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3-26 16:46
《望春风》是作家格非创作的长篇小说,2016年出版。《望春风》以乡村里各种普通而又不平凡的居民的故事为切入点,刻写村庄由简朴内敛逐渐衍变的复杂过程,通过个人命运、家庭和村庄的遭际变化,描写江南乡村半个多世纪的历史运动,展现它可能的未来,并借此对逝去的故乡和老去的故人做了告别。
故事讲述了建国前后到21世纪初的江南古村,叙述者“我”(赵伯渝)的故乡——儒里赵村。古时的儒里赵村,是有着显赫历史的一方吉地,居住着“世代簪缨的高门望族”。社会动乱时期,这里依旧自给自足,民风淳朴,波澜不惊。解放后,在土改、反右、大跃进、公社化、文革、上山下乡等历次运动中,儒里赵村凭着深厚的精神文化传统和以血缘恩义为基底的村庄内在秩序,保证了各个家庭风平浪静、各安其命,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段特殊的社会政治历史时期。文革结束后,乡镇工业发展逐步加快,儒里赵村的土地和灌溉水源被镇上的化工厂、造纸厂污染,不久改革开放,一半村民离开土地,外出谋生,另一半赶着经济发展的大潮,忙着办厂、开店、个体经营。世纪末,儒里赵村被外来资本整个吞并,房屋被推倒,村民们搬到镇上的安置小区,村庄沦为无人问津的废墟。从鸟啾鸡鸣、炊烟冉冉、风景如画的过去,到“为荒草和荆棘掩盖”、“远离市声,惟有死一般的寂静”的现在,“我”回忆中这个消失的村庄,也存在于当下中国好几代人的童年记忆里。建立一个家园、形成一座村庄,需要上百年、若干代人的努力。毁掉一座村庄,往往只需要一代人甚或一瞬,从被侵蚀的精气神,到出逃的人口,直至一个空间意义上的存在完全被拆除,老屋变成了废墟,连凭吊的标属都被铲除殆尽。
参考资料
近年来,格非一直关注中国乡村的现状。经过多年的行走与抒写,格非对小说涉及的历史地理和社会环境,预先做了大量调查和走访,终于完成这部关于故乡和乡村题材的收官之作。《望春风》是格非获茅盾文学奖后的首部长篇小说。
赵伯渝
失去父亲的赵伯渝踏上了离开故乡去南京寻找母亲的路,母亲没见到,却到了一个名叫邢桥的荒僻小镇,还没有安定下来的他就接到母亲已经去世的噩耗,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最初失去父亲的悲伤和恐惧因为期望着母亲的到来而有了缓解,却再一次迎来失去母亲的打击,这才产生无根的孤独和思乡之情。此时主人公虽身在邢桥镇,可心早已踏归归乡之旅。真正意义上的回归是在再次和春琴相见之后,当亲眼目睹春琴受到儿媳妇的精神折磨,亲眼目睹春琴绝食求死后,赵伯渝决心带她走,然而再次站在故乡的土地上,本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季节,映入眼前的却是一片废墟,“你甚至都不能称它为废墟—犹如一头巨大的动物死后所留下的骸骨。”所有的惊异、恐惧和陌生感都迎面而来。后来,人到中年的主人公和春琴二人在同彬夫妇帮助下住进重新修缮的便通庵。在某种意义上,叙述者是在几十年后亲眼目睹故乡的彻底消失时,才开始追溯自己的生命之源。
《望春风》从故事层面到精神层面都围绕“归乡”展开,在故事层面讲述了主人公的归乡之旅,体现了作者对故乡和乡土中国的深情回望,以及对逝去一代人的集体追忆,同时在精神层面对作为个体的人的命运进行了深描,让渺小的生命在故乡大地上生息流转,探求人的本源出处和存在的意义。
一个清洁的世外桃源,一个诗意的精神传统,一种淳朴的生命形态,与乡村实体一同消亡,而这恰恰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和时代进步的需要。小说的结尾,在儒里赵村的废墟上,“我”与春琴仍在畅往一个新的村庄,一个新的乌托邦。然而,让人物回溯乡村的源起,不过是为了与现实中乡村的结局形成对照,引起读者的警醒和悲悯。望春风,意踟蹰。故乡已逝,从故乡离去的人还无法忘怀故乡的温情,意犹未尽,四顾茫然,不知所以。
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乡村是无可回避的精神源泉。《望春风》完成了一次几乎不可能的返乡之旅,以回到“过去”来看“当下”的观念,余韵悠长、值得咀嚼的历史片段,置于时代长河背景的“桃花源”气象,如“清明上河图”般娓娓道来的手卷写法,描绘乡土中国的活色生香,发见普通人的高贵品质,定格日常生活的瞬间永恒。
全书的视角是“我”,儒里赵村算命先生的儿子赵伯渝,以“我”对各个人物的片段式记忆,来接续、叠加,表现一个完整的儒里赵村。“我”谜一般地先后失去母亲、父亲,并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窥得事情的真相,一生漂泊、两处奔忙,年过半百时回到已经成为一片野地的故乡,在这里重新过上了仿佛童年时候的生活。在回忆的结尾,“我”交代了自己写作这些回忆中的故事的过程。“我”写作的目的本来是“为了让那些头脑中活生生的人物不会随着故乡的消失而一同湮没无闻”,妻子春琴对“我”创作自由的干涉、“我”与春琴关于真实与虚构的争论,让叙述中的人物、故事及故乡本身不再是纯粹的记录,变成了“我”根据回忆进行的虚构和创作,反而更加贴近了文学的真实。“若不嫌我饶舌啰嗦,我在这里倒可以给各位讲个小故事”,“有一件事,这里也许应当顺便提一下”,“亲爱的读者朋友,我相信……”,等等,前文中不断出现这位讲述者闲话家常式的停顿和提醒,既像是作者格非为全书中混乱的时间线索和零落的叙事片段给出的一种解释,也是强调赵伯渝对回忆的无法把握、不确定性和选择性。这根植于“我”对事物观照的内在逻辑、对命运之手的敏锐觉察,符合一个活在父亲最后的预言和暗示中、终身寻找身世之谜的中年男子身份,是对一个完整的叙述者形象的最终确立。
悬念是小说叙事的动力。第一章铺开了回忆的基本格局,以一次跟随父亲外出走差算命的经历开始,以父亲之死结束,交代了年代、背景、人物、关系,将人物形象和村庄形象建构起来,同时埋下多个迷局和悬念。典型的格非式的文本意境,至此形成。前面不断挖坑,埋伏线索,在后面意想不到的地方扯出线头,挖掘真相;时间越往后推进,离现在越近,回忆的神秘主义色彩逐渐变淡。而暗含在叙事脉络内部那些不动声色的安排,总是猝不及防地冒出来,令人欷歔又着迷。悬念像一张巨大的张开的网,把时间之河中散落四处的零碎记忆归拢、牵连到一起,在岸边做稍微的停息,让跟随叙事逻辑不断前进的读者有迹可循,自圆其说。
《望春风》出版前即已入选总局“中国文艺原创精品出版工程”,出版后产生极佳的社会反响,获得总局2016年度“大众喜爱的50种图书”、中国版协“2016年度中国30本好书”等重要奖项,以及“深圳读书月”、“新浪中国好书榜”、《光明日报》等十多家主流媒体的年度好书荣誉,在学术界引起较大反响。
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望春风》书写了农村的消逝和农耕文明的消逝,是格非对时代的重要回应,但并非是为已经逝去的乡村唱哀歌。他由此谈道,在历史意义上看,中国的乡土文明和乡村的逝去是无可挽回的,但乡土文明和乡村作为精神上的故乡则是永恒的,对于乡土文明和乡村的追怀,不仅是面向过去的,也面向着现在和未来。在面对重大的历史变化时,文学尤其不应该进退失据,而应该勇于做出回应。
评论家雷达:《望春风》是一部“告别之作”,表达了对故乡、对农业文明的告别。小说借鉴了传统史书人物列传的写法,着力刻画的人物足有二三十个,其中很多都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与一般小说只能写好三五个人物非常不同。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晓明:“《望春风》是一部简单而高妙的作品。作者写得是那么自然和简单,但又是那么高妙,让我吃惊。”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清华:《望春风》的主旨之一是处理当代历史,以前的作家作品在触及最近半个多世纪的历史时,有时采用荒诞加变形的手法,而《望春风》是把时间切割为每个人物的时间片段,讲述个体的生命处境、经验和记忆,避免了对大历史的简单化处理,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功。“另外一点是,格非的创作与五四以来新文学的距离越来越远,而和中国传统叙事越来越像了,这是值得关注的一件事情。”
学者、作家毛尖:“《望春风》的结尾比‘江南三部曲’的三次抒情结尾都更结实更有肉身感。在春琴这个名字下,《望春风》集合了母亲、姐姐、恋人、妻子所有这些最朴素又最温暖的修辞,我们得以回到浩荡的时间河流,在一个破碎的时代,和过去修好,和春天修好,和琴声修好。”
江苏省作协副主席,评论家汪政:“乡村的溃败和消失,在当下的文学书写中,确乎不是一个新的主题,但是,在社会重大转型期,一些主题是值得并且需要反复书写和思考的。毕竟,乡村的消失太重大,但又太过复杂。它是如何消失的?消失的原因是什么?消失的后果又是什么?又是怎样的社会形态去填补它留下的空白?那些新的社会形态是否能担负起中国乡村作为价值生产主体与人伦制定者的责任?诸如此类的思考几乎是没有穷尽的。在我看来,《望春风》应该是为挣扎中的中国乡村准备的一篇祭文。”
评论家程德培:“故乡的消失令人失望,但也从侧面显示时代的变化。它昭示了一个进步的世界是一个反讽的世界。同时,在文学世界中对消失的东西的回望,毕竟也有着现实世界中无法比拟的温馨。”
学者、作家梁鸿:“格非对现实,如社会化进程、城市化等所构成的人生状况、生命形态,进行了准确细致的书写。这些实在的基本元素一旦被归入小说的叙事和逻辑中,就拥有更广阔的存在,蕴含着更大的主题。”
格非,1964年生,江苏丹徒人,当代作家、学者,清华大学文学教授,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著有《迷舟》《相遇》等中短篇小说四十余篇,《欲望的旗帜》《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等长篇小说六部,以及《小说艺术面面观》《小说叙事研究》《文学的邀约》《博尔赫斯的面孔》等论著和随笔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