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6-17 20:52
《望海潮·洛阳怀古》是北宋词人秦观所写的一首伤春怀旧词。该词先是追怀往昔在西京洛阳时结伴游览名园胜迹的乐趣,继写此次重来旧地时的颓丧情绪,虽然风景不殊,却丧失了当年那种勃勃的兴致。结构上,景起情结,今昔交错,虚实交融,含蓄委婉。
望海潮①·洛阳怀古
梅英②疏淡,冰澌③溶泄,东风暗换年华。金谷④俊游⑤,铜驼⑥巷陌⑦,新晴细履⑧平沙。长记误随车⑨。正絮翻蝶舞,芳思⑩交加。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
西园⑪夜饮鸣笳⑫。有华灯碍月,飞盖⑬妨花。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是事⑭堪嗟!烟暝⑮酒旗斜。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①望海潮:柳永创调,见《乐章集》。此调咏钱塘(今浙江杭州),当是以钱塘作为观潮胜地取意。
②梅英:梅花。
③冰澌(sī)溶泄:冰块融化流动。
④金谷:地名,也称金谷润,在河南洛阳市西北。晋太康中,石崇筑团于此,世称金谷团。
⑤俊游:同游的好友。
⑥铜驼:汉代制铜驼两枚,置洛阳宫之南四会道,央路相对,后遂称铜驼街。
⑦巷陌:街道。
⑧细履:慢步。
⑨误随车:身不由己地尾随陌生少女的车子。
⑩芳思(sì):春天引起了错综复杂的情思。
⑪西园:宋时洛阳有董氏西园为著名的园林。后世泛指风景优美的园林。
⑫鸣笳:奏乐助兴。胡笳是古代传自北方少数民族的一种乐器。
⑬飞盖:急驰的车流。盖:原指车的顶篷,这里代糟车。
⑭是事:事事。
⑮烟暝:烟雾弥漫,天色昏暗。
淡雅的梅花已渐渐稀疏,结冰的河水开始溶化,东风暗暗地改换了年华。想当年在金谷园同好友游春,漫步在铜驼街巷,雨过初晴后轻踏细软平沙。一直记得错跟了人家的香车,当时柳絮翻飞彩蝶舞,让人春情萌发。柳下桃花正娇媚,把春色分给千万家。
更难忘在西园夜饮奏胡笳,华灯辉煌遮住了月色,多少车盖妨碍人们观花。如今园林春色虽依旧,游子却已渐渐老迈,故地重游真让人感慨吁嗟。暮色苍茫中酒旗也横斜。今日独自倚楼远望,不见往日的繁华,却时时可见栖息的乌鸦,只剩下一点思归的心愿,暗中无可奈何随流水,去到海角天涯。
洛阳是北宋的西京,也是当时繁华的大城市之一,词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期,对此地留下了难忘的记忆。有一年早春时节,词人旧地重游,人事沧桑给他以深深的触动,使他油然而生惜旧之情,写下了这首词。该词不止于追怀过去的游乐生活,还有政治失意之慨叹其中。
此词追忆昔日在洛阳游赏名园的盛况,感叹如今重游的愁怨,因而思归心切。
上片着重写景。从眼前的景色,生发出对昔日春游的怀念。
起头三句,写初春景物:梅花渐渐地稀疏,结冰的水流已经溶解,东风的煦拂之中,春天悄悄地来了。“暗换年华”,既指眼前自然界的变化,又指人事沧桑、政局变化。此种双关的今昔之感,直贯结句思归之意。
“金谷俊游”以下十一句,都是写的旧游,实以“长记”两字领起,“误随车”固“长记”之中,即前三句所写金谷园中、铜驼路上的游赏,也同样内。但由于格律关系就把“长记”这样作为领起的字移后了。“金谷”三句所写都是欢娱之情,纯为忆旧。“长记”之事甚多,而这首词写的只是两年前春天的那一次游宴。金谷园是西晋石崇的花园,洛阳西北。铜驼路是西晋都城洛阳皇宫前一条繁华的街道,以宫前立有铜驼而得名。故人们每以金谷、铜驼代表洛阳的名胜古迹。但词里,西晋都城洛阳的金谷园和铜驼路,却是用以借指北宋都城汴京的金明池和琼林苑,而非实指。与下面的西园也非实指曹魏邺都(今河北临漳西)曹氏兄弟的游乐之地,而是指金明池(因为它位于汴京之西)同。这三句,乃是说前年上已,适值新晴,游赏幽美的名园,漫步繁华的街道,缓踏平沙,非常轻快。
因忆及“细履平沙”故连带想起当初最令人难忘的“误随车”那件事来。“误随车”出韩愈《游城南十六首》的《嘲少年》:“直把春偿酒,都将命乞花。只知闲信马,不觉误随车。”而李白的《陌上赠美人》:“白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美人一笑搴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以及张泌的《浣溪沙》:“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则都可作随车的注释。尽管那次“误随车”只是无心之误,但却也引起了词人温馨的遐思,使他对之长远地保持着美好的记忆。“正絮翻蝶舞”四句,写春景。“絮翻蝶舞”、“柳下桃蹊”,正面形容浓春。春天的气息到处洋溢着,人这种环境之中,自然也就“芳思交加”,即心情充满着青春的欢乐了。此处“乱”字下得极好,它将春色无所不至,乱哄哄地呈现着万紫千红的图景出色地反映了出来。
下片着重写情。以当年夜宴的热闹场面反衬今日的凄凉愁苦。
换头“西园”三句,从美妙的景物写到愉快的饮宴,时间则由白天到了夜晚,以见当时的尽情欢乐。西园借指西池。曹植的《公宴》写道:“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明月澄清景,列宿正参差。”曹丕《与吴质书》云:“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参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又云:“从者鸣笳以启路,文学托乘于后车。”词用二曹诗文中意象,写日间外面游玩之后,晚间又到国夫人园中饮酒、听乐。各种花灯都点亮了,使得明月也失去了她的光辉;许多车子园中飞驰,也不管车盖擦损了路旁的花枝。写来使人觉得灯烛辉煌,车水马龙,如在眼前一般。“碍”字和“妨”字,不但显出月朗花繁,而且也显出灯多而交映,车众而并驰的盛况。把过去写得愈热闹就愈衬出现在的凄凉、寂寞。
“兰苑”二句,暗中转折,逼出“重来是事堪嗟”,点明怀旧之意,与上“东风暗换年华”相呼应。追忆前游,是事可念,而“重来”旧地,则“是事堪嗟”,感慨至深。此时酒楼独倚,只见烟暝旗斜,暮色苍茫,既无飞盖而来的俊侣,也无鸣笳夜饮的豪情,极目所至,已经看不到絮、蝶、桃、柳这样一些春色,只是“时见栖鸦”而已。这时候,宦海风波,仕途蹉跌,也使得词人不得不离开汴京,于是归心也就自然而然地同时也是无可奈何地涌上心头。
全词运用对比的手法,即景抒情。用昔日之欢乐,表现今日之悲苦。风格含蓄厚重,语言华美精致。
清代周济《宋四家词选》:“两两相形,以整见劲,以两‘到’(指‘乱分春色到人家’与‘暗随流水到天涯’)字作眼,点出‘换’(指‘东风暗换年华’)字精神。”
清代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二句,着一寻常“乱”字形容姹紫嫣红的春色无处不在,设想奇绝,语意妙绝,极得前人称赏。“思路幽绝,其妙不可思议。”
秦观(1049-1100)字太虚,又字少游,汉族,北宋高邮(今江苏高邮)人,称“苏门四学士”,别号邗沟居士、淮海居士,世称淮海先生。被尊为婉约派一代词宗,官至太学博士,国史馆编修。代表作品:《鹊桥仙》《淮海集》40卷、《淮海居士长短句》(又名《淮海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