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0-12 14:56
《株林野史》是清代白话长篇艳情小说,又名《株林镜》,四卷十六回,不题撰人,成书于清乾隆年间。
书叙春秋时陈夏姬事。言夏姬本名素娥,少时梦浪游神授以素女采战法,故好淫,先后使叔兄子蜜及丈夫夏御叔纵欲而死。夏御叔临死将子征舒托大夫孔宁照顾。夏姬与孔宁本有意。孔宁先奸夏姬婢荷花,又通过荷花,与夏姬通奸。孔宁一次酒后失言,将与夏姬事告诉同僚仪行父,仪行父遂亦与夏姬往来。后事被陈灵公知道,灵公借口幸夏家,遂留宿。一君二臣,与夏姬往来淫乐,甚至在朝堂上谈论戏谑,各出夏姬所赠衣服比夸。
夏征舒长到十八岁,武艺高强,官司马。他听见灵公君臣戏言大怒,杀灵公于株林,孔宁、仪行父逃至楚国。楚庄王兴兵伐陈,问征舒杀君之罪,车裂以殉。楚王将夏姬赐连尹襄老。孔宁、仪行父先后遇鬼索命而死。
夏姬随连尹襄老十一年,连尹襄老战死,夏姬归屈巫,同逃至晋,改名芸香,屈巫则改名巫臣。芸香在晋与驸马栾书妻交好,公主羡巫臣精房事,芸香遂为公主设计,让栾书向巫臣提出易妻而淫。于是公主居巫宅,芸香居栾府,日夜淫乱。事泄,晋君发兵杀栾书、巫臣。在紧急时,芸香被夜游神卷走,不知去向。
嘉庆十五年(1810)御史伯依保奏禁小说中列《株林野史》,书之作,当在此之前。又此书述夏姬与黑对夜间偷情一节,实采自《巫山艳史》中李芳与表姐闻玉娥相通故事,不只情节相同,连文字亦大同小异。且《株林野史》芸香婢小娟,亦与《巫山艳史》中翠云婢同名,其受《巫山艳史》之影响可知。《巫山艳史》既为康熙年间之作品,《株林野史》应在此之后。此书第二回提及“时宪书”,称“时宪历”为“时宪书”者,乃避清高宗弘历讳,是知此书当成于乾隆(1736~1795)年间或稍后,可能为18世纪后半期之作品。
该书取名“株林”,是来自《诗经·陈风·株林》,诗云:“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驾我乘马,说于株野。乘我乘驹,朝食于株。”朱熹注云:“株林,夏氏邑也。夏南,征舒字也。灵公淫于夏征舒之母,朝夕而往夏氏之邑。”此诗《株林野史》第五回亦采入。
书中所记故事,与史实基本相符,《左传》宣公九年、十年有载。冯梦龙所编《新列国志》也详细铺演了夏姬事。
夏姬,本名素娥,郑国穆公与夫人张氏之女,名叫素娥,体态和容貌都富有魅力。有一年夏天,她独自一人在房内裸体睡觉时,忽然梦见一个伟男,自称“花月”,在终南山修炼千年,与她交媾起来。那男子叫她吞吃了“开牝丸”和“紧牝丸”,自后“牝户再不宽放,终身只如女子,兑生子后,三日仍复如旧”,最后此男又教她“素女采战之法”,使她能吸精导气。素娥自从学得房中术后,果然无往而不胜。其叔兄子蛮与其交嫦仅七八个月,又加丫头荷花同时淫乐,终因色事过重而身亡。素娥十八岁与夏御叔结为夫妻,即为夏姬。她又运用采战之术,不久夏御叔阳精枯竭,也死了。夏姬在性生活方面更加放荡不羁。她先后与大夫孔宁、仪行父,国君陈灵公等好几个人发生过性关系。
该书借史事为柄,竭力渲染淫事,与一般历史演义旨趣相异。书中写孔宁、仪行父见鬼而死,亦出自前人所记,但添出忠臣泄冶在阴司为城隍,处治灵公、孔宁、仪行父,又堕落果报之俗套。
虽然是低俗的艳情小说,《株林野史》给夏姬安排的结局还是很有意味的。虽然正史中将夏姬写成淫荡的女人,当作祸水,因为几个男人的死似乎都与她有关,还直接或间接引发了两次战争,但实际上夏姬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客观地说,夏姬天生美艳也好,性感亦罢,原本无过。为谋生计,她只能任人掠夺、玩弄。那些男人的死亡或是咎由自取,或与她并无关系。子蛮的死因不明,夏征叔是生病死亡,陈灵公、孔宁、仪行父几人君不君而臣不臣,观其言行,在淫乱群交事件中应负主要责任。楚国将夏姬掳去后,楚庄王和他的大臣将军一个个都对夏姬虎视眈眈,最后被赏给了襄老,襄老死在战场上,当然与夏姬无关,而襄老的儿子霸占夏姬,夏姬心里不情愿,但无可奈何,这也是她急着回郑国,嫁给屈巫的原因。在嫁给屈巫做正妻后,夏姬再也没有绯闻,也说明了夏姬的淫乱或者是万不得已的求生策略。真正无辜的男人,可能只有她的儿子夏南。在这一系列的淫乱事件中,真正不幸的可能是夏姬。在可靠的史料中,几乎没有关于夏姬内心世界的记述,对于与她有染的一个个男人,她的意愿怎样?她的感受又是怎样?她唯一的儿子因她的“淫祸”被酷刑杀死,她有没有哭?这永远是一个谜了。
《株林野史》的因果报应观念实际上也表达了作者对那些淫乱男女的评价。陈灵公被杀后,参与淫乱的大臣孔、仪二人逃到国外。在楚国出兵,杀了夏南,立了新君陈成公后,孔、仪二人才从国外回来,但不久就接连死去。
应该看到,《株林野史》对夏姬及上流社会统治者的性生活虽是取否定态度,而且这种否定在个别描写中也显得比较充分,但在整体上并不有力。从全书看,其中许多性描写还是取观赏、玩乐和发泄的态度。古人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像夏姬这样纵情肆欲、淫乐无度的女性,在一般的古小说中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而此小说在晋悼公发怒要惩办她时,花月居然又出面保护了她和另外两个美女。这或许是出于作者的戏笔,或许是为了整篇小说上的首尾呼应,也或许是作者对女性在性问题上有一种偏袒和特有的认识,但不管是出于何种动机,这样的结尾,客观上说明作者并没有对夏姬的性行为作彻底否定的态度,至少与前面的否定描写相矛盾,对夏姬的鞭挞和斥责因之也是无力的。
中国古代小说家对于历史题材的小说,一般都以浅近的文言来写,如《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等无不如此。而《株林野史》却是以道地的白话来写的。其行文流畅,毫不拗口,其通俗浅显的程度,甚至要超过一般的白话’小说,这说明作者对白话小说的语言驾驭能力是很强的。
当然,作为一部性描写突出的艳情小说,《株林野史》在写性行为的同时,也难免涉及到一些性心理的描写。这些描写虽然不及性行为多,却有超过行为描写的地方。如夏姬在未出嫁前,曾有过性苦闷,作着写道:“那时正当五月,天气暑热,使女荷花收拾凉床玉枕,伺候到了晚间,脱了香汗衫,解去罗裙带,命菊英掩了房门,赤身露体睡在床上,叫荷花打花扇,一时甚觉快乐。忽然顾容颜非凡,花貌少有,只是孤枕独眠,不由凄凉……”女性以自视自身的肉体而显示自己内心在性方面的寂寞和痛苦,这在日常生活和中外小说中是经常可以看到的,他们都以同一种方法来揭示同一种心理。此段描写虽然说不上细腻,但也达到了一定的效果。此外,小说中对孔宁因见夏姬喜仪行父而疏自己,产生嫉妒之心,又把夏姬引到陈灵公门下,三个人为夏姬而争风吃醋的心理也写得微妙微肖。凡此,都应当说是比较成功和动人的地方。
现存主要版本有清石印本,藏南京图书馆、荷兰莱敦大学汉学研究院图书馆;1917年上海小说社排印本;民国红豆书屋“玲珑本聚珍小丛书”排印本。1985年台湾天一出版社“明清善本小说丛刊”影印上海小说社排印本,1993年长江文艺出版社“明清艳情小说丛书”删节排印本,1995年台湾大英百科股份有限公司“思无邪汇宝”排印石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