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0 22:33
扫花游1·送春古江村2
水园沁碧,骤夜雨飘红,竟空林岛3。艳春过了。有尘香坠钿,尚遗芳草。步绕新阴,渐觉交枝径小4。醉深窈5。爱绿叶翠圆,胜看花好。
芳架雪未扫。怪翠被佳人,困迷清晓。柳丝系棹。问阊门6自古,送春多少。倦蝶慵飞,故扑簪花7破帽。酹8残照。掩重城、暮钟不到。
园中池水清澈透碧,一夜骤雨花落飘零,竟使林岛绿肥红消。五彩缤纷的春天过了,尚有金钿、遗落于香尘芳草。漫步环绕在初夏绿荫的小道,渐觉得枝叶交盖路径愈窄小。醉饮幽深的林中,翠圆的绿叶招人喜爱,胜过三春赏花好。
花架下的白花还未清扫,嗔怪佳人晓来犹睡懒觉。柳丝只系船棹不系春,问阊门从古至今,春归多少?疲倦的蝴蝶也懒得飞起,故意盯扑在簪花破帽。黄昏里倾杯为春祭酹,城门重重紧闭,不让暮钟声到。
据夏承焘先生《吴梦窗系年》记载,梦窗三十三岁时曾为苏州仓台幕僚,寓居阊门西郊之西园,前后共达十二年之久,此词是吴文英在苏州仓幕供职之时,送春而作。
这首词抒写了词人对已经成为往事的一段爱情生活的回忆与追恋。送春亦即送人,是向自己的青春与往日的爱情告别,虽然这层意思在词中表现得含蓄吞吐,若隐若现,但是感情的脉络依然分明可见。
“水园沁碧,骤夜雨飘红,竟空林岛。”开头三句从送春写起,先推出这样一组镜头:一夜春雨,万花纷谢,只有满浸的池塘沁出一片碧色。“沁碧”和“飘红”两个动宾结构的词爱绿叶翠圆,胜看花好”,是无可奈何聊以自慰之辞。“醉”字可以有两重含义:一是饮酒园中,以至沉醉;二是面对一片新绿,被自然风光和往事回忆所陶醉。句中似乎隐寓着这样的含义: 成熟的爱情胜过少年的热恋,耐人寻味。用“翠圆”二字形容树叶间青嫩的果实,也颇得其神。
过片“芳架雪未扫,怪翠被佳人,困迷清晓”三句,写满架如雪的茶靡,“开到茶蘼花事了”,这殿春的花,正意味着春光将逝。“柳丝系棹,问阊门自古,送春多少?”一句,由景及情,切题送春。“一丝柳,一寸柔情”,河边系棹的丝丝垂柳,仿佛就是从心中吐出的寸寸柔情。阊门自古是送别之地,正是在这里,词人送走了自己的青春,也告别了昔日的恋人,百感交集。“倦蝶慵飞,故扑簪花破帽”二句,写出了在经历过江湖飘泊,情场失意之后的颓唐心情。青春已逝,旧情难再,自己徒然在旧地徘徊,拣拾那些温馨的回忆,正像一只慵飞的蝴蝶依然留恋着簪花破帽。苏东坡诗有句“破帽多情却恋头”,又“老去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簪花破帽”四字,既有自喻之意,也含自嘲之谑,形象地表现了当时环境中的复杂心态。“酹残照,掩重城,暮钟不到。”在一片夕照之中,酹酒于地,送春归去,此时紧闭的城门已隔断了远处隐隐的钟声。以景结情,余音袅袅,言尽而意犹未尽。
近代诗人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送春之句,稿中屡见。前六句写残春情景,工而不滞。‘小’字韵咏新阴入细,‘好’字韵有‘绿阴幽草胜花时’之意。下阕意境开展,分三段写送春。晓窗慵起,言佳人之春倦;垂柳系舟,言春江之行客。而已则当此暮春,破帽簪花,孤踪寥落,惟有倦蝶相随,潦倒中有闲放之致。酹酒斜阳,乃结束全首,兼回应‘醉深窈’句也”。
吴文英(约1200-1260年),字君特,号梦窗,晚年又号觉翁,四明鄞县(今浙江宁坡)人。一生未第,终生游幕,于苏州、杭州、越州三地居留最久,先后为浙东安抚使吴潜及嗣荣王赵与芮门下客,平生困窘,享年六十岁左右。有《梦窗词集》,存词三百五十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