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03 20:49
《柳梢青·春感》是南宋词人刘辰翁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借写元宵节以抒发亡国之恨和故国之思,上片遥想故都临安而今在元人统治下的凄凉冷落,下片抒发作者凄苦的心情,对在海上继续坚持抗元斗争的南宋君臣深表关怀。全词节奏明快,笔调苍凉,从想象落笔,虚中见真意,是这首词在艺术表现上显著的特点。
柳梢青⑴·春感
铁马蒙毡⑵,银花洒泪⑶,春入愁城⑷。笛里番腔⑸,街头戏鼓⑹,不是歌声。
那堪独坐青灯⑺,想故国高台月明⑻。辇下风光⑼,山中岁月⑽,海上心情⑾。
⑴柳梢青:词牌名,又名《陇头月》《早春怨》,双调四十九字,上下片各三平韵。
⑵铁马蒙毡(zhān):战马披上了御寒的毡子,指侵入杭州的蒙古骑兵。铁马,指战马。
⑶银花洒泪:指花灯似落泪。银花,明亮的花灯。泪,指烛泪。
⑷愁城:借指临安。
⑸笛里番腔:笛子吹出了外族的腔调。番,古时对外族的称呼。
⑹街头戏鼓:街头上舞动的是元人的大鼓。
⑺青灯:光线青荧的油灯。借指孤寂、清苦的生活。
⑻高台:高的楼台,比喻京城。
⑼辇(niǎn)下风光:故国的都城风光。辇下,指京城。
⑽山中岁月:隐居山中的日子。
⑾海上心情:想念海上的心情。临安沦陷后,南宋的爱国志士多逃亡至福建、广东沿海一带,参加抗元复国的事业。或认为暗用苏武海上牧羊,坚守汉节的典故。
到处都是披着毛毡的蒙古骑兵,亡国后人们去观看上元灯市,花灯好像也伴人洒泪。春天来到这座悲惨的城市,元军在街头打着鼓耍把戏,横笛吹奏起蒙古的腔调,哪里有一点儿春天的光景?
在微弱的灯光下叹息,悲伤无聊的生活把人折磨,在这明月高悬的上元灯市,我十分留恋沦陷的楼台房舍。那令人眷恋的临安都城的风景,那隐居山林的寂寞岁月,那逃往海上的君臣,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首词作于宋端宗景炎二年(1277)元宵节。宋恭宗德佑元年(1275),文天祥起兵勤王,刘辰翁参加抗元斗争,以同乡、同门的身分曾经短期参加文天样的江西幕府。景炎元年,元兵陷宋京临安,这年,词人避居庐陵山中。宋王朝已经灭亡,但抗元斗争仍在进行,词人亦是对此念念不忘。在一个充满亡国愁绪的元宵节,词人饱含深情创作此词,以寄托自己的故国之思和亡国之恨,可以说亦包含着对抗元志士的挂念。题名“春感”,实际上是元宵节有感而作。
“铁马蒙毡,银花洒泪,春入愁城。”三句,写元统治下的临安一片凄凉悲愁的气氛。头一句“铁马蒙毡”,不仅点明整个临安已经处于元军铁蹄的蹂躏之下,而且渲染出一种凄惨阴森,与元宵灯节的喜庆气氛形成大相径庭的氛围。开篇就揭示出了全篇的时代特征。元宵佳节,原是最热闹而且最富国泰民安气氛的,而现实的景象却将种种承平气象一扫而光。在元军的铁马践踏之下,广大人民心情凄惨悲凉。加之阴冷森严气氛的包围,竟连往常那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光也洒泪了。这一句将客观景象的主观化、拟人化,使银灯似有人的形象和感情。这种想象看似无理,实则入情。“银花洒泪”的形象给这座曾经是繁华热闹的城市带来了一种哀伤而肃穆的凄凉氛围。紧接着,又用“春入愁城”对上两句作一形象的概括。“愁城”一词,源出“攻许愁城终不破”一句,出自庾信《愁赋》,本指人内心深处的忧闷愁思,此时借指充满哀愁的临安城。春天不管兴亡,依然来到人间,但它所进入的竟是这样一座“铁马蒙毡,银花洒泪”,充满人间哀愁的愁城。“春”与“愁”,自然与人间的鲜明对照,给人以强烈感受。
“笛里番腔,街头戏鼓,不是歌声。”三句接着写想象中临安元宵鼓吹弹唱的情景:横笛中吹奏出来的不是汉家的故音,而是带有北方游牧民族情调的“番腔”,街头上演出的也不再是熟悉的故国戏鼓,而是是异族的鼓吹杂戏,一片呕哑之声,身为忠于故国的南宋遗民,听来根本不能称为“歌声”。这几句对元统治者表现了义愤,感情由前面的悲郁苍凉转为激烈高亢,笔势劲直,激愤直率,可以想见作者其时填膺的义愤。
“那堪独坐青灯,想故国高台月明。”这两句承上启下,用“想故国”三字点明上片所写都是自己对故都临安的遥想。“故国高台月明”化用南唐后主李煜《虞美人》词“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情境,表达了作者对故都临安和南宋故国的深沉怀念和无限眷恋之情。故国旧都、高台宫殿,如今都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明月之下,繁华散尽,都已化成无边的寂寞与悲凉,这本已使人不能忍受。更何况独又居于寂寞的深山,夜阑人静,遥想沦亡之故都,不但无力恢复故国,连再见到故都临安的机会也很难有,苦闷之情不堪禁受。荧荧青灯与故国苍凉明月,相互映照,更显出情深挚无比凄凉。这两句文势由陡急转为舒缓,而感情则变得更加沉郁。
“辇下风光,山中岁月,海上心情。”“辇下风光”,指故都临安的美丽风光。作者所指的“风光”应是宋亡前临安城元宵节的繁闹场景,以及亡国前的升平岁月。因为这首词作于归隐“山中”的时期,那时离宋室彻底覆亡已不远了,但依然存在“海上”的抗元斗争。这三句思维极为跳跃,内涵顿为丰富,联想的余地也更大。全词到此收束,但言有尽而意无穷。如果说上片的结句干脆利落,声如鼓板,这下片的结句却如弦索之声,幽怨宛曲,余音袅袅不绝。这样结尾,与诗人不尽的国恨家痛和遗民隐居的悠悠岁月十分相合,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诗人的爱国情怀也得到延展。
从想象落笔,虚中见真意,正是这首词在艺术表现上一个显著的特点。词的上片,全是想象故都元宵节的凄凉景象,词中的“铁马”、“银花”、“笛里番腔”、“街头戏鼓”都不是具体细致也可以说并不是真实情状的描绘,而是着重于表露主观感情,如“春入愁城”这样的叙写则更完全是虚空涵盖。下片则更尽虚涵概括之意,“想故国、高台月明”,只表现出故都临安的宫殿楼台在淡淡月光照射下的暗影,其中蕴含了作者的种种感慨结尾三句作者只是用虚笔轻轻带过,而并细细描写其中的景象和内容,留给读者想象和体味的空间。这种想象落笔,虚处见意的写法更有欲说还休之意。全词节奏明快,更加强了作者的苍凉悲郁之情。
(现代)中华诗词编著中心总编辑周笃文:这首词作于临安沦陷后的首个元宵节。当时的作者孤处深山。杭州灯火,“蒙毡”、“洒泪”种种情景,皆自想象生出,而凄厉伤惨之状,宛然如见。揭拍三句,“辇下”忆昔;“山中”述今;“海上”念远。辛酸苦辣,一齐兜上心,益觉其心志之衰。
刘辰翁(1232—1297),宋末词人。字会孟,号须溪,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少年时曾跟从理学家陆九渊学习,补太学生。景定进士。廷试对策时,因触犯贾似道,置于丙等。曾任濂溪书院山长、临安府学教授。入元不仕。其词承辛弃疾一派,为辛派词人“三刘”之一。风格遒劲绚烂。宋亡前后,多感伤时事的篇章。原有集,已散佚,明人辑有《须溪记钞》,清人辑有《须溪集》。又有《须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