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6-27 11:06
《浪淘沙·把酒祝东风》是宋代文学家欧阳修的词作。此词伤时惜别,抒发了人生聚散无常的感叹。上片由现境而忆已过之境,即由眼前美景而思去年同游之乐;下片再由现境而思未来之境,含遗憾之情于其中,尤表现出对友谊的珍惜。全词笔致疏放,婉丽隽永,含蕴深刻,耐人寻味。
浪淘沙⑴
把酒祝东风⑵,且共从容⑶。垂杨紫陌洛城东⑷。总是当时携手处⑸,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⑹,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⑴浪淘沙:唐教坊曲。后用作词牌名。又名“卖花声”。五十四字,前后片各四平韵,多作激越凄壮之音。
⑵把酒:端着酒杯。
⑶从容:留恋,不舍。
⑷紫陌:紫路。洛阳曾是东周、东汉的都城,据说当时曾用紫色土铺路,故名。此指洛阳的道路。洛城:指洛阳。
⑸总是:大多是,都是。
⑹匆匆:形容时间匆促。
端起酒杯向东方祈祷,请你再留些时日不要一去匆匆。洛阳城东垂柳婆娑的郊野小道,就是我们去年携手同游的地方,我们游遍了姹紫嫣红的花丛。
欢聚和离散都是这样匆促,心中的遗恨却无尽无穷。今年的花红胜过去年,明年的花儿将更美好,可惜不知那时将和谁相从?
此词为春日与友人在洛阳城东旧地同游有感而作。宋仁宗天圣九年(1031),欧阳修任西京留守推官,与尹洙、梅尧臣、谢绛等游,娶胥氏偃女为妻。当年春,友人曾同作者在洛城东同游。欧阳修在西京留守幕前后共三年,其间仅明道元年(1032)春在洛阳,此词当即此年所作。词中同游之人或即梅尧臣。
一说此词当作于明道二年之后。明道元年(1032),尹洙、梅尧臣等相继离去;明道二年(1033),欧阳修妻胥氏病逝。此词为悼亡惜别而作。
此词上片叙事,从游赏中的宴饮起笔。这里的新颖之处,是作者既未去写酒筳之盛,也未去写人们宴饮之乐,而是写作者举酒向东风祝祷:希望东风不要匆匆而去,能够停留下来,参加他们的宴饮,一道游赏这大好春光。首二句词语本于司空图《酒泉子》“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而添一“共”字,便有了新意。“共从容”是兼风与人而言。对东风言,不仅是爱惜好风,且有留住光景,以便游赏之意;对人而言,希望人们慢慢游赏,尽兴方归。“洛城东”揭出地点。洛阳公私园囿甚多,宋人李格非著有《洛阳名园记》专记之。京城郊外的道路叫“紫陌”。“垂杨”和“东风”合看,可想见其暖风吹拂,翠柳飞舞,天气宜人,景色迷人,正是游赏的好时候、好处所。所以末两句说,都是过去携手同游过的地方,今天仍要全都重游一遍。“当时”就是下片的“去年”。“芳丛”说明此游主要是赏花。
下片是抒情。头两句就是重重的感叹。“聚散苦匆匆”,是说本来就很难聚会,而刚刚会面,又要匆匆作别,这怎么不给人带来无穷的怅恨呢!“此恨无穷”并不仅仅指作者本人而言,也就是说,在亲人朋友之间聚散匆匆这种怅恨,从古到今,以至今后,永远都没有穷尽,都给人带来莫大的痛苦。“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己矣!”(南朝梁江淹《别赋》)好友相逢,不能久聚,心情自然是非常难受的。这感叹就是对友人深情厚意的表现。下面三句是从眼前所见之景来抒写别情,也可以说是对上面的感叹的具体说明。“今年花胜去年红”有两层意思。一是说今年的花比去年开得更加繁盛,看去更加鲜艳,当然希望同友人尽情观赏。说“花胜去年红”,足见作者去年曾同友人来观赏过此花,此与上片“当时”相呼应,这里包含着对过去的美好回忆;也说明此别已经一年,这次是久别重逢。聚会这么不容易,花又开得这么好,本来应当多多观赏,然而友人就要离去,怎能不使人痛惜?这句写的是鲜艳繁盛的景色,表现的却是感伤的心情,正是清代王夫之所说的“以乐景写哀”。末两句更进一层:明年这花还将比今年开得更加繁盛,可惜的是,自己和友人分居两地,天各一方,明年此时,不知同谁再来共赏此花啊!再进一步说,明年自己也可能离开此地,更不知是谁来此赏花了。杜甫《九日蓝田崔氏庄》“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立意与此词相近,可以合看,不过,杜诗意在伤老,此词则意在惜别。把别情熔铸于赏花中,将三年的花加以比较,层层推进,以惜花写惜别,构思新颖,富有诗意,是篇中的绝妙之笔。而别情之重,亦说明同友人的情谊之深。
清人冯煦谓欧阳修词“疏隽开子瞻(苏轼),深婉开少游(秦观)”(《宋六十家词选例言》)。此词笔致疏放,婉丽隽永,近人俞陛云的评价正说明它兼具这两方面的特色。
李攀龙《草堂诗余隽》:“意自‘明年此会知谁健’中来。”
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末三句,虽少含蕴,不失为情语。”
沈雄《古今词话》上卷:“《柳塘词话》曰:欧阳公云:‘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与东坡《虞美人》云:‘持杯邀劝天边月,愿月圆无缺。’同一意致。”
黄苏《蓼园词选》:“按末二句,忧盛危明之意,持盈保泰之心,在天道则亏盈益谦之理,俱可悟得。大有理趣,却不庸腐。粹然儒者之言,令人玩味不尽。”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因惜花而怀友,前欢寂寂,后会悠悠,至情语以一气挥写,可谓深情如水,行气如虹矣。”
欧阳修(1007—1072),北宋文学家、史学家。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天圣八年(1030)进士。累擢知制诰、翰林学士,历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宋神宗朝,迁兵部尚书,以太子少师致仕。卒谥文忠。政治上曾支持过范仲淹等的革新主张,文学上主张明道、致用,对宋初以来靡丽、险怪的文风表示不满,并积极培养后进,是北宋古文运动的领袖。散文说理畅达,抒情委婉,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诗风与其散文近似,语言流畅自然。其词婉丽,承袭南唐余风。曾与宋祁合修《新唐书》,并独撰《新五代史》。又喜收集金石文字,编为《集古录》,对宋代金石学颇有影响。有《欧阳文忠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