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皮散人鼓词

更新时间:2023-08-31 02:04

木皮散人鼓词,中国明末清初鼓词集。鼓词作家贾凫西著,是首次以鼓词命名的文人创作,然而有说无唱,也不搬演故事,而是借历代兴衰,褒贬古今人物,对统治者争权夺利的丑恶和封建专制的残暴给予大胆的揭露和讽刺,以此宣泄心中的不平与牢骚。作品剪裁精当,笔锋犀利,语言诙谐活泼,已是鼓词雅化后的佳品。

历史渊源

由于作者是明代遗民,以强烈的兴亡之感来撰写这部鼓词,所以带有独特的历史观 。 鼓词从三皇五帝一直写到崇祯皇帝吊死煤山,较深刻地揭示了历代帝王的假仁假义、尔虞我诈,即便是在封建社会传为美谈的尧舜禅让,作者也给予辛辣的嘲讽,否定“福善祸淫,天理昭彰”的宿命论观点,批判了“欺软怕硬,直死歪生”的不公正社会现象,用这部鼓词来寄托作者的亡国之恨,反映了作者进步的历史观和政治观。然而,在残酷的现实生活面前,又寻找不到正确的出路,只好用“从古来争名夺利不干净”,“倒不如淡饭粗茶茅屋下,和风冷露一蒲团”的遁世来逃避一切,表达了他消极厌世的思想局限。

《木皮散人鼓词》风格拙朴,时以乡谚、土语入篇,俚不伤雅,尤能声韵铿锵,朗朗上口 。 此书一向以抄本流传,直到清同治年间才刊刻问世。

内容

木皮散人鼓词(韵文部分)

(明末)贾凫西

释闷怀,破岑寂,只照着热闹处说来。

十字街坊,几下捶皮千古快;

八仙桌上,一声醒木万人惊。

凿破混沌作两间,

五行生克苦歪缠。

兔走鸟飞催短景,

龙争虎斗耍长拳。

生下都从忙里老,

死前谁会把心宽!

一腔填满荆棘刺,

两肩挑起乱石山。

试看那汉陵唐寝埋荒草,

楚殿吴宫起暮烟。

倒不如淡饭粗茶茅屋下,

和风冷露一蒲团。

科头跣足剜野菜,

醉卧狂歌号酒仙。

正是那:“日上三竿眠不起,

算来名利不如闲。”

从古来争名夺利的不干净,

教俺这江湖老子白眼看。

忠臣孝子是冤家,

杀人放火享荣华。

太仓里的老鼠吃的撑撑饱,

老牛耕地使死倒把皮来剥!

河里的游鱼犯下什么罪?

刮净鲜鳞还嫌刺扎。

那老虎前生修下几般福?

生嚼人肉不怕塞牙。

野鸡兔子不敢惹祸,

剁成肉酱还加上葱花。

古剑杀人还称至宝,

垫脚的草鞋丢在山洼。

杀妻的吴起倒挂了元帅印,

顶灯的裴瑾挨些嘴巴。

活吃人的盗跖得了好死,

颜渊短命是为的什么?

莫不是玉皇爷受了张三的哄!

黑洞洞的本帐簿那里去查?

好兴致时来顽铁黄金色,

气煞人运去铜钟声也差。

我愿那来世的莺莺丑似鬼,

石崇脱生没个板渣。

世间事风里孤灯草头露,

纵有那几串铜钱你慢扎煞!

俺虽无临潼关的无价宝,

只这三声鼍鼓走遍天涯。

老子江湖漫自嗟,

贩来古今作生涯。

从古来三百二十八万载,

几句街谈要讲上来。

权当作蝇头细字批青史,

撇过了之乎者也矣焉哉。

但凭着一块破皮两页板,

不教他唱遍生旦不下台!

你看起初时茹毛饮血心已狠,

燧人氏泼油添盐又加上熬煎。

有巢氏不肯在山窝里睡,

榆林遭殃才滚就了椽。

庖牺氏人首蛇身古而怪,

鼓弄着百姓结网打净了湾。

自古道“牝鸡司晨家业败”,

可怎么伏羲的妹子坐了金銮!

女娲氏炼石补天空费了手,

到于今抬头不见那补钉天。

老神农伸着个牛头尝百草,

把一些旺相相的孩子提起病源。

黄帝平了蚩尤的乱,

平稳稳的乾坤又起了争端。

造作了那枪刀和弓箭,

这才是惯打仗的祖师不用空拳。

嫌好那毛达撒的皮子不中看,

弄斯文又制下衣和冠。

桑木板顶在脑盖子上,

也不怕滴溜着些泥弹打了眼圈!

这些都是平白里生出来的闲枝节,

说不尽那些李四与张三!

隔两辈帝□(上执下手)禅位把兄弟让,

那唐尧虽是个神圣也遭了磨难。

爬爬屋三间当了大殿,

衮龙袍穿这一领大布衫。

沽突突洪水滔天谁惹的祸?

百姓们鳖嗑鱼吞死了万千。

拿问了治水大臣他儿子续了职,

穿着些好古董鞋子跑的腿酸。

教伯益放起了一把无情火,

那狼虫虎豹也不得安然。

有一日十日并出晃了一晃,

吓得那狐子妖孙尽胆寒。

多亏了后羿九枝雕翎箭,

十个红轮只剩了一个圆。

说不尽这桩桩件件蹊跷事,

再把那揖让盛典表一番。

常言道“明德之人当有后”,

偏偏的正宫长子忒痴顽!

放着个钦明圣父不学好,

教了他一盘围棋也不会填。

四岳九官举大舜,

倒赘个女婿掌江山。

商均不肖又是臣作了主,

是怎么神禹为君他不传贤?

从今后天下成了个子孙货,

不按旧例把样子翻。

中间里善射的后羿篡了位,

多亏了少康一旅整朝权。

四百年又到了商家手,

桀放南巢有谁哀怜!

虽然是祖辈的家业好过活,

谁知道保子孙的方法不如从前。

再说那成汤解网称仁主,

就应该风调雨顺万民安,

为什么大旱七年不下雨?

等着他桑林摆桌铺起龙坛!

更可笑剪爪当牲来祷告,

不成个体统真是歪缠。

那迂学包子看书只管瞎赞叹,

只怕这其间的字眼有些讹传!

自从他伐桀为君弄开手,

要算他征诛起稿第一位老先。

到后来自家出了个现世报,

那老纣的结果比老桀还憨。

现成成的天下送给周家坐,

不道个生受也没赏过钱。

净赔本倒拐上一个脖儿冷,

霎时间白牛犊变成了大红犍。

这才是“浆了捞来水里去,

一更里荷包照样儿穿!”

这周朝的王业根茎里旺,

你看他辈辈英雄都不差。

这才是栽竹成林后来的大,

到西伯方才发了个大粗芽。

可恨那说舌头的杀才崇侯虎,

挑唆着纣王昏君把他拿。

打在南牢里六七载,

受够了那铁锁和铜枷。

多亏了散宜生定下胭粉计,

献上个兴周灭商的女娇娃。

一霎时蛟龙顿断了黄金锁,

他敢就摇头摆尾入烟霞。

更喜的提调两陕新挂印,

驾前里左排钺斧右金瓜。

他生下了儿子一百个,

那一个是个善菩萨?

不消说长子武王是圣主,

就是他令弟周公也是个通家。

渭水打猎作了好梦,

添上个惯战能征的姜子牙。

儿媳妇娶了邑姜女,

绣房里习就夺槊并滚叉。

到于今有名头的妇人称“十乱”,

就是孔圣人的书本也把他夸。

他爷们昼夜铺排着行仁政,

那纣王还闭着俩瞎眼在黑影里爬。

多少年软刀子割头不知死,

直等到太白旗悬才把口吧!

老纣王倘然留得一口气,

他还有七十万雄兵怎肯安宁?

万一间黄金钺斧折了刃,

周武王,只怕你甲子日回不得孟津城!

再加上二叔保住武庚的驾,

朝歌地重新扎起了商家营。

姜太公杀花老眼溜了阵,

护驾军三千丧上命残生。

小武庚作起一辈中兴主,

诛杀逆臣屠了镐京。

监殷的先讨过周公的罪,

撇下那新鲜红鞋穿不成。

净弄的火老鸦落屋没有正讲,

河崖上两场瞎关了兵。

到其间武王纵有千张嘴,

谁是谁非也说不分明!

(所以武王就下了个毒手,一刀斫下纣王的头来……)

都说是“无道昏君合该死!”

把一个新殿龙爷称又尊。

全不念六百年的故主该饶命,

都说“这新皇帝的处分快活煞人!”

这个说:“没眼色的饿莩你叩的什么马?”

那个说:“干舍命的忠臣你剖的什么心?”

这个说:“你看那白胡子的元帅好气概!”

那个说:“有孝行的君王还载着个木父亲!”

满街上拖男领女去领钜桥的粟,

后宫里秀女佳人都跟了虎贲。

给了他个泰山压顶没有躲闪,

直杀的血流漂杵堵了城门。

眼见他一刀两断君臣定,

他可才稳坐在龙床不用动身。

灵长自古数周朝,

王迹东迁渐渐消。

周天子二衙管不着堂上的事,

空守着几个破鼎惹气淘。

春秋出头有二十国,

一霎时七雄割据把兵鏖。

这其间孔孟周流跑杀马,

须知道不时行的文章谁家瞧?

陕西的秦家得了风水,

他那蚕食方法起的心高。

那知道异人返国着了道,

又被个姓吕的光棍顶了包。

他只说化家为国王作了帝,

而其实是以吕易嬴李代了桃。

原来这杂种羔子没有长进,

小胡亥忤逆贼达又是祸苗。

老始皇欹在灵床没眼泪,

假遗诏逼杀他亲哥犯了天条。

望夷宫虽然没曾得好死,

论还账还不够个利钱梢!

到后来楚汉争锋换了世界,

那刘邦是一个龙胎自然不糙。

“一杯羹”说的好风凉话,

要把他亲娘的汉子使滚油熬。

乌江逼死他盟兄弟,

就是那座下的乌骓也解哀号。

这是个白丁起手新兴样,

把一个自古山河被他生掏。

最可笑吕后本是他结发妇,

是怎么又看上个姓审的郎君和他私交!

平日家挺腰大肚装好汉,

到这时鳖星照命可也难逃。

中间里王莽挂起一面新家的匾,

可怜他四百年炎祚斩断了腰。

那老贼好象转世报仇的白蛇怪,

还了他当初道上那一刀。

幸亏了南阳刘秀起了义,

感动的二十八宿下天曹。

逐日家东征西讨复了汉业,

譬如那冷了火的锅底两番烧。

不数传到了桓灵就活倒运,

又出个瞅相应的曹瞒长馋痨。

他娘们寡妇孤儿受够了气,

临末了一块喘气的木头他还不饶!

小助兴桃园又得了个中山的后,

刘先主他死挣白缠要创一遭。

虽然是甘蔗到头没大滋味,

你看他鱼水君臣倒也情意高。

且莫说关张义气卧龙的品,

就是那风流常山是何等英豪!

空使杀英雄没捞着块中原土,

这才是命里不该枉费劳。

可恨那论成败的肉眼说现成话,

胡褒贬那六出祁山的不晓六韬。

出茅庐生致了一个三分鼎,

似这样难得的王佐远胜管萧。

倒不如俺这捶皮的江湖替他吐口气,

当街上借得渔阳大鼓敲。

曹操当年相汉时,

欺他寡妇与孤儿。

全不管“行下春风有秋雨”,

到后来他的寡妇孤儿又被人欺。

我想那老贼一生得意没弄好脸,

他自从大破刘表就喜〔角者〕了脂。

下江东诈称雄兵一百万,

中军帐还打着杆汉家旗。

赤壁鏖兵把鼻儿扛,

你拖着杆长枪赋的什么诗?

倒惹得一把火燎光了胡子嘴,

华容道几乎弄成个脖儿齐!

从今后打去兴头没了阳气,

那铜雀台上到底也没捞着乔家他二姨。

到临死卖履分香丢尽了丑,

原是个老婆队里碜东西!

始终是教导他那小贼根子篡了位,

他学那文王的伎俩好不跷蹊!

常言道“狗吃蒺藜病在后”,

准备着你出水方知两腿泥。

他作了场奸雄又照出个影,

照样的来了一个司马师。

活象是门神的印板只分了个左右,

你看他照样的披挂不差一丝。

年年五丈起秋风,

铜雀台荒一望空。

卧龙已没曹瞒就灭,

那黄胡子好汉又撇下江东!

三分割据周了花甲,

又显着司马家爷们弄神通。

晋武帝为君也道是“受了禅”,

合着那曹丕的行径一样同!

这不是从前说的个铁板数,

就象那打骰子的凑巧拼了烘。

眼看着晋家的江山又打个两起,

不多时把个刀把给了刘聪。

只见他油锅里的螃蟹支不住,

没行李的蝎子就往南蹦。

巧机关小吏通奸牛换了马,

大翻案白版登舟蛇做了龙。

次后来糊里糊涂又挨了几日,

教一个扫槽的刘裕饼卷了葱。

这又是五代干戈起了手,

可怜见大地生灵战血红!

南朝创业起刘郎,

贩鞋的光棍手段强。

他龙行虎步生成的贵,

是怎么好几辈的八字都犯刑场?

那江山似吃酒巡杯排门转,

头一个是齐来第二个是梁。

姓萧的他一笔写不出两个字,

一般的狠心毒口似豺狼。

那萧衍有学问的英雄偏收了侯景,

不料他是掘尾巴的恶狗乱了朝纲!

在台城饿断了肝花想口蜜水,

一辈子干念些弥陀瞎烧了香。

陈霸先阴谋弱主篡了位,

隋杨坚害了他外甥才起了家。

东宫里杨广杀了父,

积作的扬州看花把命化。

六十四处刀兵动,

改元建号乱如麻。

统前后混了一百九十单八载,

大唐天子才主了中华。

大唐传国二十辈,

算来有国却无家。

教他爹乱了宫人制作着反,

只这开手一着便不佳。

玄武门谋杀建成和元吉,

全不念一母同胞兄弟仨!

贪恋着巢剌王的妃子容颜好,

难为他兄弟的炕头怎样去扒!

纵然有十大功劳遮羞脸,

这件事比鳖不如还低一扎!

不转眼则天戴了冲天帽,

没志气的中宗又是个呆巴。

唐明皇虽是平了韦后的乱,

他自己的腔像也难把口夸。

洗儿钱亲自递在杨妃手,

赤条条的禄山学打哇哇。

最可恨砀山贼子坐了御座,

只有个殿下的猢狲掴他几掴!

从此后朱温家爷们灭了人理,

落了个扒灰贼头血染沙。

沙陀将又做了唐皇帝,

不转眼生铁又在火灰上爬。

石敬瑭夺了他丈人的碗,

倒踏门的女婿靠着娇娃。

李三娘的汉子又做了刘高祖,

咬脐郎登极忒也软匝。

郭雀儿的兵来挡不住,

把一个后汉的江山又白送给他。

姑夫的家业又落在他妻侄手,

柴世宗贩伞的螟蛉倒不差。

五代八君转眼过,

日光摩荡又属了赵家。

陈桥兵变道的是“禅了位”,

那柴家的孩子他懂的什么?

你看他作张作致装没事,

可不知好凑手的黄袍那里拿?

“有大志”说出得意话,

那个撒气的筒子吃亏他妈!

让天下依从老婆口,

净落得烛影斧声响嗑叉!

此后来二支承袭偏兴旺,

可怜那长支的痴儿活活吓杀。

你看那远在儿孙又报应,

五国城捉去的是谁的根芽?

康王南渡吓破了胆,

花椒树上的螳螂爪儿麻。

他爹娘受罪全不管,

干操心的忠臣呕血蛊了疮疤。

十二道金牌害了岳武穆,

那讲和的秦桧他不打死蛇。

这其间雄赳赳的契丹阿骨打,

翻江搅海又乱如麻。

三百年的江山倒受了二百年的气,

那掉嘴的文章当不了厮杀!

满朝里咬文嚼字使干了口,

铁桶似的乾坤半边塌。

临末了一个好躲难的杭州又失了守,

教人家担头插尽江南花!

文天祥脚不着地全没用,

陆秀夫死葬鱼腹当了什么?

说不尽大宋无寸干净土,

你看那一个汉寝唐陵不是栖鸦?

从今后铁木真的后代又交着好运,

他在那斡难河上发了渣。

元世祖建都直隶省,

把一个花花世界喝了甜茶。

看他八十八年也只是闰了个大月,

那顺帝又是不爱好窝的癞蛤蟆。

这正是有福的妨了没福的去,

眼见这皇觉寺的好汉又主了中华。

接前文再讲上一辈新今古,

明太祖那样开国贤君古也不多。

真天子生来不是和尚料,

出庙门便有些英雄入网罗。

不光是徐、常、沐、邓称猛将,

早有个军师刘基赛过萧何。

驾坐南京正了大统,

龙蟠虎踞掌山河。

这就该世世的平安享富贵,

谁料他本门的骨肉起干戈!

四子燕王原不是一把本分手,

生逼个幼主逃生作头陀。

莫不是皇觉寺为僧没会了愿?

又教他长孙行脚历坎坷!

三十年的杀运忒苦恼,

宰割了些义士忠臣似鸭鹅。

铁铉死守济南府,

还坑上一对女娇娥。

古板正传的方孝儒,

金銮殿上把孝棒儿拖。

血沥沥十族拐上了朋友,

是他那世里烧了棘子乖了锅!

次后来景清报仇天又不许,

只急得张草楦的人皮手干搓!

到英宗命该充军道是“北狩”,

也用不着那三声大炮二棒锣。

这几年他兄弟为君翻〔火专〕饼,

净赘上个有经济的于谦死在漫坡!

正德无儿取了嘉靖,

又杀了些好人干天和。

天启朝又出了个不男不女二尾子货,

和那奶母子客氏滚成窝。

崇祯爷他扫除奸党行好政,

实指望整理乾坤免风波。

谁知道彰义门开大事去,

那煤山上的结果那里揣摩?

莫不是他强梁的老祖阴骘少,

活该在龙子龙孙受折磨!

更出奇真武爷显圣供养的好,

一般的披散着发赤着脚。

为什么说到这里便住了手?

只恐怕你铁打的心肠也泪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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