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03 21:12
《水龙吟·杨花》是北宋词人章楶创作的一首词。此词上片写初春柳絮飞舞的情景,寓情于景,把对柳花的描写和感情的抒发结合起来;下片转换视角,写柳花飘落的情形,委婉地表达思妇的寂寞和哀愁。全词构思新奇精巧,风格清丽和婉。
水龙吟⑴·杨花
燕忙莺懒芳残⑵,正堤上柳花飘坠⑶。轻飞乱舞,点画青林,全无才思⑷。闲趁游丝⑸,静临深院,日长门闭。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
兰帐玉人睡觉⑹,怪春衣雪沾琼缀⑺,绣床渐满⑻,香球无数,才圆却碎。时见蜂儿,仰粘轻粉,鱼吞池水⑼。望章台路杳⑽,金鞍游荡,有盈盈泪。
⑴水龙吟:词牌名,又名“龙吟曲”、“庄椿岁”、“小楼连苑”等。双调一百零二字,前后片各四仄韵。
⑵柳花:柳絮。
⑶全无才思:指没有争奇斗艳之心,任性乱飞。
⑷依前:依旧。
⑸游丝:柳条随风舞动,像游动的丝线。
⑹兰帐:燕香的帷帐。玉人:美人。
⑺雪沾琼缀:落满了柳絮。雪、琼,均指白色的柳花。
⑻绣床:绣花床。
⑼鱼吞池水:鱼儿在水中打闹。
⑽章台路杳:汉代长安有章台街。《汉书·张敞传》:“时罢朝会,过走马章台街,使御吏驱,自以便面拊马。”颜师古注谓其不欲见人,以扇自障面。后世以“章台走马”指冶游之事。
燕儿忙忙,莺儿懒懒,繁花芳残。柳堤上,杨花飘飘坠落,轻轻舒展,曼舞婆婆,在绿色的林木中点画渲染,使人忆起韩愈“杨花榆荚无才思”的诗篇。杨花她悠闲地趁着春日的游丝,悄悄地进入了深深的庭院。此时正是日长门闭,依傍着珠帘四散。缓缓地想飘入闺房,却又一如先前,被风儿扶起。
美丽的玉帐里少妇正在入睡,杨花沾满了少妇的春衣,像飞雪一般地沾附,像琼玉一般轻缀。美丽的绣床上也很快就沾满了无数的香球,才圆了,很快又破碎。少妇无法入睡,不时有蜂儿,身上沾着花粉在飞,池水里,有鱼儿戏水欢会。望望那夫婿游荡的长满柳树的章台路,路杳杳,无消息,不禁涌出了热泪。
此词大约作于宋神宗元丰四年(1081)。据苏轼谪居黄州时寄章楶信中说:“承喻慎静以处忧患。非心爱我之深,何以及此,谨置之座右也。《柳花》词妙绝,使来者何以措词。本不敢继作,又思公正柳花飞时出巡按,坐想四子,闭门愁断,故写其意,次韵一首寄去,亦告不以示人也。《七夕》词亦录呈。”苏轼于元丰三年(1080)到黄州,章楶于元丰四年夏四月已任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可知柳花词的唱和当在此年春末夏初。
这首咏柳花的词曾被苏轼赞为妙绝,但词史上,人们多赞赏东坡的和柳花词,而对这首原作却颇多微词。实际上,这首词清丽和婉,不失为词中精品。
首句“燕忙莺懒芳残”开篇点题,写燕忙于营巢,莺懒于啼唱,繁花纷纷凋残,表明季节已是暮春:“堤上”,指明地点:“柳花飘坠”,点明主题。
破题之后,用“轻飞乱舞,点画青林,全无才思”紧接上句,把柳花飘坠的形状作了一番渲染。它为下文铺叙,起了蓄势的作用。韩愈《晚春》诗云:“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意思是说:“杨花和榆荚一无才华,二不工心计;不肯争芳斗艳,开不出千红万絮的花。韩愈表面上是贬杨花,实际上却暗寓自己的形象,称许它洁白、洒脱和不事奔竞。章楶用这个典故,自然也包含这层意思。
“闲趁游丝,静临深院,日长门闭。”写到此,词人竟把柳花虚拟成一群天真无邪、爱嬉闹的孩子,悠闲地趁着春天的游丝,象荡秋千似地悄悄进入了深邃的庭院。春日渐长,而庭院门却整天闭着。柳花活似好奇的孩子一样,想探个究竟。这样,就把柳花的形象写活了。
“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柳花紧挨着珠箔做的窗帘散开,缓缓地想下到闺房里去,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旋风吹起来。这几句深得南宋黄升和魏关之的欣赏。黄升说它“形容居”(《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五评);魏庆之说它“曲尽杨花妙处”,甚至认为苏轼的和词也“恐未能及”(《诗人玉屑》卷二十一)。当然,把这首词评苏轼和词之上是未免偏爱太过;但说它刻画之工不同寻常,那是确实不假。这几句除了刻画出柳花的轻盈体态外,还把它拟人化了,赋予它以“栩栩如生”的神情,真正做到了形神俱似。
下片改从“玉人”方面写:“兰帐玉人睡觉,怪春衣、雪沾琼缀。绣床旋满,香球无数,才圆却碎。”唐圭璋等《唐宋词选注》称此词为“闺怨词”,估计就是从这里着眼的。到这里,“玉人”已成为词中的女主人公,柳花反退居到陪衬的地位上了。但通篇自始至终不曾离开柳花的形象着笔,下片无非是再通过闺中少妇的心眼,进一步摹写柳花的形神罢了。柳花终于钻入了闺房,粘少妇的春衣上。少妇的绣花床很快被落絮堆满,柳花象无数香球似地飞滚着,一会儿圆,一会儿又破碎了。这段描写,不仅把柳花写得神情酷肖,同时也把少妇惝恍迷离的内心世界显现出来。柳花少妇的心目中竟变成了轻薄子弟,千方沾惹,万般追逐,乍合乍离,反覆无常。
“时见蜂儿,仰粘轻粉,鱼吞池水”,这几句既着意形容柳花飘空坠水时为蜂儿和鱼所贪爱,又反衬幽闺少妇的孤寂无欢。“望章台路杳,金鞍游荡,有盈盈泪。”借两个典故,既状写柳花飘坠似泪花,又刻画少妇望不见正“章台走马”的游冶郎时的痛苦心情。唐崔颢《渭城少年行》:“斗鸡下杜尘初合,走马章台日半斜。章台帝城称贵里,青楼日晚歌钟起”,即其一例。至于柳与章台的关系,较早见于南朝梁诗人费昶《和萧记室春旦有所思》:“杨柳何时归,袅袅复依依,已映章台陌,复扫长门扉。”唐代传奇《柳氏传》又有“章台柳”故事。
这首词若有不足,当是上下片主题不一,从而造成了形象的不集中。然而瑕不掩瑜,此词仍值得用心玩味。
宋·朱弁《曲洧旧闻》:章楶质夫作《水龙吟》咏杨花,其命意用笔,清丽可喜。东坡和之,若豪放不入律吕,徐而视之,声韵谐婉,便觉质夫词有织绣工夫。晃叔用云:“东坡如毛墙、西施,净洗却面,与天下妇人斗好,质夫岂可比耶?”
宋·黄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傍珠帘散漫”数语,形容尽矣。
宋·魏庆之《诗人玉屑》:章质夫咏杨花词,东坡和之。晃叔用以为东坡如毛墙西施,净洗脚面,与天下妇人斗好,质夫岂可比,是则然矣。余以为质夫词中,所谓“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亦可谓曲尽杨花妙处。东坡所和虽高,恐未能及。诗人议论不公如此耳。
明·卓人月《古今词统》:必欲屈章而伸苏,亦非公论。俗本失去“谁道”二衬字,不成语,“风扶起”,又有云“费尽东风扶不起”,都欲活。
清·许昂霄《词综偶评》:《水龙吟》与原作均是绝唱,不容妄为轩轾。
近代·王国维《人间词话》:东坡《水龙吟》咏杨花,和韵而似原唱。章质夫词,原唱而似和韵。才之不可强也如是。
近代·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此词虽不及东坡和作,而“珠帘”四句、“绣床”三句赋本题极体物浏亮之能,若无名作在前,斯亦佳制。
近代·薛砺若《宋词通论》:《水龙吟》为吟柳花绝唱,最为东坡所称赏。词中如“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绣床渐满,香球无数,才圆却碎。时见蜂儿仰粘轻粉,鱼吞池水”。刻画柳絮,可谓工细委婉之至。
章楶(1027—1102),宋代词人。字质夫,浦城(今属福建)人。公元1065年(宋治平二年)进士。哲宗朝,历集贤殿修撰,知渭州,进端明殿学士。徽宗时除同知枢密院事。卒谥庄简,改谥庄敏。《宋史》有传。《全宋词》录其词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