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2-12 22:50
文白异读是汉语方言中一种特有的现象,一些汉字在方言中有两种读音。一种是读书识字所使用的语音,称为文读,又叫读书音、文言音、字音;另一种是平时说话时所使用的语音,称为白读,又叫做说话音、白话音或话音。在中国地区,吴语、闽语、瓯语的文白异读现象最为频繁复杂。现代汉语标准语——普通话中也存在少量文白异读字,如“给”“钥”“剥”等。
在一些方言中,同一个字在不同的词中、不同的用途时有着不同的读法,如客家话里,无论在口语还是书面语中,“生”字单用表示“生娩”或表示“活着”的时候读作 [sang1],而在固定的词中却读作 [sen1],这种现象也被称为文白异读,前者是白读,后者是文读。 文白异读和多音字是两个概念。文白异读是指一个汉字由于受到不同时期、不同方言的影响,在该方言中,读书和平时说话的发音不同;而多音字则是同一字由於不同意义或不同来源等而有不同的读音,它和方言没有关系。
方言中的白读普遍是在广韵或更早的音系基础上继承和发展来的方言固有成分。文读是从外来强势方言借入的,尤其是明清之后官话方言影响产生的。白读音代表较早的历史层次,文读代表较晚的历史层次。普遍来说,文读相对白读接近普通话。由于历史上的民族共同语有了多次较大变化,在个别方言中有多个文读层。如闽南话中,有六朝吴语和之前的上古成分、广韵音系的中古成分和明清时代的北京话成分。其中中古的广韵成分相对上古的成分是文读,相对近代成分是白读。但是总体上,越白层次越久和北京话差异越大,越文层次越近和北京话差异越小。
外方言借入的读音之所以被称为文读,是因为旧书塾倾向用接近权威方言读音教书,如同现代的“普通话校园语言”。本方言的固有读音之所以被称为白读,是因为被文读排挤出文教领域的关系,如同现代有些学校禁止方言一样。某些母语非北方方言的学者也对读书必须用文读进行了质疑,在部份情况下方言的白读可以对应唐诗宋词年代的读音。可以看到普通话审音的时候,去掉许多北京话的文读。比如:“白”的文读bo。这样,无论诗词歌赋,普通话一律使用“白”字的白读。
文读不仅通过文教等手段渗透到了生活中,甚至有共同语作为强大后盾常将白读最终淘汰出局,并促进了共同语同化方言。白读借助一些固定词组反抗文读,代表本土元素抗拒共同语的同化。白读淘汰文读的现象也是有的,海南岛因为远离官话区,白读反挤掉了文读。方言中文读的数量也体现了方言受权威方言侵蚀的程度。
历史上以文读音为基础的官话充当共同语,可以达到简单的跨方言交流作用。虽然官话本质上是修饰的北京话,官话文读也向北京话靠拢,但有时候文读音和北京话差异可以是蛮大的,主要原因是旧官话没有固定标准,明清时期方言区接触北京话的手段也是有限的。
历史上的科举制度加强了强势方言向方言区的辐射,直接体现为文读的强势。而前清皇朝覆灭也曾一度逆转文读的强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普及教育和广播电视等推广共同语的手段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文读面貌。一方面,在当代普通话影响下,一些方言区产生了更像普通话的新文读,而历史上学得不太像共同语或不像当代共同语的老文读处境尴尬,或是被新文读替代,或是挤掉白读成为白读。另外一方面,一些方言中原来文读充当共同语的角色被普通话替代而出现萎缩。比如当代上海的情况,说方言时倾向用白读,而原先使用文读的情况则用普通话说。
白读和文读本身没有雅俗之别,和当代人的文化修养也没关系,一些文读不过是纯粹地模仿北方话。又如:“癌”,普通话采用了上海话nge的折换音ái,该字本与“岩”同音。作为“见”系二等字,在北吴语中本有个细音文读,但是上海各界包括医学教授都只读白读洪音nge。
有些文白异读没有辨义的功能,但由于有些文读渗入方言已久,有些文白不同读音有固定读法,甚至有辨义的功能。固定使用白读的词汇一般是层次较老的词汇,和生活更近。吴语上海话:“物”,物事,白读;事物,文读。文白异读辨义作用如,吴语上海话:生活,白读表示劳动、工作,或体罚;文读表示人类的生命活动。北方话:大伯,白读dàbāi表示丈夫的哥哥,文读dàbó表示父亲的哥哥或称呼年长的男子。
文白异读中的文读是用方言的音系模拟标准音,白读是方言土音。所以文白异读最普遍的特点是,文读一般比较接近官方标准语言。由於不同历史时期汉字标准音不同,文读大致分两种情况:一、古代以《广韵》为标准音,方言模拟《广韵》的发音作为文读音,官话区的文白异读多为此种情况,闽南语的文读也是保留唐朝官话语音。二、元代以来以北方官话作为通用音,南方方言模拟官话的发音作为文读音,比如上海话中“大衣”的“大”念做 [da],是文读,接近普通话;“大人”的“大”念做 [du],是白读。第二种情况导致了北方方言文白异读的现象较少,而南方方言则较多。 更精确的说法是,一种「方言」之内的「白读层」与「文读层」通常代表该语言在历史上的不同时期中接触当时代某种汉语(通常来自北方)的读音,从而像地层一样有所积淀而并存。例如闽南语原本保留三国时代、魏晋南北朝时代的汉字读音,成为该语言的「白读层」;至唐代以后又引进新一套可能与当时官话类似的读音,便形成该语言的「文读层」。
另外,一般来说,方言固有语词、日常生活上常用的动作、器物、语法功能词多是白读,借自于古代文言文、官话或现代华语(普通话)以及其他不同「方言」的词、科学术语、成语、专有名词、姓名等则多是文读。
而在不同的人群中,文白异读的现象也不一样。一般来说,年轻人、教育水平高的人、会说普通话的人更多使用文读。在不同的环境中,文白异读也不一样。正式场合多用文读,日常生活则多用白读。但是,两者实是担负该语言当中不同的功能,习惯用白读音读出的固有语词并不适合改用文读音代换;习惯用文读音读出的借词也无法改用白读音。因此不应当将文读音与白读音赋予不同的文化评价,而应当同等地视为该语言不可或缺的两套汉字读音;并且也不宜为了「标准化」或「优雅化」某种语言起见而强迫将固有语词全部改用文读音发出。
在非官话区的语言里,闽语、吴语的文白异读现象最频繁,湘语次之,客家话、赣语、粤语则较少,可能是因为后三种语言比较接近《广韵》的标准音的源故。事实上,类似於「文白异读」的现象也发生在东亚其他地区,例如日语和越南语因为在历史上不同时期借用汉语词的缘故,也有不同读音层次的差异。最显著的例子即是日语中吴音、汉音、唐音等的差别,越南语中的汉越语和古汉越语的差别。
官话方言的文白异读与上述非官话的文白异读相反,一般情况下文读较接近于传统读音,而白读音与传统读音偏差较大。以普通话为例:
吴语的文白异读系统较为复杂,非吴语人很难分清吴语的文白异读现象。吴语声母方面的“文白异读”现象主要有以下几点:
■ 见系声母(见溪群,广义包括疑影晓匣)有文白异读,分别念舌面音与舌根音(或喉音)。如上海“家”[ʨia52]文/[ka52]白、“颜”[ɦiɪ113]文/[ŋʱɛ113]白、“樱”[ʔiŋ52]文/[ʔã52]白、“孝”[ɕiɔ335]文/[hɔ335]白、“学”[ʱjaʔ2]文/[ʱoʔ2]白。
■ 微母有文白异读——[v高元音/ʱw低元音]和[mʱ]。如上海“物”[vəʔ2]文/[mʱəʔ2]白;“网”[ʱwɑŋ113]文/[mʱɑŋ113]白。
■ 奉母部分有文白异读——[v]和[b]。如上海“凤”[voŋ113]文/[boŋ113]白(凤仙)、“肥”[vi113]文/[bi113]白(肥皂)。
■ 日母有文白异读——[z~ʑ]和[nʱ~ɲʱ]。如上海“日”[zəʔ2]文/[ɲʱiɪʔ2]白、“人”[zən113]文/[ɲʱin113]白。日母文读,在有卷舌音的无锡话、苏州话老派读/[ʐ]/,在杭州话部分(阴上声)读/[ʔz]/,在江阴话有部分(如:“仍”)读/[dz]/。
■ “鸟”字声母有文白异读——上海[ʔɲiɔ335]文/[tiɔ335]白,白读合古音“都了切”。
以上海话为例:
闽南语文白异读的差异可以说是汉语方言中最大的,几乎可以看成两种不同的语音系统。近世闽南语的文白二音慢慢混淆,而有一个词中其中一个字是发文读音,另一个字是发白话音的“文白相混”现象。
■ 白话音有鼻化元音,如:[an],以及喉塞音韵尾 [-?]。
■ 白话音念 [p-]、[p'-] 的“分、肥、方、蜂、浮”等字,文读皆念成 [h-]。
一般认为白话音保存了中古前期古无轻唇音的现象,文读是后世受到中古北方话影响而产生的。
■ 白话音念 [ts-]、[ts'-] 的“舌、船、成、星、鲜”等字,文读念成 [s-]。
■ 白话音念 [k-]、[k'-] 的“枝、指、齿”等字,文读念成 [ts-]、[ts'-]。
■ “弟、世”白话 [-i],文读 [-e]。
■ “家、下、牙、茶”白话 [-e],文读 [-a]。
■ “阿”白话 [-a],“鹅”白话 [-ia],文读皆念 [-o]。
■ “骑、蚁、寄”白话 [-ia],文读 [-i]。
举例数字(1~10)读音如后:
(注:白读『一』若干学者认为「蜀」为正字、『八』白读 pəeh 为泉漳腔;『二』文读部分地区失落 j 声母,读为 l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