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8-22 14:45
作者:(英)乔纳森·斯威夫特(也有人译作江奈生·斯威夫特或约拿旦·斯威夫特)(1667~1745)
成书时间:1726年
特色之处:旨在抨击当时英国的议会政治和反动宗教势力的幻想游记体讽刺小说
乔纳森·斯威夫特(1667-1745),英国18世纪前期著名讽刺小说作家,政治家和诗人。生于爱尔兰都柏林,兼有爱尔兰和英国的血统。著名作品有:《一只澡盆的故事》,《格列佛游记》,《书籍之战》,《木桶的故事》。
第一卷 利立浦特之旅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二卷 布罗卜丁奈格游记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三卷 勒皮他游记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四卷 慧骃国游记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乔纳森·斯威夫特(也有人译作江奈生·斯威夫特或约拿旦·斯威夫特),以讽刺作家名垂青史。英国18世纪前期最优秀的讽刺作家和政论家,他出生于爱尔兰首府都柏林,六岁上学,在基尔凯尼学校读了八年。1682年进都柏林著名的三一学院学习,他除了对历史和诗歌有兴趣外,别的一概不喜欢。还是学校“特别通融”才获得学位。之后,他在三一学院继续读硕士,后获得神学博士学位。1688年,爱尔兰面临英国军队的入侵,他前往英国寻找出路。
接下来的十年是对斯威夫特一生中具有重要影响的关键时期。他通过亲戚的关系,在穆尔庄园当私人秘书。穆尔庄园的主人坦普尔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政治家,也是位哲学家,修养极好,这无疑给斯威夫特起了积极的,甚至是导师性质的作用。这从政治或者其他较实际的角度看,对斯威夫特可能是一种失望,但就一个讽刺作家来说,近十年的时间却使他得到了充分的学习。他早期的两部讽刺杰作《桶的故事》和《世纪战争》正是在这里写成的。
离开穆尔庄园后,斯威夫特回到爱尔兰继续做他的牧师。为了教会,他投入到政治活动中去。他在后半生写了无数的政治小册子,获得了相当的声誉。虽然他一时间名闻遐迩,可他的内心是孤独的。他甚至一步步走到了绝望的边缘。他经历了一切,也看透了一切,于是,他写了《格列佛游记》。
1745年10月19日,斯威夫特在黑暗和孤苦中告别了人世,终年78岁。
《格列佛游记》是一部奇书,它不是单纯的少儿读物,而是饱寓讽刺和批判的文学杰作,英国著名作家乔治·奥威尔一生中读了不下六次,他说:“如果要我开一份书目,列出哪怕其他书都被毁坏时也要保留的六本书,我一定会把《格列佛游记》列入其中。”在这本书中,斯威夫特的叙事技巧和讽刺才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反映。
作品的主人公里梅尔·格列佛是个英国外科医生,后升任船长;他受过良好教育,为祖国而自豪,在职业和政治两方面似乎都颇有见识,可是他本质上却是一个平庸的人,而斯威夫特正是利用了主人公的这种局限达到了最充分的讽刺效果。 全书由四卷组成,在每一卷中格列佛都要面临常人难以想象的特殊情况。
主要作品:《格列佛游记》《木桶的故事》《书籍与战争》《圣灵的机械作用》
小说以外科医生格列佛的四次出海航行冒险的经历为线索,一共由四部分组成。
第一卷:利立浦特(小人国)游记。叙述格列佛在小人国的游历见闻。这里的人,身长不满六英寸,他置身其中,就像巍巍的大山一般。小朝廷里充斥阴谋诡计、倾轧纷争。穿高跟鞋的一派与穿低跟鞋的一派互相攻击,势不两立。
第二卷:布罗卜丁奈格(大人国)游记。格列佛在利立浦特人的心目中是个庞然大物,但一到布罗卜丁奈格,他就象田间的鼬鼠一般小了。格列佛被当作小玩艺装入手提箱里,带到各城镇表演展览。后来,国王召见他,他慷慨陈辞,夸耀自己的祖国的伟大,政治的贤明,法律的公正,然而均一一遭到国王的抨击与驳斥。
第三卷:勒皮他、巴尔尼巴比、拉格奈格、格勒大锥、日本游记。主要描述格列佛在勒皮他(飞岛)和格勒大锥(巫人岛)的游历。飞岛上的人长得畸形怪状,整天担忧天体会发生突变,害怕太阳一天天接近地球,地球会被太阳吞食了。因而惶惶不可终日。在科学院里,设计家们正在从事研究如何从黄瓜中提取阳光取暖,把粪便还原为食物,繁殖无毛的绵羊,软化大理石等课题。在巫人岛上,岛主精通巫术,擅长招魂,他们博览古今,发现历史真相被权贵歪曲,娼妓般的作家在哄骗人世。
第四卷:慧骃国游记。叙述格列佛在智马国的游历。在这个国度里,居主宰地位的是有理性的公正而诚实的智马,供智马驱使的是一种类似人形的畜类耶胡,后者生性淫荡、贪婪、好斗,好吃懒做、喜欢在田间寻找、争夺一种发亮的石头!
小说第一卷中所描绘的小人国的情景乃是大英帝国的缩影。英国国内托利党和辉格党常年不息的斗争和对外的战争,实质上只是政客们在一些与国计民生毫不相干的小节上勾心斗角。
小说的第二卷则通过大人国国王对格列佛引以为荣的英国选举制度、议会制度以及种种政教措施所进行的尖锐的抨击,对英国各种制度及政教措施表示了怀疑和否定。
小说的第三卷,作者把讽刺的锋芒指向了当代英国哲学家,脱离实际、沉溺于幻想的科学家,荒诞不经的发明家和颠倒黑白的评论家和历史家等,以及英国对于爱尔兰的殖民统治和压迫的揭露。
小说第四卷,作者利用格列佛回答一连串问题而揭露了战争的实质、法律的虚伪和不择手段以获得官爵的可耻行为等。
综观小说的全部情节,《格列佛游记》政治倾向鲜明。它的批判锋芒,集中在抨击当时英国的议会政治和反动的宗教势力。
作者通过了描写格列佛4次遇险,写出了作者看透了当代的腐败,以讽刺的方法,抨击了当时腐败的社会。
格列佛在该国的第三年,陪同国王巡视边疆。由于思乡心切,他假装生病,来到海边呼吸新鲜空气。天空中的鹰错把他住的箱子当成乌龟叼了起来。几只鹰在空中争夺,箱子掉进海里,被路过的一艘船发现,格列佛获救后,乘船回到英国。
全国代表大会通过决议要消灭那里的耶胡。所以格列佛的愿望无法实现。无奈之下,格列佛只好乘小船离开该国打道回府。格列佛怀着对“慧驷国”的向往,一辈子与马为友。
《格列佛游记》的艺术特色主要体现在讽刺手法的运用上,尖锐深邃的讽刺是这部作品的灵魂。
当时的英国是作者抨击和挖苦的对象。格列佛历险的第一地是小人国。在这个缩微的国度里,党派之争势不两立,邻邦之间不但想战胜而且要奴役对方。小人国的国王用比赛绳技的方法选拔官员,为获得国王赏给的几根彩色丝线,官员不惜小丑似地做着可笑的表演。这个小朝廷是当时英国的缩影,连利立浦特的朝政风习和典章制度也同当时的英国政局一模一样;在第二卷里,作者更是指名道姓地批抨英国。格列佛长篇大论地向大人国国王介绍英国的历史、制度和现状,以及种种为国家为自己辨解的事,可是从大人国的眼光看来,英国的历史充斥着“贪婪、竞争、残暴、伪善、淫欲、阴险和野心”产生的恶果。作者借国王的话,“那样一个卑微无能的小虫”是“自然界中爬行于地面的小毒虫最有害的一类”,讽刺了英国社会的方方面面;在第三卷里,通过对拉格多科学院人士所从事的无聊而荒唐的科学研究,讽刺了英国当时的伪科学;有关勒皮他岛的描绘则批评了英国对爱尔兰的剥削压迫。
小说不但抨击了社会现状,还在更深的层面上,直接讽刺了人性本身。在第四卷里,关于“钱”的那段议论就是如此。格列佛来到没有金钱,没有军队警察的慧駰(马)国,向他的马主人解释说:“我们那里的耶胡认为,不管是用还是攒,钱都是越多越好,没有个够的时候。因为他们天性如此,不是奢侈浪费就是贪得无厌。富人享受着穷人的劳动成果,而穷人和富人在数量上的比例是一千比一。因此我们的人民大多数被迫过着悲惨的生活……”。作者注意到资本主义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纯粹的金钱关系。并由此对人性产生了疑问。
作者在对当时英国的议会政治和反动的宗教势力进行无情、辛辣的讽刺、抨击时,有的直言相讥,有的利用异邦人的唇舌,有的隐喻挖苦,有的以兽讥讽人,凡此种种,风趣滑稽,神情皆备。
情节的幻想性与现实的真实性有机结合,也给小说增添了独特的艺术魅力。虽然作者展现的是一个虚构的童话般的神奇世界,但它是以当时英国社会生活的真实为基础的。由于作者精确、细腻、贴切的描述,使人感觉不到它是虚构的幻景,似乎一切都是真情实事。例如,在描述小人与大人、人与物的比例关系时,一概按一与十二之比缩小或放大。小人国里的小人比格列佛小十二倍;大人国的大人又比格列佛大十二倍。格列佛的一块区区手帕,可以给小人国皇宫当地毯;大人国农妇的那块手帕,盖在格列佛身上,就变成一床被单了。在描述飞岛的运行,宫殿的建筑,城镇的结构时,作者还有意运用了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医药诸方面的知识与数据。这样,就使人物局部细节的真实、和谐、匀称,转化为整个画面、场景的真实、和谐、统一,极大地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感和感染力。
作者的文笔朴素而简练。例如文中写到格列佛在小人国抄录了一段官方文告,它赞颂国王是“举世拥戴”的“万王之王”,“脚踏地心、头顶太阳”,等等。格列佛还在括号里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周界约十二英里”。随着这句解释,那“直抵地球四极”的无边领土陡然缩为周边不过十余里的弹丸之地。这种反差令人捧腹。括号里的话显示出作者朴素又实事求是的叙述风格,他似乎无意对此评论,只是在客观忠实地为我们解释利立浦特的尺度。他曾经声明:“我宁愿用最简单朴素的文笔把平凡的事实叙述出来,因为我写这本书主要是向你报道,而不是供你消遣。”尽管小人国、大人国、慧駰国的情景各异,主人公的境遇也不相同,但整部小说的布局、风格前后一致,格列佛每次出海的前因后果都有详尽的交待,复杂纷繁的情节均按时间、空间顺序依次描述,文字简洁生动,故事性强,因而数百年来,《格列佛游记》在欧洲各国雅俗共赏,妇孺皆知。
作者可翻译为约拿旦·斯威夫特、乔纳森·斯威夫特、江奈生·斯威夫特,另外已有《新格列佛游记》出版。
格列佛:和鲁滨逊一样,是一个天生喜欢冒险,不甘寂寞与无聊的人。他记忆力很强,善于学习和观察,善于思考,有独特的思维,性情朴实温和,对人态度友好,举止善良,容易与人交往,知恩图报,有君子之风,愿意帮助朋友,为了朋友他甘愿冒生命危险,也会随时准备抗击一切对朋友不利的人。同时他聪明机智,有胆识,处事圆滑合理,说话巧妙伶俐,做事坚决果断,能够见机行事,抓住一切机会追求自由,有着极强的自信心,相信自己能够成功。他为人坦率,爱国,也十分顾惜自己的面子,对敌视他的人充满了仇恨、厌恶与鄙视,但敬重高尚的人、知识丰富的学者。总的来说他是一个具有质疑精神,酷爱真理,有忍耐力的游者。
佛林奈浦(利立浦特王国的财政大臣):猜忌、阴险、狠毒、狡诈。 佛林奈浦是利立浦特国王的一个宠臣,对于国王他一味阿谀奉承,为了能够讨好国王,他会想方设法让其开心,甚至哟安逸做出威胁自己生命安全的行为来得到国王的欢心。反过来对人们却趾高气扬,看不起平民,认为他们比自己低级。 佛林奈浦有才能和本领,但却不将此运用到正道上来,没有为百姓做多少好事。他心眼极其狭小,嫉妒心强,对于党派斗争十分熟悉,痛恨比自己有能耐的人,并且睚眦必报,喜欢暗地里给人打小报告,诬蔑他人,做事毒辣,狠的心下来,不计较结果,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机会来进行打击报复,不给对手留下丝毫的余地。在格列佛看来,他有阴暗乖僻的本性,狡猾奸诈,口蜜腹剑,并且多疑,猜忌心很强,甚至会无端地怀疑自己的至爱和至亲,是一个受人鄙视的人。 相关情节:格列佛的仁怀宽厚和俘获不来夫斯古国舰队的军功受到小人国国王的赏识,佛林奈浦就大为恼火,并怀疑格列佛与自己的妻子通奸,就联络其他大臣设谋陷害、大加污蔑,最后迫使格列佛逃往布莱夫斯库。
斯开瑞士(海军大将):嫉妒、阴险、狡黠。 相关情节:小人国的国王野心勃勃,在与邻国不来夫斯古战争中,格列佛涉过海峡把不来夫斯古国大部分舰队俘获过来,从此格列佛受到小人国国王重用,斯开瑞士就大为不满,与财政大臣合谋谋害格列佛。
勃罗廷奈国王:国王容貌雄健,性格和善儒雅,聪明,认真,做事仔细,一丝不苟,理解力很是突出,热爱艺术,尤其是酷爱音乐,非常博学,思维清晰,流畅且不华丽,好奇心很强,善于提出疑点和不同意见,喜欢学习先进的东西,吸取自己以前所没有能够学习到的知识,认识事物迅速通透,但由于环境所限制,与世隔绝,对于别的事物知道不多,就不可避免的有点固步自封,产生了一些偏见以及某种狭义的思想。国王待人可爱可亲;理智,正义,仁慈,让人容易亲近,爱护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臣民,不喜欢甚至是鄙视有阴谋,虚伪,背信弃义,残暴和有嫉妒心的人,心里没有任何非人道的念头。在格列佛看来,他具有令人崇敬,爱戴和敬仰的所有品质,有杰出的才能,伟大的智慧,高深的学问,有通知国家的雄才,有一种天生为王的人格魅力。
慧骃国国王:是有智慧的马,身强力大,体态俊美,行动迅捷,他节制,勤劳,清洁,热爱运动,有灵性,有礼貌,不拘泥于形式,举止很有条理,很有理性,观察敏锐而判断准确,说话言简意赅,真诚不说谎、不欺骗他人,厌恶一切阴暗的事物,如战争等。看重友谊,有着仁慈的心灵,待人热情,愿意帮助有困难的人,对人友好,帮助别人的时候不厌其烦,能够做到善始善终,关键时候能够挺身而出,维护正义,不让弱者受到欺负。遵循大自然的教导热爱自己所有的同类,相互友爱,相互关心,不溺爱,不嫉妒。同时好奇心很强,愿意了解更多的事物,理解能力相当出色,喜欢思考,聪敏,善于抓住问题的关键。慧骃的理性不受感情和利益的歪曲和蒙蔽,具有所有的种种美德和理性。
作者略述自身及其家庭——出游的最初动机——海上船只失事,游水逃生——在小人国的海岸脱险——被俘,押解到该国内地。
我父亲在诺丁汉郡有一份小小的产业;我在他的五个儿子中,排行老三。十四岁那年,他送我进了剑桥的伊曼纽尔学院。在那儿我住了三年,埋头攻读我的学业。虽然家里给我的补帖少得很,但是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还是太重了。于是我就到伦敦著名的外科医生詹姆斯· 第二章
在几位贵族的陪同下利立浦特皇帝前来看在押的作者——描写皇帝的仪容与服饰——学者们奉利立浦特皇的命令教授作者当地的语言及习俗——他因性格温顺博得皇帝的欢心——衣袋受到搜查,刀和手枪都被没收了。
终于我站了起来,四下里看了一看,应该承认,我从未见过比这更赏心悦目的景色。周围的田野像不尽的花园,圈起来的田地一般都是四十英尺见方,就像许许多多的花床。田地间夹杂着树林,树林约占地八分之一英亩,据我推断,最高的树大约高七英尺。我瞭望左边的城池,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戏院里所绘的城池的布景。
几个小时以来,我憋大便憋得非常难受;这也不奇怪,因为从上一次放开我到现在,我已经两天没有大便了。我又急又羞,十分难堪。眼下我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爬进屋去。我这么做了,进去后把门关上,尽链子的长度走到里面,把身体里那叫我难受的负担排掉。但是这么不干不净的事我也只就做过这么一次,为此我只有希望公正的读者多多包涵,能够实实在在、不偏不倚地考虑一下我当时的处境与所受的痛苦。从此以后,我通常早上一起来就拖着链子到户外去办这件事。这也得到了适当的处理,每天早上行人出来之前,由两个特派的仆人用手推车将这堆讨人厌的东西运走。因为这与我好清洁的习性有关,所以我才认为我有为自己辩明的必要,否则也不会得啵这半天来说这么一件乍看起来似乎微不足道的事。不过我听说一些中伤我的人却很乐意在这件事和别的一些事情上表示他们的怀疑。
这件事之后,我又重新走出屋来,因为很有必要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这时皇帝正骑着马向我走来,这却差点儿使他付出不小的代价,因为,虽然那马受过良好的训练,但见了我却整个儿不习惯起来,仿佛我是一座山在它面前动来动去,不由得受惊,前蹄悬空站了起来,幸亏这位君王是位出色的骑手,依然能在马上坐牢,这时侍卫赶紧跑过来勒住缰绳,皇帝才得以及时从马上下来。
下马之后,他以极其惊讶的神情绕着我走了一圈,仔细地上下打量,不过一直保持在链子长度以外的活动范围。他下令他的厨师和管家把酒菜送到我的面前。他们早已作好准备,一听到命令就用一种轮车把饮食推到我能够拿到的地方。
我接过这些轮车上的食物,一会儿就把上面的东西吃个精光。二十辆车装满了肉,十辆车盛着酒;每辆肉车上的肉足够我吃两三大口;每辆酒车上有十小陶罐的酒,我把它们倒在一起,一饮而尽;剩下的几车我也是这样吃掉的。
皇后以及男女王族的年轻成员,在许多贵妇人的陪伴下,坐在离我稍远一点的轿子里,害怕我伤害他们。但是皇帝的马出事之后,他们就下轿来到了皇帝的跟前。
现在我来描述一下皇帝的容貌。他的身高比其它王宫大臣们都高,高出大约我的一个指甲盖那样,仅此一点就足已使看到他的人肃然起敬。他容貌雄健威武,长着奥地利人的嘴唇,鹰钧鼻,茶青色皮肤,面相坚毅端庄,身材四肢十分匀称,举止文雅,态度庄严。他已渡过了青春时代,现年二十八岁零九个月;在位大约七年,国泰民安,大体上都是战无不胜。为了更方便地看他,我侧身躺着,脸对着他的脸。他在只离我三码远的地方站着,后来我也曾多次把他托在我手中,所以我的描述是不会有问题的。
他的服装非常简朴,样式介于亚洲式和欧洲式之间,但头上戴了一顶饰满珠宝的黄金顶盔,盔顶上插着一根羽毛。他手握着剑,防止万一我挣脱束缚,他就用剑来防身。这剑大约三英寸长,柄和鞘全是金做的,上面镶满了钻石。他的嗓音很尖,但嘹亮清晰,我站起来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贵妇人和廷臣们全都穿得非常华丽,他们站在那里看起来仿佛地上铺了一条绣满了金人银人的衬裙。皇帝时不时跟我说话,我也回答他,但彼此一个字都听不懂。
在场的还有他的几个牧师和律师(我从他们的服装推断),也奉命跟我谈话。我就用我一知半解的各种语言与他们说话,其中包括高地荷兰语和低地荷兰语,拉丁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和通行于地中海一些港口地区的意、西、法、希腊、阿拉伯等的混合语,可是却没起到一点作用。
过了大约有两个小时,宫廷的人才全部离去,只留下一支强大的卫队,以防止乱民们无礼或者恶意的举动;这些人由于好奇急不可耐地往我周围挤,大着胆子尽可能地挨近我;我在房门口地上坐着的时候,有人竟无礼地向我放箭,有一支射在我的左眉上,差点儿射中了我的左眼。领队的上校下令逮捕了六个罪魁祸首,他觉得最合适的惩罚莫过于将他们捆绑着送到我手中。他的几个兵照办了,用枪托将他们推到我手可以够得着的地方。我用右手一把把他们全部抓住,五个放人上衣口袋,至于第六个,我做出要生吃他的样子。那可怜虫嚎陶大哭,上校和军官们也都痛苦万状,尤其当他们看见我掏出小刀来的时候。但我很快就消除了他们的恐惧,因为我和颜悦色地立即用刀割断了绑着他的绳子,轻轻把他放到地上,他撒腿就跑。其余几个我也作了同样的处理,将他们一个个从我的口袋里放出。我看得出来,不论士兵还是百姓,对我这种宽宏大量的表现都万分感激,后来朝廷就得到了十分有利于我的报告。
傍晚时分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才爬回屋里,在地上躺了下来,这样一直睡了大约两个星期。这期间皇帝下令给我准备一张床。车子运来了六百张普通尺寸的床,在我的屋子里安置起来。一百五十张小床被缝做一起,做成一张长宽适度的床,其余的也照样缝好,四层叠在一起。但是我睡在上面也不见得比睡在平滑的石板地上好到哪里去。他们又以同样的计算方法给我准备了床单、毯子和被子,对于像我这么一个过惯了艰苦生活的人来说,这一切也就很过得去了。
随着我来到的消息传遍整个王国,引得无数富人、闲人和好奇的人们前来观看。乡村里人差不多都走空了,要不是皇帝陛下下敕令颁公告禁止这种骚乱,那么就会出现无人耕种,无人理家的严重后果。皇帝下了命令,命令是看过我的人必须回家,不经过朝廷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走近离我房子五十码以内的地方,廷臣们倒还因此获得了数量可观的税款。
同时,皇帝多次召开会议,讨论采取什么措施对待我。我有一位特殊的朋友,他地位很高,被认为参预了这桩机密事件,他后来向我证实,因为我,朝廷面临重重困难。他们怕我挣脱逃跑;我的伙食费太贵,可能会引起饥荒。他们曾一度决定将我饿死或者用毒箭将我处死。但他们又考虑到,这么庞大的一具尸体,发出恶臭来,可能会造成京城瘟疫,说不定还会在整个王国传染开来。
正当大家在商讨这些事情的时候,会议大厅门口来了几位部队的军官,他们中有两位被召见,进去报告了上文提到的我处置六名罪犯的情形。我的这一举动在皇帝陛下以及全体廷臣的心中造成了极好的印象,皇帝随即颁下一道旨意:京城周围九百码以内所有的村庄,每天早上必须送上六头牛、四十只羊以及其他食品作为我的食物,此外还须提供相应数量的面包、葡萄酒和其他酒类;皇帝指令这笔费用由国库支付。
原来这位君王主要靠自己领地上的收入生活,除非遇上重大事件,一般难得向百姓征税,只是一旦战事发生,百姓须随皇帝出征,费用由自己负担。
皇帝又指令组成一个六百人的队伍做我的听差,发给他们伙食费以维持生计;为方便服务,又在我的门两旁搭建帐篷供他们居住。还下令三百个裁缝做一套本国样式的衣服给我,雇六名最伟大的学者教我学习他们的语言;最后,他还要他的御马,贵族们的马以及卫队的马时常性地在我跟前操练,使它们对我习惯起来。所有这些命令都得到及时执行。
大约过了三个星期,我在学习他们的语言方面大有进步,在这期间里,皇帝经常来光顾,并且很乐意帮助我的老师一起教我。我们已经可以与他们作某些方面的交谈了。我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向他表达我的愿望,他是否可以让我获得自由。这句话每天我都跪在地上不停地念叨。据我理解,他回答的是:这得经过时间的考验,不征求内阁会议的意见,是不予考虑的,而且首先我要宣誓与他及他的王国和平相处。
当然,他们待我是很好的;他还劝我要耐心谨慎,以此来赢得他及他的臣民的好感。他又希望,假如他下令几个专门官员来搜我的身,我不要见怪,因为我身上很可能带着几件武器,要是这些武器的大小配得上我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那一定是很危险的东西。我一边用话一边用手势表达着说,我可以满足陛下的要求,我随时可以脱下衣服,翻出口袋让他检查。他回答说,根据王国的法律,我必须经过两位官员的搜查;他也知道,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和协作,他们是办不到这件事的,但是他对我的大度和正直极有好感,很放心将他们的安全托付给我;并且无论他们从我身上取走什么,我离开这个国家时自当奉还,或者按我规定的价格如数赔偿。
于是我把那两位官员拿到手上,先放人上衣口袋,接着又放人身上的其他口袋,只有两只表袋和另一只放着几件零用必需品的秘密口袋没有让他们搜查,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那些东西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我觉得没有搜查的必要。一只表袋里是一块银表,另一只则放着存有少量金币的钱包。两位先生随身带着钢笔、墨水和纸,他们将所看到的一切列出一份详细的清单;做完之后,要我把他们放回地上,以便将清单呈交皇帝。这份清单我后来将它译成了英文,逐字抄录如下:
第一,在巨人山(“昆布斯·弗莱斯纯”一词我是这样翻译的)上衣的右边口袋里,经过最严格的搜查,我们只发现了一大块粗布,大小足可做陛下大殿的地毯。在左边口袋里,我们看到一口巨大的银箱,盖子也是银制的,我们打不开。我们要他打开,我们中有一人就跨了进去,结果里面有一种尘土一般的东西,一下没到他腿的中部,尘埃扑面,弄得我们俩打了好几个喷嚏。
在他背心的右边口袋里,我们发现了一大捆白白的薄东西,一层层地叠在一起,有三个人这么大,用一根粗壮的缆绳扎着,上面记着黑色的图形,依我们的看法,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文字,每个字母差不多有我们半个巴掌那么大小。
左边那只袋里是一部机器一样的东西,它的背面伸出二十根长长的柱子,很像陛下宫前的栏杆,我们估计,那是巨人山用来梳头的东西。我们没有老拿问题去麻烦他,因为我们发现他很难听懂我们说的话。
在他的中军衣(“栾佛一路”一词我译作中罩衣,他们指的是我的马裤)右边的大口袋里,我们看见一根中空的铁柱子,有一人来高,固定在比铁柱子还要粗大的一块坚硬的木头上,柱子的一边伸出几块大铁片,奇形怪状的,我们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左边的口袋里放着同样的一部机器。在右边稍小一点的口袋里,是一些大小不等的圆而扁的金属板,颜色有白有红;白的像是银子,又大又重,我和我的同伴都难以搬动,红的重量和白的差不多,像是金子。左边那一只盒子里,是两根形状不规则的黑柱子;由于我们站在口袋底部,轻易到不了柱子的顶端。一根柱子被东西覆盖着,看上去只是一件整的东西;可是另一根柱子的顶端上似乎有一样白色的圆东西,大约有我们的两个头大小。两根柱子都镶着一块巨大的钢板,我们怕是危险的机器,就让他拿出来给我们看。他把它们从盒子里取出,告诉我们,在他的国家里,他一般是用其中的一件剃胡子,用另一件切肉。
还有两只口袋我们进不去,他叫它们表袋,实际是他中罩衣上端开着的两个狭长的缝口;因为他肚子的压力,这两只展很紧。右边表袋外悬着一条巨大的银链,底端拴着一部机器,这部机器很神奇。我们指令他把链子上拴着的东西拉出来,却是一个球体的东西,半边是银,半边是种透明的金属;透明的一边,我们看见了画着一圈奇异的图形,想去摸一下,手指却被那层透明的物质挡住了。他把那机器放到我们耳边,只听见它发出不停的声音,好像水车一般。我们猜想这不是某种我们不知名的动物,就是他所崇拜的上帝,但我们更倾向于后一种猜测,因为他对我们说(如果我们理解正确的话,他表达得很不清楚),无论做什么事,他都要请教官。他管它叫先知,说他一生中的每一次活动都由它来指定时间。他从左边的表袋里掏出一张差不多够渔夫使用的网,不过可以开合,实际上也是他的钱包。我们在里边找到几大块黄色的金属,如果是金子的话,那么它的价值可就大了。
遵奉陛下之命,我们将他身上所有的。袋都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我们还看到了在他腰间一条腰带,是由一种巨兽的皮革制成的。腰带的左边挂了一把五人高的长刀,右边挂有一只皮囊,里面又分为两个小袋,每只小袋均都能装下三个陛下的臣民;其中的一只装了些和我们脑袋一样大小的重金属球,要一手好力气才能拿得起来;另一只装有一堆黑色颗粒,个儿不大也不重,我们一手可抓起五十多个。这就是我们在巨人山身上搜查情况的详细清单。他对我们非常有礼貌,对陛下的命令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陛下荣登皇位第八十九月初四日。
签名盖章。克莱弗林·弗利洛克
当这份清单给皇帝宣读完之后,他虽然措辞婉转,却还是命令我把那几件物品交出来。他首先要我交出腰刀,我就连刀带鞘一起摘了下来。与此同时,他命令三千精兵(当时正侍卫着他)远远地将我包围起来,持弓搭箭准备随时向我放射;不过我并没有去留意他们,因为我两眼正全神贯注在皇帝身上。接着他要我拔出腰刀;虽然受海水浸泡的刀有点生锈,但大体上还是雪亮的。我拔出刀来,所有士兵又惊又怕,立即大声叫喊;此时正当烈日当空,我手拿腰刀舞来舞去,那刀光使他们眼花缭乱。
陛下毕竟是位气概不凡的君王,并没有像我所料想的那么惊吓;他命令我将刀收回刀鞘,轻轻地放到,离拴着我的链子的末端约六英尺的地方。他要我交出的第二件东西是那两根中空的铁柱之一,他指的是我的袖珍手枪。我把枪拔出来,按照他的要求,尽可能清楚地向他说明了枪的用途。因为皮囊收得紧,其中的火药也幸运地没有被海水浸湿(所有谨慎的航海家都会特别小心以免火药被海水浸湿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装上火药,并且事先告诉皇帝不要害怕,然后向空中放了一枪。
他们这一次所受的惊吓,大大超过了刚才看见我腰刀时的惊吓,几百人倒地,好像被震死了一样,就是皇帝,虽然依旧站着没有倒下,却也半天不能恢复常态。我像交出腰刀那样,交出了两把手枪以及弹药包;我告诉他千万要注意,不要让火药接近火,因为一丁点儿星火就会引起燃烧,把他的皇宫轰上天去。同样我把手表也交了出去,皇帝看了十分好奇,命令两个个子最高的卫兵用杠子抬在肩上,就像英格兰的运货车夫抬着一桶淡啤酒一样。对于表所发出的连续不断的闹声和分针的走动,他大为惊奇;由于他们的视力远比我们敏锐,所以很容易就看得出分针是在走动着。他征询了身边学者们的意见,虽然我不大能听得懂他们的话,却可以看出他们的意见是各式各样的,分歧很大,这也用不着我多说,读者很容易想象。
接着我又交出了银币、铜币,钱包以及里面的九大块金币及几枚小金币;还有我的小刀。剃刀、梳子、银鼻烟盒、手帕和旅行日记等。结果是我的腰刀、手枪和弹药包被车送进了皇帝的御库,其它的物件全都归还给了我。前面也曾提到过,我还有一只秘密口袋逃过了他们的检查,那里有我的一副眼镜(我视力不好,有时需要戴眼镜),一架袖珍望远镜,和一些小玩意儿。那些东西对皇帝来说无关紧要,我也就认为没有必要非献出来不可。再者,我也担心,这些东西随随便便交了出去,可能不是被弄丢就是被搞坏了。
贝茨先生手下当学徒;一直学了四年。有时父亲也会寄小额款项给我,这些钱我就用来学习航海及数学中的一些学科,对那些有志于旅行的人来说,这些东西都很有用处。我始终深信,终有一天我会交上好运去外出旅行的。学业完成后,我回家去见父亲;多亏他和约翰叔叔及几个亲戚帮忙,我得了四十英镑,他们还答应以后一年给我三十英镑用来维持我在莱顿求学。我在莱顿学医共两年零七个月。我知道在长途航行中,医学是很有用处的。
从莱顿回来后不久,恩师贝茨先生推荐我到亚伯拉罕·潘耐尔船长统率下的“燕子”号商船上当外科医生。我跟随船长干了三年半,曾多次去利凡特[注]和其它一些地方。回来之后,受恩师贝茨先生的鼓励,我决定就在伦敦住下来。他又给我介绍了几位病人。我在老周瑞街的一座小房子里租了几个房间;那时大家都劝我改变一下生活方式,我就跟在新门街上做内衣生意的埃德蒙·伯顿先生家的二女儿玛丽·伯顿小姐成了亲。我得到了四百英镑的婚嫁费。
可是,两年之后恩师贝茨去逝了,我没有几个朋友,而良心又不允许我像我的许多同行那样胡来,因此生意渐渐萧条。我和妻子以及几个朋友商量了一下,决心再度出海。我先后在两艘船上当外科医生,六年里我多次航行到东印度群岛和西印度群岛,我的财产也因此有所增加。由于我总能幸运地得到大量的书籍,所以在空余时间里我阅读了许多古今最优秀的作品。到岸上去的时候,就观察当地人的风俗、性情,也学学他们的语言,我凭借着自己记性强,学起来较容易。
由于这几次航海中的最后一次不怎么顺利,所以我开始厌倦起海上生活,想着要呆在家中与老婆孩子一起过日子。我从老周瑞街搬到脚镣巷,接着又搬到威平,盼着能在水手帮里揽点儿生意,结果却未能如愿。一晃三年过去了,眼看着时来运转已经无望,我就接受了“羚羊号”船主威廉·普利查德船长的优厚待遇的聘请;那时他正准备去南太平洋一带航海。一六九九年五月四日,我们从英国南部的一个叫布里斯托尔的海港启航。我们的航行开始一帆风顺。
由于某些原因,把我们在那一带海上历险的细枝末节全都告诉读者扰其视听是不合适的,只说说下面这些情况也就够了:在去往东印度群岛去的途中,一阵强风暴把我们刮到了几迪门兰[注]的西北方。据观测,我们发现所在的位置是南纬三十度零二分。船员中有十二人因操劳过度与饮食恶劣而丧生,其余人的身体也极度虚弱。十一月五日,那一带正是初夏时节,天空大雾迷漫,水手们在离船半链[注]的地方发现一块礁石;但是风势很猛,我们被刮得直撞上去,船身立刻触礁碎裂。连我在内的六名船员,将救生的小船放到海里,竭尽全力脱离大船和礁石。据我估计,我们只划出去三里格远,就再也没有力气划船了,因为大家在大船上时已经力气耗尽,于是我们只好听凭波涛的摆布。大约过了半个来小时,忽然一阵狂风从北方吹来,将小船一下掀翻了。小船上的同伴,以及那些逃上礁石或是留在大船上的人们后来怎么样,我也说不上,可我断定他们全完了。至于我自己,则听天由命地游着,被风浪推向前去。我时不时将腿沉下去,但却总也探不到底。眼看我就要完蛋而又再也无力挣扎时,忽然觉得水深已经不及灭顶了,而这时风暴也已大大减弱。海底坡度很小,差不多我走了一英里才到岸上,那时我想大约是晚上八点钟。
我又继续往前走了近半英里,没有见到任何房屋或居民的迹象,至少是我没有能看得到,因为当时我实在太虚弱了。我疲惫到了极点,再加上天气炎热和离船前又喝过半品脱的白兰地,所以极想睡觉。我在草地上躺了下来。草很短,软软的,一觉睡去,记忆所及真是前所未有的酣甜香沉。我睡了大约有九个小时,因为醒来时,太阳正好从东方升起。我想站起来,却动弹不得;由于我恰好是仰天躺着,这时我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腿都牢牢地绑在地上;我的头发又长又厚,也同样地绑着,从腋窝到大腿,我感觉身也横绑着一些细细的带子。我只能朝上看。太阳开始热起来了,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听到周围一片嘈杂声,可我躺着的姿式,除了天空什么也看不到。过了没多大一会儿,我觉得有个什么活的东西在我的左腿上蠕动,轻轻地向前移着,越过我胸脯,几乎到了我的下巴前。我尽力将眼睛往下看,竟发现一个身高不足六英寸、手持弓箭、背负箭袋的人!与此同时,我估计至少有四十个他的同类随他而来。我大为惊奇,猛吼一声,结果吓得他们全部掉头就跑。后来有人告诉我,他们中有几个从我腰部往下跳,竟跌伤了。但是他们很快又回来了,其中的一个竟敢走到能看得清我整个面孔的地方,举起双手,抬起双眼,一副惊羡的样子,他用刺耳却很清晰的声音高喊:“海琴那·德古尔!”,其他的人也把这几个字重复了几遍,可那时我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读者可以想象到,我一直那样躺着是极不舒服的;最后,我努力挣脱。侥幸的是我把绳子挣断了,拔出了将我的左臂绑到地上的木钉。我把左臂举到眼前,发现了他们绑缚我的方法。这时我又用力一扯,虽然十分疼痛,但还是将绑我左边头发的绳子扯松了一点,这样我才能稍稍将头转动两英寸光景。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将他们捉住,他们却又一次一溜烟的跑了。于是听到他们一阵尖声高喊,喊声过后,我听见其中的一个大叫道:“托尔戈·奉纳克”;即刻就感觉有一百多支如针一样的箭射中了我的左臂,非常疼痛;他们又向空中射了一阵,仿佛我们欧洲人放炮弹一般。我猜想许多箭是落到我身上了(尽管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些则落在我的脸上,我赶紧用左手去遮挡。一阵箭雨过后,我不胜悲痛地呻吟起来。接着再一次我挣扎着想脱身,他们就比刚才更猛烈地向我齐射,有几个还试图用矛来刺我的腰;幸亏我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牛皮背心,他们刺不进去。我想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安安静静地躺着。我的打算是,就这么挨到夜晚,因为既然我的左手已经松绑,我是可以很轻松地获得自由的。至于那些当地的居民,假如他们长得全和我看到的那一个一般大小,那么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就算他们将最强大的军队调来与我拚,我也是可以敌得过他们的。但是命运却给我作了另外一个安排。当这些人发现我安静下来不动的时候,就不再放箭;但就我听到的吵闹声来判断,知道他们的人数又增加了。在离我约四码远的地方,冲着我的右耳处,我听到敲敲打打地闹了大约有一个多钟头,就好像有人在干活似的。在木钉与绳子允许的范围内,我将头朝那个万向转过去,这才看见地上已竖起了一个一英尺半高的平台,旁边还有两三副梯子靠着用以攀登。这中间就有一个看上去像是有身份的人,对我发表了一通长长的演说,只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刚才我应该先提一下,在那位要人发表演说前,他高喊了三声“朗格罗·德胡尔·桑”(这句话和前面那些话他们后来又都重新说过,并且向我作了解释)。他一喊完,立即就有五十多个居民过来将我头左边的绳子割断,我因此得以把头向右边转动,也可以看清要说话的那人的样子。他看上去中年,比跟随他的另外三人都要高。三人中其中有一个是侍从,身材好像只比我的中指略长些,正替那人拽着拖在身后的衣服;另外两人分别站在他左右扶持着他。他的表演十足的演说家派头,我看得出来他用了不少威胁的话语,有时也许下诺言,表示其同情与友好。我答了几句,但态度极为恭顺,我举起左手,双目注视着太阳,请太阳给我作证。自从离船后到现在已有好几个小时没吃一点东西了,饥肠辘辘,我感觉这种生理要求十分强烈,再也忍不住要表露,我已等不及了,也许这有悖礼仪,就不时地把手指放在嘴上,表示我要吃东西。那位“赫够”(后来我才得知,对一个大老爷他们都是这么称呼)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他从台上下来,命令在我的两侧放几副梯子,大约一百个居民就将盛满了肉的篮子向我的嘴边送来;这肉是国王一接到关于我的情报之后,立即下令准备并送到这儿来的。我看到有好几种动物的肉,但从味道上却分辨不出那是什么肉。从形状上看,有些像是羊的肩肉、腿肉和腰肉,做得很有味道,但是比百灵鸟的翅膀还要小,我一口吃两三块。步枪子弹大小的面包一口就是三个。他们一边尽快地给我供应,一边对我的高大身躯与胃口惊讶万分。接着我又表示要喝水,他们从我吃东西的样子看出,少量的水是不够我喝的。这些人非常聪明,他们十分熟练地吊起一只头号大桶,然后把它滚到我手边,撬开桶盖。我一饮而尽,这我很容易做到,因为一桶酒还不到半品脱。酒的味道很像勃艮第产的淡味葡萄酒,但要香得多。接着他们又给我弄了一桶来,我也是一口气喝个精光,并表示还想喝,可他们已拿不出来了。我表演完这些奇迹之后,他们欢呼雀跃,在我的胸脯上手舞足蹈,又像起先那样,一遍又一遍地高喊“海琴那·德古尔”。他们向我作了个手势,让我把这两只酒桶扔下去,可是先警告下面的人躲开,高喊着地大约“勃拉契·米浮拉”。当他们看到酒桶飞在空中时,齐声高喊:海琴那·德古尔”。我得承认,当这些人在我身上来来回回地走动时,我常想将最先走近我的四五十个一把抓住扔到地上去。可是想起刚才我所吃的苦头,也许那还不是他们最厉害的手段;我也曾答应对他们表示敬重(我是这样解释我那恭顺的态度的),想到这些,我立即打消了以上的念头。再说,他们如此破费而隆重地款待我,我也应该以礼相待。然而,私下里我又不胜惊奇,这帮小人儿竟如此大胆,我一手已经自由,他们还敢在我身边及身上走来走去,在他们眼中我一定是个庞然大物,可见到我,他们居然抖都不发一个。过了一些时候,他们看我不再要肉吃了,我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位皇帝派来的高官。钦差大臣带着十二三个随从,从我的右小腿爬上来,一直来到我的脸前。他拿出盖有国玺的身份证书,递到我眼前,大约讲了有十分钟的话,虽然没有任何愤怒的表示,说话样子却很坚决。他不时地用手指向前方,后来我才明白,他是在指半英里外的京城,皇帝已在那里的御前会议上决定,得把我运到京城去。我回答了几句,可是没有什么用。我用空着的左手作了一个手势,把左手放到右手上(从钦差大人的头顶掠过,以免伤了他和他的随员),接着又碰了碰头和身子,示意他们我想要获得自由。他像是很明白我的意思,因为他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他举起手来作了个手势,并说非得把我当俘虏运走不可。不过他又作了另外一些手势,是让我明白可享受足够的酒肉,待遇非常好。这么一来,我倒又想要努力挣脱束缚了,可同时我感觉到脸上手上的箭伤还在痛,而且都已经起疮,许多箭头还扎在里面;同时我看到敌人的人数又增加了许多,这样我就只有作手势让他们明白,他们爱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吧。这样,“赫够”及其随从才礼貌而和颜悦色地退了下去。很快我就听到他们一齐高喊,不断地重复着:“派布龙·塞兰”。这时我感觉我左边有许许多多人在为我松绑,使我能够将身子转向右边,撒泡尿放松一下。我撒了很多,使这些人大为惊讶;他们看我的举动,推想我要干什么,就赶忙向左右两边躲闪那股又响又猛的洪流。但在这之前,他们在我的脸上手上除了一种味道很香的油膏,不过几分钟,所有的箭伤全部消失了。这一切,加上我用了他们营养丰富的饮食,使得我精力恢复,不觉昏昏欲睡。后来有人证实,我睡了大约有八个小时;这倒也并不使人感到奇怪,因为医生们奉皇帝之命,事先在酒里掺进了一种安眠药水。
看来我上岸以后一被人发现在地上躺着,就有专差报告了皇帝,所以他早就知道了这事,于是开会决定把我用前面叙述的方式绑缚起来(这是在夜间我睡着时干的),又决定送给我充足的酒肉,并备一架机器把我运到京城。
这一决定也许太大胆危险,我敢说在同样情形下,任何一位欧洲的君主都不会效仿此法的。不过,他们这么做既极为慎重,又很宽宏大量,因为假如这些人趁我睡着的时候企图用矛和箭把我杀了,那我一感觉疼痛,肯定就会惊醒过来,那样或许就会使我大怒,一气之下,用力就能够挣断绑着我的绳子,到那时,他们无力抵抗,也就不能指望我心慈手软了。
这些人是十分出色的数学家,在皇帝的支持与鼓励下,他们机械学方面的知识也达到了极其完美的程度。皇帝以崇尚、保护学术而闻名。这个君主有好几台装有轮子的机器,用来运载树木和其他的一些重物。他常在产木材的树林里建造最大的战舰,有的长达九英尺,然后就用这些带轮子的机器将战舰运到三四百码以外的海上去。这次五百个木匠与工程师立即动手建造他们最大的机器。那是一座木架,高三英寸,长约七英尺,宽约四英尺,装有二十二个轮子。看来是在我上岸后四小时他们就出发了,我听到的欢呼声就是因为这机器运到了。机器被推到我身边,与我的身体保持平行。可是现在主要的困难是他们怎样把我抬起来放到车上去的。为此他们竖起了八十根一英尺高的柱子,工人们用绷带将我的脖子、手、身子和腿全都捆住,然后用包扎线粗细的极为结实的绳索,一头用钧子钧住绷带,一头缚在木柱顶端的滑车上。九百名最强壮的汉子一齐拉绳索,用了不到三小时,就把我吊了起来放到了车上;在车上我依然被捆得结结实实。这一切全都是别人告诉我的,因为在他们工作的时候,我由于掺在酒里的催眠药药性发作,睡得正香呢。一千五百匹强壮高大的御马,每匹都约有四英寸半那么高,拖着我向京城而去。前面我已说过,京城就在半英里之外。
在路上我们走了大约四个小时的时候,一件很可笑的事忽然把我弄醒了。原来是车出了点毛病,急需修理,停下没多长时间,就有两三个年轻人因为好奇,想看看我睡着时的模样,爬上机器来,悄悄地来到我的脸前,其中一个是卫队军官,他把短枪的枪尖直往我左鼻孔里伸,像一根稻草那样弄得我鼻孔发痒,猛打喷嚏;他们随即偷偷溜走了,并未被人发现;事情过了三个星期,我才弄清楚为什么我那时会突然醒来。那天接下来我们又走了很长的路,夜里休息时,我的两边各有五百名卫队,他们一半手持火把,一半拿着弓箭,只要我想动弹一下,就会随时向我射击。第二天太阳刚一升起,我们就又继续上路,大约中午时分,离城门就不足两百码了。皇帝率全朝官员出来迎接,但他的大将们却坚决不让皇帝冒险爬上我的身子来。
停车的地方有一座古庙,据说是全王国最大的。几年前庙里曾发生过一桩惨无人道的凶杀案,就当地那些虔诚的人看来,这有污圣地,所以就把所有的家具及礼拜用品全都搬走了,只当作一般的公共场所使用。他们决定就让我在这古庙里住下。朝北的大门约有四英尺高两英尺宽,由此我可以方便地爬进爬出。门的两边各有一扇小窗,离地约有六英寸。国王的铁匠从左边的窗口拉进去九十一条链条,那链条很像欧洲妇女节上所挂的链子,粗细也一样;铁匠再用三十六把挂锁把我的左腿锁在链条上。在大路的另一边,与这庙相对的,是二十英尺外的一座塔楼,楼高至少五英尺,皇帝及其朝中主要官员就由此登楼,以便瞻仰我的模样。这是我后来才听说的,因为我看不到他们。估计有十万以上的居民也都出城来看我。虽然我有卫队保护,可我猜想有不下万人好几次由梯子爬上了我的身体。但不久国王就发出公告禁止这种行为,违者处以极刑。当工人们感觉我不可能再挣脱了时,就将捆绑我的绳子全都砍断;我站立起来,生平从来没有过这样沮丧。可是当人们看到我站起来走动时,其喧闹和惊讶的情形简直是无法形容了。拴住我左腿的链条长约两码,不仅使我可以在一个半圆的范围内自由地前后走动,而且因为拴链条的地方离大门才不到四英寸,所以我可以爬进庙里去,伸直身子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