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0-29 22:15
江子泉,1918年出生,武术家,1978年至1998年间任扬州市武术协会副会长,曾担任过国家、省、市武术教练员、裁判员、辅导员。
江子泉系清末民初武术大师唐殿卿的再传弟子,十六岁师从江都县国术研究会会长刘绍臣,三年满师,身怀武艺。太极拳、太极剑、西凉掌、四路通臂、六路短打、十二路弹腿、鹞鹰、燕青、麒枪、万胜刀、龙形剑、九节鞭、单刀破花枪等都是江子泉的拿手绝技。特别是江子泉的双节棍表演,在国家、省、市比赛中都受到很高的评价。近八十年的武术生涯,江子泉授徒数以千计,被誉为“迷踪拳”高手、一代宗师。获得先进工作者和武术挖掘、整理、普查成果代表等荣誉称号。
清朝末年,太平天国时期,江子泉的祖父出外逃兵荒,到苏州“潘所宜”茶干店学艺。三年满师,师傅赠给他一大碗比黄金还贵的老臭卤,并允许他以“所宜”为名号开店。江子泉的祖父来到扬州创立了“江所宜”茶干店,店址位于昔日繁华的埂子街南首57号。当时扬州有大小茶干店、豆腐店一百多家,“江所宜”是全城最大的。
传至父亲这一代,江子泉的祖父去世,江子泉的父亲江振广在江子泉出生十个月后染病身亡。江子泉的祖母和其母两代寡妇带着年幼的江子泉,支撑着店面,熬了十四年。江子泉不负众望,十四岁便把一家百年老店打点得红红火火。经营的香干、臭干、抽油小元干、虾子干、肉松干、豆腐乳成了家家户户必备食品。
每天从半夜三更至中午时分,店内一片繁忙,一批批茶干登场,美味清香溢满店内,也飘荡在埂子街上。大约下午一点多钟,四乡八镇的数十名小贩聚集在店内外等货。他们肩挑竹担,手提大篮,盛着五香茶干,摇着铜铃,奔赴大街小巷。晚上,家中的孩子争着和大人们去附近几家老剧场送货,看白大戏。1956年公私合营后,成立扬州豆制食品厂。昔日曾与富春、共和春、谢馥春齐名的老字号名店江所宜淡出历史舞台。
少年时期的江子泉曾在扬州市广陵区埂子街北首达士巷、南河下等地上了十年私塾。熟读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并练成一手好字。在那个年代里,为了保家护店,年少的江子泉决心习武强身。十三岁开始学武,1933年十六岁时师从江都县国术研究会会长刘绍臣。刘绍臣系神手唐殿卿和铁腿张恩庆的弟子。江子泉三年满师,身怀武艺。太极拳、太极剑、西凉掌、四路通臂、六路短打、十二路弹腿、鹞鹰、燕青、麒枪、万胜刀、龙形剑、九节鞭、单刀破花枪等都是江子泉的拿手绝技。特别是江子泉的双节棍表演,在国家、省、市比赛中都受到很高的评价。近八十年的武术生涯,江子泉授徒数以千计,被誉为“迷踪拳”高手、唐门武术一代宗师。江子泉还曾担任过国家、省、市武术辅导员、教练员、裁判员,1978年至1998年,任扬州市武术协会副会长,获得先进工作者和武术挖掘、整理、普查成果代表等荣誉称号。江子泉现虽已90多岁高龄,仍每天坚持练功,雄风犹存。
江子泉的人生本可以不和武术沾边。赫赫有名的扬州百年老店“江所宜”传到他手上已是第三代。
清末民初,“江所宜”的香干臭干、五香茶干在扬州城闻名遐迩,甚至槐泗桥、霍家桥仙女庙、邵伯镇等周边乡镇都有“江所宜”的“特约经销点”。城内的小贩一大早就挤在“江所宜”门前舶货。市声四起,大街小巷里满是“江所宜”茶干的味道和小贩摇铃吆喝的声音。“江所宜香干、臭干……”声音拖得很长,随炊烟散去。
如今的埂子街有些破败,有些狭仄,行人已经想象不出这条街上曾经有扬州最大的当铺,最早的香粉铺,最早的交通岗亭……“江所宜茶干店”也在埂子街南首。一条老街,集尽整座城市的昔日繁华。
传至江子泉这一代时“江所宜”突生劫数,江子泉出生十个月,父亲就撒手人寰。孤儿寡母无力独自经营偌大的店面,不得以把“江所宜”租给人做。当时亦有人提着银钱上门想盘下“江所宜”,可寡母始终不肯。熬过艰难,等儿子大了,“江所宜”还有做大的希望。
苦尽甘来,母子俩熬了十四年,江子泉不负众望,成了“江所宜”的少年东家,江子泉接手老店后,改进生产工艺,改人工推磨为驴拉磨,每日黄豆投料量达200余斤,生产规模逐步扩大,最多时铺子里有雇工5人,“江所宜”的香干臭干味美价廉,风味独特,松软爽口。十四岁的少年把一家百年老店打点得红红火火,寡母在一旁暗暗抹着喜泪。
少年当家,难免有人会来撒野找茬,那年起,江子泉下定决心习武强身。
这几百年,不管哪样扬州风味似乎都绕不开“盐商”二字。扬州盐商不仅养着“扬州八怪”那样的笔墨文人,还养着一大批武林高手。养文人只是怡情,养武夫却有实际价值,无论是四海升平还是兵荒马乱,由这批武林高手率领的小股“私人武装”是盐商安危的一道重要屏障。
江子泉的功夫便从盐商保镖那里来。“神手”唐殿卿,“铁腿”张恩庆是当时扬州城盐商保镖中的绝顶高手。除在盐商家吃饭外,都带有大批弟子。江子泉的师傅,原江都县国术研究会长刘绍臣就是他们的得意传人。
谈起师祖的功夫,江子泉眉飞色舞,满是自豪。唐殿卿是扬州大盐商萧玉峰家的保镖,得名“神手”是因一次宴会上客人要探一下侍立一旁唐殿卿的根底,萧玉峰含笑应允。唐殿卿一抱双拳,行了个礼,还没等客人缓过神来,已飞身到屋檐下,抓住一只燕子。
宴席上顿时掌声雷动,从此唐殿卿便有了“神手”的威名。
因有大批商家的保镖开馆授艺,扬州习武之气一时蔚然成风。江子泉先是和玩得好的十来个年轻同伴一起耍刀弄抢,大家都是城里的殷实人家子弟,吃喝不愁,闲暇练两下子,算是武术“玩票”。后来又一齐拜在刘少臣门下真刀真枪地练开,武艺大长。江子泉习武每月给师傅两块大洋作为“学费”,“习武”在他们这群人中不和“复仇”不和“闯荡江湖”挂勾,只是出于兴趣。他们的“武林”不同于武侠小说里腥风血雨的“武林”,是寻常人的“武林”,市井里的“江湖”,真实而亲切。
知道他练过功夫后,原先一两个常到店里找茬的小混混也都退避三舍。虽有一身功夫,至今和老人握手都能感觉到他掌上的力道,但江子泉一辈子没有和人动手结仇,“一般人背不住我一拳,我一拳就能把人打死,所以不能动手啊”。
七十多年后,当时的师兄弟,现在都不在了,江子泉硕果仅存。江子泉虽也陆陆续续收了一大批弟子,但少有人得其衣钵。数年前,一位弟子奔走呼吁,希望在江子泉有生之年,将其毕生所学功夫录制、整理,使扬州传统武术不至失传,可惜至今此项工程仍未落实。每日,江子泉早晚两趟会到运河边打拳练功,看得人也少。年轻后生和江老玩笑:“现在和你打架还打得过你啊?”江子泉笑着叹息:“打不过你了,我老了。”
走进埂子街57号,百年老店“江所宜”的影子已经荡然无存,只是一个普通住家的样子。江子泉坐在临窗的桌边吃早茶,老伴一边熬着一锅粥一边和我们说当年:“原来几进房子呢,路对面也是,后来公私合营就给厂里。”1956年“江所宜”这家百年老店参加了公私合营合作豆食业总店,“江所宜”退出历史舞台。
江子泉不再是“江所宜”的当家人,先是负责厂里的销售,后又被下放到车间做苦力,在对他的定性上起了纷争,有人斥其为“资本家”,有人说“他不过是卖茶干的”。争论僵持不下,却又有人曝出“猛料”:江子泉做过“伪保长”。在那个时代“伪保长”的帽子不啻于一记重拳当胸击中江子泉,可以要他的命。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江子泉每天上班第一件事情是挂着写有“伪保长”打着“红叉叉”的牌子站在厂门口低头示众。
早在 “摧毁保甲”时期,“伪保长”江子泉就被集中收押过。 “在那个时候,只要一个人说你坏话,你命就没有了。”全扬州的伪保长都被“集中”在一起,作恶多端地当即就拉出去毙了,后又召开大会发动群众检举,“因为平常跟人没有结仇,没有推板过人,我保住了一条命。开大会的时候没有人检举,还有人舍不得他,替我求情呢。”
这段历史,至今聊起来江子泉仍旧是唉声不断,不住地说“惭愧”、“不堪回首”。“我是在镇长舅舅的安排下做保长的。我这个保长和别的保长不同,别人是到处刮钱,我是自己垫钱。那时候伪军抓壮丁,我从来没帮着抓,都是我带头到有钱人家去筹钱,然后帮着把被抓的保下来。”
见江子泉说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聊兴渐起,一旁的老伴似还有所顾忌,连连说:“老太爷人缘好,没有吃什么苦。” 江子泉这辈子吃没吃过苦?都已经沉淀在往事里,难以钩沉,但江子泉人缘好却是不争的事实。也正是因为人缘好,江子泉才一次次在风口浪尖上保住性命。否则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躲不过历次运动的冲击。身手再快,总快不过枪子儿。
90多岁高龄,江子泉除了有些耳背,身体一直很健康,每日坚持练武,读诗、默诗、写诗是他的另一爱好。老人喜欢旁人称他为文士而不是武夫。我们想看老人写的古诗,老人谦虚得要命,万万不肯,只肯给我们背近来喜欢的一首诗:“风来云去月当头,消夏湾边接素秋。如此烟波如此夜,居然著我一扁舟。”
入秋后扬州的天气依然炎热,江子泉的老房子临着小秦淮河,河风细细,倒是有几分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