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1-31 17:11
所谓“柔仁”大概就是《汉书·元帝纪赞》中所说的“牵制文义,优游不断……宽弘尽下,出于恭俭,号令温雅,有古风之烈”。所谓“好儒”大概是“少而好儒,及即位,征用儒生,委之以政”。
如果按这样解释,对元帝的评价,应该是褒多于贬的。这是汉家臣子班彪、班固父子的个人观点。我们认为,从历史的角度看,全面评价汉元帝这个人物,有助于还原历史人物的本来面目。
西汉王朝从汉元帝时,已逐渐开始走向没落。当时,土地兼并严重,外戚宦官专政,社会动荡不安,出现流民。
元帝是号称一代“中兴”之主的宣帝的儿子,早年为太子时,曾因奉劝其父重用儒生,被训斥了一番。宣帝说:“我大汉立国,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何以要单纯任用德教,况且儒生迂腐,不达时变,喜欢是古非今,使人眩乱于名实,不知何去何从,岂足委任!”宣帝还断言:“乱我家者,太子也。”并曾一度想改立淮阳王为太子。
我们认为,在对汉元帝“柔仁好儒”的评价中,“柔”字最能够准确反映他的性格。元帝的确是一个优柔不断、性格柔弱的人。我们从他历次发布的诏书中就可以看到这一点,例如在《汉书·元帝纪》中记载他常说“惧于天地之戒,不知所由”、“朕战栗恐惧,不烛变异”、“元元失望,上感皇天,阴阳为变,咎流万民,朕甚惧之”、“朕战战栗栗,夙夜思过失,不敢荒宁”等等,从这些的词句来看,他不仅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能当机立断,而且贻误战机,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说,已经优柔、懦弱到对自己的统治失去信心的地步。
至于元帝的“仁”则要大打折扣了,即使不是虚情假意,也只能是对佞臣宦官石显之流讲“仁”了,而对自己的老师萧望之和贤能之臣刘向、张猛等人就不讲仁了。在石显等人陷害萧望之下狱和萧望之被迫自杀的事件中,元帝不是有意纵容,就是故意装糊涂,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对于“好儒”,也只是表面现象。元帝即位后,的确任用了很多儒臣,在诏书中也多次引用儒家经典,并采用过一些振兴和发展儒学的措施。但是,在实际中,元帝并不真正信任儒生和贤臣,而是听任佞臣、宦官石显等人对贤臣、名儒的迫害。例如,在萧望之被迫害自杀之后,元帝起初非常后悔,遂提拔任用另一位师傅周堪为光禄勋,任用周堪弟子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异常信任。此举使弘恭、石显之流感到恐惧,就想方设法诋毁周堪、张猛,并利用天变之机,造谣诬蔑说是因为周堪、张猛做事不周造成的。于是,元帝故伎重演,据说其内心还是想重用周堪、张猛二人,但又害怕弘恭、石显之流,就把周堪贬为魏郡太守,张猛为槐里县令。周、张离开中央后,天象又出现变异,元帝这才明白天象变异与周、张二人没有关系。于是又把周、张二人召回中央,任命周堪为光禄大夫,张猛为大中大夫、给事中,虽然是重新委以官职,但实际上是各降了一级。经过此事,石显之流看到了元帝的懦弱,更为得势。他们已经控制了尚书大权,尚书五人全是石显的党羽。周堪奏事必须通过尚书,而其结果全由石显决断,周堪为此忧虑愤怒而死。周堪死后,张猛人单势孤,也在石显的迫害下,于公车署自杀。周堪为一代帝师,当世名儒,张猛也是一位干练之才,曾出使匈奴,与呼韩邪单于签订了“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毋得相诈相攻”的友好盟约,奠定了汉匈和好的基础。像周堪、张猛这样的旷世之才,都被石显迫害致死,对汉政权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在这里,元帝负有直接不可推卸的责任。
被石显迫害致死的名儒还有易学大师京房。京房看到汉各级官吏腐化堕落的情况,便向元帝建议推行“考功课吏法”。此举得到御史大夫郑弘、光禄大夫周堪等人的支持。元帝也认为可行,但遭到石显及其党羽的反对。石显不敢直接攻击“考功课吏法”,而是以让京房直接到地方试验为理由,把京房排挤出中央,到魏郡任太守,以“考功课吏法”治郡。 京房离开中央后,石显就诬告京房与张博同谋,“诽谤政治,狡猾不道”,京房因此被判死刑。
此外,被石显迫害致死或遭贬斥的贤臣还有御史中丞陈咸、待诏贾捐之、郑令苏建等,郎官冯逡也因奏言石显专权而遭受迫害,甚至连由冯逡荐举的冯野王,也无端受到排挤。石显如此迫害贤臣,都是在元帝的支持、默许下进行的,这怎么能说元帝重用儒士? 在石显等人的淫威下,有些名儒如贡禹和丞相匡衡等,看到石显声势显赫,也都投靠到石显门下,这些人其实已经不能发挥儒生的作用。 汉元帝在治理国家方面毫无建树,却具有非凡的音乐才能。据说元帝投铜丸击鼓的技艺很高,已经超过了专业演奏家。《汉书·元帝纪赞》则说“元帝多材艺,善史书。鼓琴瑟,吹洞箫,自度曲,被歌声,分节度,穷极幼眇”。这也说明元帝是一位精通书史、多才艺的皇帝。他对音乐造诣尤深,不仅能击鼓、弹琴、吹箫,而且会使用多种乐器演奏,还能谱曲配唱,对拍节的掌握已经达到穷极要妙的地步。在中国历史上,多才多艺的皇帝,多不理政事,元帝正是这样的君主,在嬉戏玩乐中一步一步把汉政权推向衰亡之路。薛广德说元帝“日撞亡秦之钟”,决非夸张之词。
从当时历史事实分析,汉朝在元帝时并没有到不可挽救的程度。元帝如果能把他的才华用在治理国家方面,听从贤臣的劝谏,铲除石显等奸佞之徒,革新政治,汉政权还是大有可为的。
当然,我们也不能说元帝没有一点善政,如提倡节俭、救济灾民、假民公田、征收口钱由三岁提至七岁等,均属善政。但这些与其委政宦官、滥杀忠良、扰乱政局相比,则是微不足道的。 我们认为,西汉王朝的衰亡,元帝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综观元成二帝当政时期,重用儒生是共同的特点。元帝即位后,重用儒生,委之以国政,名儒萧望之、周堪、贡禹、薛广德、韦贤、匡衡、韦玄成、刘向、郑弘等人相继为丞相。推行儒政、仁政,如提倡节俭、减少政府开支,减轻百姓负担,削减卫卒,生子由三岁出口钱,改为七岁仍出口钱;成帝时,税赋由120钱减为80钱,等等,都堪为善政。还有扩大博士弟子名额,令郡国设置五经百石卒吏,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让光禄大夫刘向整理宫中藏书,等等,对促进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都是有益的措施。同时京房提出的“考功课吏法”如能认真执行,对于政治清廉,提高官吏的工作效率,也有所裨益。但是,由于儒家的保守、迂腐以及谶纬迷信的消极作用,特别是由于宦官当政,元帝优柔寡断,使儒家仁政难以贯彻执行,而其消极因素却得到恶性发展。
儒家的迂阔、保守、迷信的表现,首先是把日食、月食、地震以及水旱灾害等天文现象和自然灾害与政治联系起来。如翼奉给元帝上封事时就说:“《易》有阴阳,《诗》有五际,《春秋》有灾异,皆列终始,推得失,考天心,以言王道之安危。”所谓“五际”,即指每逢初卯、酉、午、戊、亥五个地支年份,国家必有灾害发生,称为“五际厄运”。翼奉认为元帝初元二年(前47)就是甲戌年,属于“五际厄运”之年,故地震频繁,阴气大盛。所以如此,是由于“二后之党满朝,非特处位,势尤奢僭过度”之所致。翼奉的论说以灾异附会政治,以约束君主政治之失,虽属迷信,也未尝不有积极意义。前此,翼奉曾因天变而劝元帝“显诸仁,藏诸用”,即行仁政,节用爱民,元帝就接受了翼奉的意见,下诏“江海陂湖属少府者,以假贫民,勿租税,损大官膳,减乐府员,步苑马,诸官馆稀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少府减食谷马,水衡省食肉兽”。而这一次涉及外戚史高。许嘉所谓“二后之党”专权于政的严重问题,元帝可就不接受意见了,初元三年四月乙未,武帝茂陵白鹤馆火灾,翼奉又上疏建议因天变而徙都于成周(洛阳),以表示“与天下更始者也”,从而使汉家政权“延长而无穷也”。其实天变与徙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翼奉把两者拉在一起是毫无道理的,也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这回元帝还是没有接受意见,以七庙在长安不能东徙,而拒绝迁都。 在翼奉之后,易学大师京房又借天变之机,上奏“考功课吏法”。本来为整顿吏治,惩治官吏胡作非为,建立考功课吏法是十分必要的,但京房把它与天灾联系起来就显得节外生枝,而优柔寡断的元帝,听从了宦官和权臣的意见,不仅没有推行考功课吏法,而且借故把京房处以死刑,说明儒家借天意说教的政治,对事实毫无补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