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6-17 20:04
《商颂·殷武》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最后一首诗。据《毛诗序》的说法以及近现代学者的考证,此诗的主旨在于通过殷高宗武丁寝庙落成举行的祭典,极力颂扬殷高宗继承成汤的事业所建树的中兴业绩。全诗共六章,一、四、五章各六句,二、六章各七句,三章五句。前五章写殷高宗中兴之事,最后一章写高宗寝庙落成的情景,各章都有描写的侧重点,末章写实自然,生动形象。
商颂①·殷武②
挞彼殷武③,奋伐荆楚④。罙入其阻⑤,裒荆之旅⑥。有截其所⑦,汤孙之绪⑧。
维女荆楚⑨,居国南乡⑩。昔有成汤,自彼氐羌⑪,莫敢不来享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⑬。
天命多辟⑭,设都于禹之绩⑮。岁事来辟⑯,勿予祸适⑰,稼穑匪解⑱。
天命降监,下民有严⑲。不僭不滥⑳,不敢怠遑㉑。命于下国㉒,封建厥福㉓。
商邑翼翼㉔,四方之极㉕。赫赫厥声㉖,濯濯厥灵㉗。寿考且宁㉘,以保我后生㉙。
陟彼景山㉚,松伯丸丸㉛。是断是迁㉜,方斲是虔㉝。松桷有梴㉞,旅楹有闲㉟,寝成孔安㊱。
①商颂:《诗经》中“颂”部分分为“周颂”、“鲁颂”和“商颂”。商颂是殷商后裔祭祀、追述殷商祖先的颂歌,今存五篇。
②殷武:殷商旧有的武威。一说即殷高宗武丁,殷朝的一位中兴之主,曾任用贤人傅说(yuè)为相,并不断对西北的贡方、土方、鬼方、羌、周族等用兵,在位五十九年。
③挞(tà):勇武貌。一说奋发、张扬。
④伐:讨伐。荆楚:即荆州之楚国。《史记·楚世家》:“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其长曰昆吾;二曰参胡;三曰彭祖;四曰会人;五曰曹姓;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昆吾氏,夏之时尝为侯伯,桀之时汤灭之。彭祖氏,殷之时尝为侯伯,殷之末世灭彭祖氏。…周文王之时,季连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早)卒。其子曰熊丽。熊丽生熊狂,熊狂生熊绎。熊绎当周成王之时,举文、武勤劳之后嗣,而封熊绎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芈氏,居丹阳。”
⑤罙(shēn):同“深”。古深字本作“突”,隶变作“罙”。阻:险隘。
⑥裒(póu):“捊”之别体,通“俘”,俘获。一说即合击,夹击。
⑦有截:整齐的样子。有,形容词词头。
⑧汤孙:指商汤的后代武丁。绪:功业,业绩。
⑨女(rǔ):同“汝”,你。
⑩乡:所,地带,即中原以南地区。一说通“向”。
⑪自:犹“虽”。氐羌:散居在今西北狭西、甘肃、青海一带的边远民族。
⑫享:献贡,奉献。
⑬常:长。“常”是“尚声”字,与“长”字古音同部,故可释为“长”。
⑭多辟(bì):众多诸侯国君。一说多变,指周人克商,天命变化而言。
⑮禹之绩:指大禹所治之地,为华夏人群所居。绩,通“迹”。
⑯来辟:犹言“来王”“来朝”。
⑰祸适:过于指责。祸,通“过”,责备。适,通“谪”,指责。
⑱解(xiè):同“懈”,懈怠。
⑲有严:恭敬庄严的样子。严,同“俨”,敬谨。
⑳僭(jiàn):差失。滥:放纵无度。
㉑怠:懈怠,懒惰。遑:闲散。
㉒命:命令,施教令。下国:属国,指宋。
㉓封:大。建:创造。
㉔商邑:指商朝的国都西亳。《史记·殷本纪》正义:“汤自南亳迁西亳,仲丁迁隞,河亶甲居相,祖乙居耿,盘庚渡河,南居西亳,是五迁也。”殷高宗武丁是盘庚之后的中兴之主,其时建都西亳,在今河南偃师。翼翼:都城盛大貌。
㉕四方:指诸侯国。极:准则,法式。
㉖赫赫:显著的样子。声:周文王的美名。
㉗濯(zhuó)濯:形容威灵光辉鲜明。
㉘寿考:长寿。
㉙后生:犹言后代子孙。一说后指后代,生为句末语助词。
㉚景山:商都附近的山名。陈奂《诗毛氏传疏》:“考今河南偃师县有缑氏城,县南二十里有景山,即此诗之景山也。”一说高大的山。
㉛丸丸:形容松柏条直挺拔。
㉜迁:搬运。
㉝方:是,乃。斲(zhuó):同“斫”,砍。虔: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以为“削”。此指用刀削木。
㉞桷(jué):方形的椽子。梴(chān):木长貌。
㉟旅:当依毛传释为“陈列”。有闲:闲闲,大貌。
㊱寝:此指为殷高宗所建的寝庙。古时的寝庙分两部分,后面停放牌位和先人遗物的地方叫“寝”,前面祭祀的地方叫“庙”。成:落成。孔:很。
殷王武丁神勇英武,是他兴师讨伐荆楚。王师深入敌方险阻,众多楚兵全被俘虏。扫荡荆楚统治领土,成汤子孙功业建树。
你这偏僻之地荆楚,长久居住中国南方。从前成汤建立殷商,那些远方民族氐羌,没人胆敢不来献享,没人胆敢不来朝王。殷王实为天下之长。
上帝命令诸侯注意,建都大禹治水之地。每年按时来朝来祭,不受责备不受鄙夷,好好去把农业管理。
上帝命令殷王监视,下方人民恭谨从事。赏不越级罚不滥施,人人不敢怠慢度日。君王命令下达诸侯,四方封国有福享受。
殷商都城富丽堂皇,它是天下四方榜样。武丁有着赫赫声名,他的威灵光辉鲜明。既享长寿又得康宁,是他保佑我们后人。
登上那座景山山巅,松树柏树挺拔参天。把它砍断把它远搬,削枝刨皮加工完善。长长松木制成方椽,楹柱排列粗壮溜圆。寝庙落成神灵安恬。
《商颂·殷武》,《毛诗序》所作题解为“祀高宗也”,谓其为商人祭祀歌颂殷高宗武丁之诗。但魏源本三家诗之说,云:“春秋僖四年,公会齐侯、宋公伐楚,此诗与《鲁颂》‘荆舒是惩’,皆侈召陵攘楚之伐,同时同事同词,故宋襄公作颂以美其父(桓公)。”(《诗古微》)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以为“魏说为此诗定论,毛序之伪,不足辨也”。然吴闿生《诗义会通》云:“考《商颂》五篇,皆盛德之事,非宋之所宜有,且其诗有‘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命于下国,封建厥福’等语,此复非诸侯之事,是序说无可疑者。”方玉润《诗经原始》也指出:“或疑商时无楚,……殊不知《禹贡》荆及衡阳为荆州,楚即南荆也。……又况《易》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与此诗‘深入其阻’者合。鬼方,楚属国也。”
殷高宗武丁是殷商大奴隶主王朝一中兴之名主(可参《商颂·玄鸟》)。孔颖达疏谓,高宗前世,殷道中衰,荆楚背叛。高宗修政行德,勤劳无逸,征伐荆楚,国家大治,殷始复兴。既崩之后,子孙美之,追述其功,立其庙为高宗。诗人追述其功而歌此诗。可见此诗系殷商后人颂高宗平荆楚,获得一统,故为其立庙,庙成而祀之乐歌。或以为系歌颂宋国伐楚之事,并非用于祭祀之乐章。
《商颂·殷武》一诗的主旨,是通过高宗寝庙落成举行的祭典,极力颂扬殷高宗继承成汤的事业所建树的中兴业绩。全诗共六章,一、四、五章每章六句,二、六章每章七句,三章五句。前五章写殷高宗武丁中兴之事,最后一章写高宗寝庙落成的情景。
这首诗歌在艺术表现上的突出特色,是各章都有它描写的侧重点。第一章言武丁伐楚之功。“挞彼殷武,奋伐荆楚”二句,表现了武丁对楚用兵的勇猛神速。“罙(深)入其阻,裒荆之旅”,写出武丁的军队是在突破险阻中取得节节胜利。“有截其所,汤孙之绪”,特别点明武丁之所以能征服荆楚之地,那是因为他是成汤的后世子孙,理应有所作为。第二章写武丁对荆楚的训诫。“维女(汝)荆楚,居国南乡(向)”二句,从荆楚所处的地理位置,指出它理应俯首听命。“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这是以成汤征服氐、羌的先例来告诫荆楚归服,可谓是“刚柔并举”。第三章只有五句,可能有脱文,是写四方诸侯来朝。说殷武丁秉承“天命”统治诸侯,因之诸侯入国朝见天子、在封地勤治农事,都是他们应尽的职守。第四章,进一步申述武丁是受“天命”的中兴之主,人民百姓只能安分守己,按商朝的政令行动。第五章,写商朝的国都西亳地处中心地带的盛况,这里曾是中兴之主殷武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地方,故特别用“商邑翼翼,四方之极”两句诗来渲染它,而武丁在位长达五十九年,说他“赫赫厥声,濯濯厥灵”,并不过分。末章描写修建高宗寝庙的情景,写了四层。首二句写登山选料。“景山”言山之大,“丸丸”状苍松翠柏之高大挺直,正是建庙的好材料。用“陟彼景山,松柏丸丸”两句诗作比兴,不但形象生动,而且有象征意义,象征殷武丁的中兴业绩垂之不朽。次二句写伐木建庙的过程。先言山上锯倒运回,后言工地砍削整治以至修造,前后次序井然。再二句写新庙建成以后的壮观,都着墨不多,却显示了古代人的劳动生活及其对新庙的赞美之情。末句归总,与篇首“汤孙之绪”相呼应,而以庙成作颂结束。可见此时作庙以祭,皆是高宗一生德行所致,故后人建庙而祀,以总括赞美高宗之意。此诗前五章,枯燥说教者多,唯于此章写实自然,较生动形象。此章文字与《鲁颂·閟宫》末章写鲁国建造新庙的文字相近。
这首诗在用韵上也有其特色。第一章句句用韵,“武”“楚”“阻”“旅”“所”“绪”同叶鱼部韵;第二章除“维女荆楚”一句不用韵,其余句句用韵,“乡”“汤”“羌”“享”“王”“常”同叶阳部韵;第三章句句用韵,“辟”“绩”“辟”“适(谪)”“解(懈)”是锡支通韵;第四章句句用韵,前后换韵,“监”“严”“滥”“遑”是谈阳合韵,“国”“福”叶职部韵;第五章句句用韵,前后换韵,“翼”“极”叶职部韵,“声”“灵”“宁”“生”叶耕部韵;最后一章句句用韵,“山”“丸”“迁”“虔”“梃”“闲”“安”叶元部韵。由于末章用元韵一韵到底,颇能渲染出宗庙落成的喜庆气氛。
合《商颂》五篇而言,可作为殷商史诗读,自有一定历史地位。虽均系奴隶主统治阶级歌功颂德之作,夸谀之词,不足为训;但艺术创作的领域是宽广的,技巧也是多种多样的,仅就艺术价值而言,似也有可借鉴之处。
宋代朱熹《诗集传》:“赋也。旧说以此为祀高宗之乐。盖自盘庚没而殷道衰,楚人叛之,高宗挞然用武,以伐其国,入其险阻,以致其众,尽平其地,使截然齐一,皆高宗之功也。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盖谓此欤?”
清代方玉润《诗经原始》:“其有功德之君,则后世宗之,虽亲尽而不祧,别立百世不迁之庙,而特祔其主焉。……六章乃作庙以安其灵。然则此固高宗百世不迁之庙耳。庙既落成,故祔其主而祭之,与《玄鸟》又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