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9-04 11:04
杨达祖籍开平塘口镇,著名相声大师,国家一级演员,有“羊城笑星”、“千面笑匠”之称。1935年,杨达出生于开平赤坎古镇,并在那里长大,1957年成为广东民间音乐团(即现广东音乐曲艺团)的专业民歌手。1958年起与黄俊英搭档表演相声,至2000年退休退出舞台。有《生死恋》《广州话趣》《阿茂阿寿》《打破常规》《比你高一点》《借电话》等数十部相声作品传世,其中的“斗歌”等段子,收进了《羊城笑星——广东相声作品选》一书。
说起粤语相声演员,杨达与黄俊英这对“梦幻组合”,是人所公认的执牛耳者,是地地道道的相声专家,但是,杨达早期的艺术生涯,却是唱着开平民歌走出去的。
接触杨达,他是未出声就先呵呵笑的人,说到兴起,总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手比脚划。他说:“你们不能叫我达叔,要叫我达仔,我今年73岁,减去一个甲子,只有13岁。”——这就是杨达:率性,又意趣盎然。杨达的身上,有太多版本的说法,也有不少扑朔迷离的地方,最让人关注的,是香港曾有媒体报道:杨达死了。仍有不少人信以为真。
2012年08月26日 黄俊英从艺60周年晚会上嘉宾中现身出了一个老而高瘦的身子--杨达。杨达还同台演出。
2022年12月23日14时30分,杨达在家中因病逝世,享年87岁。
记者:有人说你是开平塘口人,有人说你是开平赤坎人,你到底是哪里人?
杨达:(笑)我在赤坎出生和长大,祖籍是塘口四九,因为在开平外面说四九,别人就以为我是台山四九镇的人,为免解释不清,所以对外都说自己是赤坎人。
记者:你小的时候,赤坎镇应该是一个文化气息很浓的地方。
杨达:确实是这样,当时的赤坎镇,每个角落都能飘出音乐和民歌的乐音,和赤坎镇大部分人家一样,我全家人都酷爱音乐。当时,我们家门前有两棵树,树底下就是天然的好戏台。每天晚饭后,父亲和几个哥哥就拉开私伙局,锣鼓、扬琴等次第响起,全家人都参与演出,热闹非凡。街坊经过,也会说:“我来唱几句。”当时,赤坎的河运很发达,我的五哥经常在船上表演,我看到五哥在表演,就磨上去看,经常是看得连船开动了也不知道。幸好,我家里“仔多记唔清数”,家人也不着急。
记者:(笑)你的父母少了个儿子也不着急?
杨达:他们一猜就知道,我准是听着五哥的琴声,听到广州去了。
记者:你是怎样进入音乐和民歌的大门的?
杨达:看到大人们的表演,我的心里也跃跃欲试要学习。最难忘的是学习的第一课,父亲给我一块板,让我“掌板”。开始,我不以为然,“卟、卟”地打几下,觉得没意思,后来我才明白,掌板是入门技术,掌板对了才能和上拍子。
记者:你小时候的愿望与艺术有关吗?
杨达:小时候,我梦寐以求的是想当一名魔术师。1952年,我17岁,在南楼中学读书,我在假期独自跑到广州,找到著名的魔术师翁达德。以后的三年里,我一直以“走读”的形式学习魔术。
记者:你是怎么把开平民歌唱到广州的?
杨达:1957年,江门五县市文艺汇演在开平举行。开平县文化馆排了一粤曲小戏参演,演员中只有我是赤坎人。可能是我操着不太纯正的广州方言唱粤曲别有韵味吧,表演结束后,佛山艺校、广东音乐曲艺团、广州市粤剧团都要录取我。后来,我就在前辈们的指点下,进了广东民间音乐团(广东音乐曲艺团的前身)。
记者:你直接从一个镇的业余乐团跳到一个省级的乐团了?
杨达:当时要进广东民间音乐团,还是要先经过考试的,但我的考试比较特别。我到广州的当晚,团里在铁路文化宫演出,叫我也去看看。没想到,表演的中间就有人对我说:“达仔,你客串一下吧!”我很为难:在这种大场面,我连化妆都不会。那一次,我表演了拿手的木鱼《十八相送》,因为伴奏的全是四邑人,虽然没有预先排练过,但配合得非常合拍,一曲演罢,观众们掌声不断,我就被人推出去再表演,再次表演结束,掌声还是不能停歇,我又被人推出去了,直唱到没有歌可以跟音乐配了,我就清唱开平的夹房歌《情郎爱妹妹爱哥》和卖鸡调《懒婆娘》。在我的“三板斧”用完时,幸好遇上中场休息,我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终于不用被人推出台了。我在后台除戏服的时候,时任广州市文化局局长黎田等进来了,对着我一直点头,说恭喜的话,我也只好一直点头,谁说话就对谁点头。(笑)
就这样通过考试了。回到家乡迁户口时,整个县都沸沸扬扬开了:“一个镇的业余剧团演员一下子跳到省级乐团,跳龙门也没这么厉害啊。”我还在赤坎搞了一场公演,一连三晚演大戏,晚晚不一样,上面写着“临别演出。”
40多年前,毛泽东多次到广州视察。广东民间音乐团为主席提供文娱表演,我负责演唱开平民歌。当天,领导通知我到广州迎宾馆。我和团里的四位乐师,随着警卫和领导,走进一间幽静的休息室。休息室里有一张宽大的沙发,毛主席坐在沙发上。看到主席与我近在咫尺,我是心如鹿撞,双腿轻颤。我唱的是开平乡间广为传唱的木鱼《花笺记》。当时主席倚在沙发上,双目轻闭,那指点江山指挥千军万马的手指,随着二胡、扬琴、洞箫的节奏,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敲击。
记者:听说你是一个“杂家”?
杨达:(笑)50年代未,我除了唱民歌外,还曾着手在“北艺南移”方面下工夫,开始移植某些外地曲艺形式,用以丰富广东曲艺的表演,此中包括莲花落、花碟、金钱板、评书及相声等等。
早在五十年代,广州的一些文艺工作者便陆续尝试用广州方言表演北方的主要曲种——相声,但在舞台上演出则属少见。1958年全国曲艺汇演,黄俊英汇演回来,也学了一个相声段子《文化水平》回来,并在福建的慰问表演中受到好评。当时我在广州也与专业曲艺演员关楚梅表演相声段子《维生素》受到好评。黄俊英回到广州后,在他原来的搭档的推荐下,我们开始合说相声并一举成功,从此,我们合作了30多年。
粤语相声与北方相声除了方言特点之外,其实技巧都一样,要娴熟地驾驭“说、逗、学、唱”这相声表演的“四功”。
记者:人们说你和黄俊英是“梦幻组合”,你怎么看?
杨达:不仅仅是“梦幻组合”,还是天生一对。我们之间的默契,夫妻也不过如此。我和黄俊英就像一家人一样,我看着他结婚、生儿子。他的妻子熟到常常叫我“死仔达”。
记者:上世纪70至90年代,你与黄俊英是广东各阶层群众“朝见口晚见面”的明星,录音机、电视机、戏院里,不绝于耳地响着你们两人的相声。你有一句相声中的口头禅也曾经很流行。
杨达:(笑)“岂有此理”!这句“岂有此理”口头禅当时确实有很很多人跟着学。此外,相声《打破常规》中“我中意食鸡肶(鸡腿)捏,你中意食鸡屎忽(鸡屁股)……”每次都让观众笑爆肚,这些词的咬字吐腔和表情动作,也有不少人一边跟着学一边抱着肚子笑。可以说,中国人经历过不能笑、不敢笑、不愿笑的“十年浩劫”,之后便特别需要笑了,我们是“乘势而起”。
长期以来,我和黄俊英的粤语相声,只是广东音乐曲艺团综合晚会的一个组成部分,从1982年春起,我们打起“广州相声艺术团”的旗号,独立于曲艺之外,整台晚会均以相声为主,让喜欢相声的群众入场“笑餐饱”。那时,我们比较受欢迎,表演从早到晚,全部爆棚,下台后,有人递毛巾擦面,有人捧饭盒过来让我吃饭,但饭吃不了几口,一句“开场了”,我们就只能丢下毛巾、盒饭登场。即使在繁忙的演出之余,我们总参与相声段子的创作,“自己写、自己演”,才格外得心应手。
记者:听说你们的相声录音都是在现场录制的。
杨达:我们在表演中,不少相声的“包袱”(笑料)是临时爆出来的,过后再进行研究和修改,一直讲到“爆了肚“(定了型),才进行录音。相声一定要有观众互动,所以我们从不去电台录音,都是电台将录音设备搬到现场进行录制的。一次录得不好,下次再讲再录。
记者:你们讲的是粤语相声,不但走出国门,在国外也受到热捧吧?
杨达:1978年,我和黄俊英的相声通过电台的播送,远传到港澳地区,并引起强烈的反响。1985年和1986年,我们先后两次随团到香港演出,使方言相声第一次登上香港艺术中心和大会堂这样的“大雅之堂”。1987年,我们随团赴美、加两国的十个城市演出,当时,我们的相声放在压轴的位置上,有人担心能否“压住阵脚”。我们上台后,三言两语的相声“垫话”,就使全场静了下来,接着是连续不断的、此起彼伏的笑声,到终场时,掌声和喝彩声如雷贯耳。一名笑得前仰后合的外国灯光师曾对人说:“那两位先生的演技是一流的,他俩讲的话我们听不懂,但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却是那样明白易懂。”我说:“受落了。”
记者:几年前的一天,香港的一家报纸撰文:“杨达死了”。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以为你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杨达:我也觉得奇。我现在儿孙绕膝,活得挺好的,几年前从朋友口中听到自己的“讣告”时,才知道有媒体跟我开了一个恶作剧玩笑。终其原因,可能是我退休后,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得太彻底了吧。
记者:你退休后,都忙些什么?
杨达:我爱摄影,玩魔术。退休后,我在大沙头开了一家摄影器材公司,一年中的大多时间,都背着相机,纵情于名山大川,甚至将家里的睡房也布置成彩色多功能的暗房。摄影界元老梁惠湘这样说我:“发高烧,烧得不得了。” 此外,我常常回开平赤坎,寻找赤坎不为人知的故事,整理我自小就会唱的开平民歌。开平申遗期间,我也多次回开平,申遗成功当晚,我还应邀回开平出席了庆祝晚会。
记者:如果家乡开平邀请你,回去进行开平民歌或者相声的授课,你愿意吗?
杨达:只要家乡召唤,我都非常乐意回去。
记者:你出外活动时,有没有被人认出来呢?
杨达:(笑)有啊。有一次,我为了拍摄北京天安门上的升旗,早上4时多就起来往天安门广场赶,升旗前,我也摆好镜头专等那激动人心的一幕。这时,一个来自广东的旅游团来了,有人认出了我,马上围上来一群人,要求跟我合影。我不能摆架子,就耐心地一一和他们微笑合影,合影完了,升旗仪式也完了,我的相机里一张照片也没有拍到。
记者:这么多爱好当中,哪一样是你的最爱?
杨达:老实说,由始至终,相声依旧是我的最爱。
记者:如果说,要你复出讲相声,你需要什么条件?
杨达:和我的老搭拍档黄俊英一起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