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03 20:42
《汉宫词》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创作的一首七绝。此诗咏汉代事,运用想象,巧妙地将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编织在一起,虚构出一种充满浪漫色彩的艺术形象,尖锐地讽刺了汉武帝的迷信与昏庸,含蓄婉转地讽喻了唐武宗的服丹求仙之举。全诗用典精巧贴切,灵活自然,显得情味隽永而富有迷人的艺术感染力。
汉宫词
青雀西飞竟未回⑴,君王长在集灵台⑵。
侍臣最有相如渴⑶,不赐金茎露一杯⑷。
⑴青雀:指青鸟,即《山海经》中提到的西王母所使之神鸟。南朝宋鲍照《野鹅赋》:“无青雀之衔命,乏赤雁之嘉祥。”
⑵君王:明指汉武帝,暗喻唐武宗。集灵台:汉时台名。冯浩笺注引《三辅黄图》:“集灵宫、集仙宫、存仙殿、望仙台,皆武帝宫观名,在华阴县界。按:唐亦有集灵台,即华清宫长生殿侧,见《旧书纪》。此则用汉事。”
⑶侍臣:侍奉帝王的廷臣。《仪礼·燕礼》:“凡公所酬既拜,请旅侍臣。”相如渴:相如即司马相如。司马相如患有消渴疾。《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如口吃而善著书。常有消渴疾。后即用“相如渴”作患消渴病的典故。宋梅尧臣《魏文以予病渴赠薏苡二丛植庭下走笔戏谢》诗:“愧无相如才,偶病相如渴,潩水有丈人,薏苡分丛茂。”
⑷金茎露:承露盘中的露,是汉武帝在建章宫神明台所立的金铜仙人承露盘接贮的“云表之露”。传说将此露和玉屑服之,可得仙道。冯浩笺注引《三辅黄图》:“建章宫有神明台,武帝造,祭仙人处。上有承露台,有铜仙人舒掌捧铜盘玉杯,以承云表之露,和玉屑服之。”
王母的信使青鸟啊,你飞去西方竟然还没回来,只累得求仙的君王,依然长久地守候在集灵台。
唉,有一位文学侍臣,最是有司马相如的消渴病,君王啊,你怎不赐予他那金茎上的仙露一杯?
《汉宫词》当作于唐武宗会昌五年(845年)之后不久。唐武宗力辟佛教,却笃信神仙之说,他于会昌五年,“筑望仙台于南郊”,还服食长生药,“饵方士金丹,性加躁急,喜怒不常”。李商隐此诗即为讽喻唐武宗求仙访道之举而作。
在这首咏史诗中,诗人展开想象的翅膀,巧妙地将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编织在一起,虚构出一种充满浪漫色彩的艺术形象。
一、二句“青雀西飞竟未回,君王长在集灵台。”青雀,即《山海经》中的青鸟,诗中借喻为替西王母与汉武帝之间传递音讯的使者。青鸟,这任重致远的使者,向西方极乐世界飞去,却竟然一去未回,杳无踪迹。然而,异想升天的汉武帝依然长久地守候在集灵台,等待佳音。起句中的“竟”字精警地表达出汉武帝迷信神仙的痴呆心理:一心以为青雀西飞定会带来仙界好音,谁知一去“竟然”未回,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诗人著一“竟”字,极其传神地透露了他这种执迷不悟的心理状态。接着于“长在集灵台”句中和盘托出他的求仙活动,开首两句诗,揭露了武帝迷恋神仙的痴心妄想,寓揶揄嘲弄于轻描淡写中,显得委婉有致,极富幽默感。
三、四句“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诗人进一步刻画汉武一心求仙而无意求贤的思想行径,文学侍臣司马相如有消渴病(今称糖尿病),因此水对于这种病人之重要,简直可以说是“救命之水”。但是,汉武只祈求自己长生而全不顾惜人才的死活,就是一杯止渴救命的露水也不肯赐给相如。结尾两句诗人拈出一个表示极大量的副词“最”与一个极小量的数词“一”作对比,前后呼应,便十分准确地揭露出这个君王好神仙甚于爱人才的偏执灵魂。讽刺辛辣而尖锐。诗里的数词已不仅表示量,而且还揭示质,蕴含深刻的思想意义。
《汉宫词》虽然咏汉代事,但和唐代的现实生活密切相连。如果说,这首诗在讽刺汉武帝的迷信与昏庸这方面,写得比较明显而尖锐,那么,在讽喻唐武宗的问题上,便显得含蓄深隐,曲折而婉转。李商隐常以司马相如自况,如:“嗟余久抱临邛渴,便欲因君问钓矶”、“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相如未是真消渴,犹放沱江过锦城”等等。这首诗也是有感于自己的身世,不满唐武宗贬视人才。诗人用典精巧贴切,灵活自然,委婉地表达不便明言又不得不言的内容来,让辛辣的讽嘲披上一幅神话、历史与现实巧妙织成的面纱,显得情味隽永而富有迷人的艺术感染力。
《鹤林玉露》:讥武帝求仙也。言青雀杳然不回,神仙无可致之理必矣,而君王未悟……今侍巨相如正苦消渴,何不以一杯赐之,若服之而愈,则方士之说,犹可信也,不然,则其妄明矣。二十八字之间,委蛇曲折,含不尽之意。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顾云:望幸之情良然。
《唐诗广选》:宫词又是一变局。
《唐诗解》:青雀不返,王母无验矣,帝犹望仙不已,则金茎之露何不赐消渴之相如,以观其效耶?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此刺世主不急礼贤,而徒事虚妄无益之事也。彼青雀西飞不返,五母复来之语既已不验,汉武惑于方士妄言而不悟,犹登台望仙不已,何愚若是也!唐汝询曰:余按陈伯玉云:“荒哉穆天子,好与白云期。宫人多怨旷,层城闭蛾眉。”宫人怨词,盖有所本。
《删订唐诗解》:吴逸一曰:宪宗服金丹暴崩,穆宗复循旧辙。义山此作,深有托讽意。天子好仙,宫闱必旷,故以《宫词》名篇。
《李义山诗集辑评》:朱彝尊曰:玩通首,言好渺茫而恩不下逮,非专讽求仙也。何焯曰:讽求仙之无稽而贤才不得志也。纪昀曰:用意最曲。若作好神仙而不恤贤臣,其意浅矣。
《围炉诗话》:唐诗措词妙而用意深,知其意固觉好,不知其意而惑于其词亦觉好。如崔国辅《魏宫词》、李义山之“青雀西飞”,白雪、竟陵读之亦甚乐也。
《答万季野诗问》:明人多赋,兴、比则少,故论唐诗亦不中窍……义山云“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言云表露未能治病,何况神仙?托汉事以刺宪、武,比也。于鳞以为宫怨,评曰:“望幸之思怅然。”
《李义山诗集笺注》:朱鹤龄云:按史,宪宗服金丹暴崩,穆宗、武宗复循其辙。义山此作,深有托讽,与后《瑶池》诗同旨。
《李义山诗集笺注》:姚培谦云:微词婉讽,胜读一篇《封禅书》。
《唐诗别裁》:言求仙无益也。或谓刺好神仙而疏贤才,或谓天子求仙,宫闱必旷,故以宫词名篇,以宫女比相如,穿凿可笑。
《唐诗笺注》:此叹人君之信方士而不亲正人也,微婉有风人遗意。
《玉溪生诗集笺注》:武宗朝,义山闲居时多,借以自慨,非讽谏也。田兰芳曰:深婉不露,方是讽谏体。
《玉溪生诗说》:笔笔折转,警动非常,而出之深婉。后二句言果医得消渴病愈,犹有可以长生之望,何不赐一杯以试之也。折中有折,笔意绝佳。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义山《汉宫词》、《瑶池》等作,皆刺求仙,为武宗好方士而作。
《养一斋诗话》:凡作讥刺诗,尤要蕴藉;发露尖颖,皆非诗人敦厚之致……义山讥汉武云:“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意无关系,聪明语耳。
《诗境浅说续编》:前二句言求仙之虚妄,以一“竟”字唤醒之,而君王仍长日登台不悟。三四句以相如病渴、金盘承露两事联缀用之,见汉武之见贤而不能举。此殆借酒以浇块垒,自嗟其身世也。
李商隐(812或813—858),唐代诗人。字义山,号玉溪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开成(唐文宗年号,836—840年)进士。曾任县尉、秘书郎和东川节度使判官等职。因受牛李党争影响,被人排挤,潦倒终身。所作咏史诗多托古以讽时政,无题诗很有名。擅长律绝,富于文采,构思精密,情致婉曲,具有独特风格。然有用典太多,意旨隐晦之病。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与杜牧并称“小李杜”。有《李义山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