是本书深深打动我的原因。
——詹姆斯·鲍德温
从打开《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我与玛雅·安吉洛深深地联系在了一起。每一页,她的人生都折射出我的经历……在书页中与玛雅相遇,像是遇见完整的自己。
——奥普拉·温弗瑞
一部优美的作品,一部引人入胜的回忆录。玛雅是天才的作家,对生命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悟,所以才有了如此杰出的自传故事。
——《科克斯评论》
玛雅·安吉罗(Maya Angelou,1928-2014),原名玛格丽特·安妮·约翰逊,是美国黑人女作家、诗人、编剧、歌手、演员,同时也是积极的人权活动家。生于1928年4月4日,在南方小镇阿肯色州的斯坦普斯度过童年,后移居旧金山。1993年,在克林顿总统的就职典礼上,她应邀朗诵了她的诗歌“早晨的脉搏”而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她写过很多诗歌、自传和剧本。然而,安吉罗给美国文学带来巨大影响的还是她的自传作品。安吉罗的自传系列作品有6部,分别为:《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以我的名义重整旗鼓》、《像过圣诞节般唱歌、跳舞、欢乐》、《女人心》、《所有上帝的孩子都需要旅游鞋》、《掷向天堂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