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1-22 18:21
横渡之约,为辽朝初期重要的历史事件。辽大同元年(947年)四月,辽太宗耶律德光在灭后晋还师的途中,病逝于栾城杀胡林。众将耶律洼、耶律吼、耶律安搏等拥立从征的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孙子、东丹王耶律倍长子永康王耶律阮即皇帝位,即辽世宗。皇太后述律平一直想将皇位传给其第三子耶律洪古,耶律洪古时任皇太弟兼天下兵马大元帅,也认为皇位非己莫属。在述律太后的支持下,耶律洪古率军从上京(今内蒙古昭乌达盟巴林左旗南波罗城)南下,与辽世宗军战于南京(今北京市)附近。辽世宗所带军兵是辽军主力,耶律洪古不敌败走。辽世宗率军追击。为了防止内战继续扩大,于当年闰七月,契丹贵族耶律屋质说服述律太后,出面在两军中进行斡旋,使双方罢兵和谈,最终达成和议,同意立耶律阮为帝。史称此事件为“横渡之约”。
辽大同元年(公元947年),就在北返路上,辽太宗耶律德光身染急病,高烧不退,严重到周身堆满冰块并吞冰入腹也无法降温的程度。终于在栾城(河北栾城县)过世,时年四十六岁。——他死后,当地被称为“杀胡林”。
得知辽太宗的死讯,皇太后述律平神色平静没有悲伤之色,说:“等到契丹诸部平复之后,我再为皇帝举行葬礼。”
正当盛年的辽太宗去世,辽国高官贵族们都心怀恐惧。述律太后在听到二儿子死讯后的反应更令他们联想起当年她停葬丈夫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往事。他们既恐惧远在都城的述律太后向他们发泄丧子之痛,更恐惧她把所偏爱的幼子、杀人狂的耶律洪古(耶律李胡)推上辽国皇帝之位——在这样的左右夹攻之下,焉知朝中的官员将领们是不是又要被这位皇太后成批地送去殉葬!这样的恐惧尤以随辽太宗南征的显贵们为重,因为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就是述律太后残杀的勋戚之后。不甘坐以待毙的他们决定另奉新主,求个生路。
奉谁为新任辽国皇帝呢?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中了一个人:述律太后长子东丹王耶律倍(耶律突欲)的长子永康王耶律阮(耶律兀欲)。
耶律阮是耶律倍与契丹族妻子萧氏所生,因此当耶律倍投奔后唐时,耶律阮母子没有跟从。而此时他恰好就在随从辽太宗的队伍里。
耶律倍命运实在不济,投奔后唐才六年,后唐就灭亡了,准备自焚的后唐末帝李从珂派秦继旻、李彦绅将耶律倍杀害,年仅三十八岁。
辽世宗之立,是东丹王耶律倍失位后辽宗室内权力斗争的继续。辽太宗在述律太后支持下夺皇太子之位当了皇帝,东丹王耶律倍无端失掉了继承权,契丹贵族的同情自然在他一边。辽太宗死后,人们便在军中拥立其子耶律阮,即辽世宗。辽太宗即位时,述律太后曾杀害了一批持不同意见的契丹贵族,军中诸将担心悲剧重演,也希望早日确立继承者。因拥护东丹王耶律倍被杀的契丹贵族的子孙,对述律太后一直心怀不满,也欲借此机会为先人复仇申冤。辽世宗同其父耶律倍一样仰慕中原文化,能任用晋朝降臣,得到汉臣的拥戴所以在军中和朝中有众多的拥护者。
辽太宗病逝的第二天,耶律阮便在众人的拥戴下,在镇阳(河北正定)地方于叔父灵柩前正式即了辽国皇帝之位,即辽世宗,随即又册立从后晋宫中得到的汉族宫女甄氏为皇后(她是辽朝唯 一打破了萧氏为后族传统的女人,也是唯 一的汉族皇后,比辽世宗大整整十岁,生子耶律只没,封宁王)。
辽世宗耶律阮即皇帝位的消息很快就传到皇太后述律平耳中,一心想要宝贝儿子耶律洪古当皇帝的她勃然大怒,立即派“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洪古率兵“讨逆”。然而她却忘了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完全是根废柴,不但不得人心而且还毫无本事,很快就被打得大败而归。
述律太后怒火更盛,亲自整顿兵马,和耶律洪古一起率部来到上京城外的潢河(今西拉木伦河)岸边,准备和孙子决战。
然而一生随心所欲的述律太后这一次好运似乎走到了头。不但辽世宗营中的将领没有一个肯临阵倒戈,就连上京城里的官员们也没有全数站在述律太后和耶律洪古一边。述律太后所掌握的军队也只有她的属珊军还肯听从她的调遣。心有不甘的述律太后质问与自己对峙的辽世宗部属萧翰为什么背叛自己?萧翰理直气壮地反驳:“当初太后为了立威易储,无辜杀掉臣的母亲,臣怨恨太后已经很久了!”——而与萧翰持相似理由的文武官员数目更不在少数。
述律太后没料到自己横行一世,临到老来居然会落得如此被臣下和孙辈秋后算帐的地步,垂头丧气之下恶从胆边生,将跟随辽世宗的贵族及将士家眷全部抓了起来,想要决一死战。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身至戚贵族的耶律屋质挺身而出,劝述律太后与辽世宗讲和。耶律屋质是契丹贵族中的顶尖人物,辽国两度皇位更替他都立下了汗马功劳,挽回了国家气运,后来被封为“北院大王”,称“于越”(有辽一朝,于越仅有三人得封)。
耶律屋质对述律太后说:“李胡和兀欲都是太祖与太后您的子孙,国家并没有落入外人之手,立兀欲为帝有什么不可以呢?太后应该考虑国家的长远利益,与兀欲讲和。我愿意代表太后前往议和。”
耶律屋质来到辽世宗营中,又对满心想要报复的辽世宗劝说:“一但兴兵,即使大王您打赢了,却也难免骨肉相残。何况如今胜负还未定?就算大王您胜了,被太后和李胡扣押的人质岂不是先要送命!还是请您和太后讲和吧。”辽世宗左右这才知道家眷尽数成了述律太后的人质,不禁大惊失色,纷纷附议,于是辽世宗和述律太后终于在几天后见面了。
一见面,祖孙俩就大吵起来,彼此都没有一句好话。眼看情形僵持不下,述律太后对耶律屋质说:“你来为我主持公道。”耶律屋质说:“太后与大王彼此释怨,臣才敢开口。”述律太后应允道:“你尽管说。”
于是耶律屋质向述律太后发问道:“当初人皇王图欲封为太子,为什么太后却要改立嗣圣皇帝(辽太宗)呢?”述律太后死鸭子嘴硬地回答:“改立嗣圣皇帝为皇储,这是太祖皇帝的遗旨。”
耶律屋质转而又向辽世宗发问:“大王你为何擅自即位,不先征得尊长的同意?”辽世宗怒气冲冲地说:“我父亲人皇王当初本应立为国主,却因为这个尊长而不得立,所以我如今不愿禀报。”
耶律屋质听了祖孙双方的言辞之后,正色道:“人皇王舍父母之邦投奔他国,世上有这样做儿子的?大王见到太后,对此却没有一些愧意,反倒满怀怨气! 至于太后,你为了自己的私心偏爱,就假托先帝遗命,妄授神器,还至 今不肯承认。你们这样还想讲和?赶紧开战是正经!”耶律屋质说着就丢下手里的筹拂袖而起。
这恐怕是述律太后第一次听见别人明明白白地指责自己的重大过失,眼看着四面楚歌,她虽然凶残,却也不禁又急又愧,流着眼泪说:“当初太祖遭诸弟之乱,天下荼毒,疮痍未复,我怎敢因为自家争夺帝位而使国家再遭兵乱!”
眼看祖母态度软了下来,辽世宗也表态道:“我父亲以太子身份而失去国主地位,尚且不曾兴兵征战,如今我怎么能做他不肯做的事情!”
迫在眉睫的一场内战总算是在剑拔弩张的关头平息了。
不过,虽然放弃了兵戎相见,述律太后仍然不甘心将帝位传给长孙。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她又对耶律屋质说:“如今讲和已毕,我们再来考虑一下帝位究竟应该传给谁。”耶律屋质的态度非常明确:“太后将帝位授给永康王,则能顺天意得人心,太后你又有什么疑虑?”述律太后身边的耶律洪古一听立即变了脸色,厉声喝道:“有我在,兀欲休想称帝!”耶律屋质平静地回答:“按照礼法,传嫡不传弟。当年嗣圣皇帝取代人皇王称帝,尽管他文武兼备,人们仍然纷纷非议,惹出若大事端。何况您暴戾残忍不得人心,强求帝位的话,人们何止是怨言呢!如今众望所归都愿意拥立永康王,已是定局不可扭转了。”述律太后权衡利弊,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对耶律洪古叹息道:“虽说我爱你甚于其它孩子,可是常言道‘偏怜之子不保业,难得之妇不主家’,如今不是我不想立你,实在是你自己缺乏才能民望,太不争气。”
随后,述律太后又和辽世宗达成了正式的会议约定“横渡之约”,承认辽世宗称帝,罢兵同返上京。
(本段选自《辽史·卷七十七·列传第七》)
太宗崩,诸大臣立世宗,太后闻之,怒甚,遣皇子李胡以兵逆击,遇安端、刘哥等于泰德泉,败归。李胡尽执世宗臣僚家属,谓守者曰:“我战不克,先殪此曹!”人皆 相谓曰:“若果战,则是父子兄弟相夷矣!”军次潢河横渡,隔岸相拒。
时屋质从太后,世宗以屋质善筹,欲行间,乃设事奉书,以试太后。太后得书,以示屋质。屋质读竟,言曰:“太后佐太祖定天下,故臣愿竭死力。若太后见疑,臣虽欲尽忠,得乎?为今之计,莫若以言和解,事必有成;否即宜速战,以决胜负。然人心一摇,国祸不浅,惟太后裁察。”太后曰:“我若疑卿,安肯以书示汝?”屋质对曰:“李胡、永康王皆太祖子孙,神器非移他族,何不可之有?太后宜思长策,与永康王和议。”太后曰:“谁可遣者?”对曰:“太后不疑臣,臣请往。万一永康王见听,庙社之福。”太后乃遣屋质授书于帝。
帝遣宣徽使耶律海思复书,辞多不逊。屋质谏曰:“书意如此,国家之忧未艾也。能释怨以安社稷,则臣以为莫若和好。”帝曰:“彼众乌合,安能敌我?”屋质曰:“即不敌,奈骨肉何?况未知孰胜?借曰幸胜,诸臣之族执於李胡者无仱类矣。以此计之,惟和为善。”左右闻者失色。帝良久,问曰:“若何而和?”屋质对曰:“与太后相见,各纾忿恚,和之不难;不然,决战非晚。”帝然之,遂遣海思诣太后约和。往返数日,议乃定。
始相见,怨言交让,殊无和意。太后谓屋质曰:“汝当为我画之。”屋质进曰:“太后与大大若能释怨、臣乃敢进说。”太后曰:“汝第言之。”屋质借谒者筹执之,谓太后曰:“昔人皇王在,何故立嗣圣?”太后曰:“立嗣圣者,太祖遗旨。”又曰:“大王何故擅立,不禀尊亲?”帝曰:“人皇王当立而不立,所以去之。”屋质正色曰:“人皇王舍父母之国而奔唐,子道当如是耶?大王见太后,不少逊谢,惟怨是寻。太后牵于偏爱,托先帝遗命,妄授神器。如此何敢望和,当速交战!”掷筹而退。太后泣曰:“向太祖遭诸弟乱,天下荼毒,疮痍未复,庸可再乎!”乃索筹一。帝曰:“父不为而子为,又谁咎也。”亦取筹而执。左右感激,大恸。
太后复谓屋质曰:“议既定,神器竟谁归?”屋质曰:“太后若授永康王,顺天合人,复何疑?”李胡厉声曰:“我在,兀欲安得立!”屋质曰:“礼有世嫡,不传诸弟。昔嗣圣之立,尚以为非,况公暴戾残忍,人多怨 。万口一辞,愿立永康王,不可夺也。”太后顾李胡曰:“汝亦闻此言乎?汝实自为之!”乃许立永康。
帝谓屋质曰:“汝与朕属尤近,何反助太后?”屋质对曰:“臣以社稷至重,不可轻付,故如是耳。”上喜其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