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8-08 17:14
年轻的渔夫爱上了被他网住后又放回海中的美人鱼。美人鱼却断然拒绝了渔夫的爱情,因为渔夫同美人鱼不一样,是有灵魂的。难以自拔的渔夫踏上了寻找如何放逐自己灵魂的艰难旅程。在经历了一系列徒劳的追寻之后,他找到了一个女巫。在接受了女巫提出的苛刻条件之后,渔夫终于送走了自己的灵魂。一年之后,他的灵魂来到海边呼唤主人,但遭到断然拒绝。又一年过去了,灵魂带着财富回来了,但渔夫说:“爱情比财富更重要。”第三个年头过去了,灵魂又从陆地来到海边,他向主人描述了一个佩戴面纱,赤足跳舞的美丽少女。年轻的渔夫想到小美人鱼没有脚,不能跟他跳舞,心里有些失落,于是答应去看一下,然后再回到爱人身边。欣喜若狂的灵魂赶紧进入渔夫的体内。在灵魂的诱惑下,渔夫一路上做了许多邪恶之事。然而当年轻的渔夫重新回到海边的时候,美人鱼早已消失不见了。两年过去了,住在海边的渔夫听见海洋中传来的哀号,他向岸边冲去,看见了小美人鱼,小美人鱼却躺在他的脚下死去了。痛不欲生的渔夫抱着小美人鱼,不顾灵魂的苦苦恳求,任凭黑色的巨浪一点点逼近,最后被海水吞没了。
维多利亚时代是一个多重矛盾的时代,英国上流社会新旧风尚的冲突激烈。社会上的各色人群有的激情澎湃地追求唯美与英雄事业,有的沦为庸俗和实利主义。从王尔德的童话《渔夫和他的灵魂》中可以看出对维多利亚时代主流社会社会意识形态试图将其价值道德体系施加于整个社会。其中最典型的有神父和商人这两个生动有力的社会主流意识人物形象。除此之外,还可以从女巫这个被社会放逐的意识潮流对渔夫放弃自己的灵魂,放弃整个主流社会所倡导的道德价值体系做出的反映来清晰地感受面对主流社会意识形态带来的压力,社会个人对于个人价值追求所面临的压力。
渔夫
在童话中,渔夫的形象无处不在,从他对美人鱼动心,到毅然决然放弃灵魂,选择和美人鱼在一起,至死追求所梦寐以求的爱情的过程中,对渔夫所代表的人物形象,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他代表的是一群有天赋、有才能,个性坦然、抱负与众不同,选挥追求梦想的人,骨子里有一种傲岸,不屑于流于社会洪流的庸俗,尽管不见容于世人,为世俗所接受和了解。却决不会牺牲自己的个性去归顺社会的要求,对自己坚信的事物更有一种异乎寻恃的执着和锲而不舍的精神。
从青年时代起,王尔德就将自己视为美的传教士,以传播“为艺术而艺术”的福音为己任,认为艺术自身就是目的,艺术绝对不关心现实。他把美作为顶礼膜拜的最高神祗,热情地赞扬:“美是天才的一种形式,实际上还高于天才,因为美不需要解释。美属于世界上伟大的现象,美有它神圣的统治权。”而艺术就是以最理想的形式表现无理的美。他极力宣扬艺术的非功利性.声称:“唯一美的事物是跟我们无关的事物。”没有“灵魂”束缚的美人鱼,如同没有世俗牵绊的唯美主义思想,是“美人鱼”本身的美丽打动着“渔夫”即唯美主义者,她是人们遵从人的自然本性所选择的,不需要承担任何社会责任,人的本性所感受的美丽才是真正的艺术,而不是为了服务于社会各方面而不得不烙印上的道德美印记的艺术。
在渔夫日复一日地听美得动人心魂的美人鱼动听地歌唱,从而义无反顾地爱上她,决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灵魂和站在一起时,他求助四方,分别找到了神父、商人和女巫。当渔夫找到神父时,他说道“神父啊,我爱上一个人鱼了,我的灵魂在阻拦我,不让我随心所欲。请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够送走我的灵魂,因为我实在用不着它。我的灵魂对我有什么价值呢?我不能够看见它。我不可以触模它。我又不认识它。”而后来,渔夫又来到市场,对商人说要卖掉自己的灵魂,可是商人们开始嘲笑他,他们说:“人的灵魂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呢?它连半个破银币也不值。把你的身体卖给我们当奴隶吧,我们会为你穿上蓝紫色的衣服,在你的手指上戴一个戒指,让你去给伟大的女王当小丑。但是不要再说什么灵魂了,因为它对我们无用,而且对我们的工作也毫无价值。”
神父和商人一前一后出场,迥然不同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文章本身呈现了强烈的戏剧性和冲突感,而神父和商人的形象分别代表了维多利亚时代宗教道德的伪善与顽固和市侩哲学的唯利是图的铜臭气息。两个南辕北辙的态度出人意料地组成了整个资本主义时代的社会主流,体现了中产阶级精神核心的两个侧面。代表着当时社会主流意识体系的中产阶级看不惯唯美主义狂徒放纵地生活方式及奢华不切实际的贵族化倾向,借助自己的宣传力量对之加以丑化、嘲笑,讥讽唯美主义者为“美的狂徒”、并且向“以‘美的狂徒’著称的人掷去强烈的轻蔑”。在《渔夫和他的灵魂》这篇童话中,王尔德刻意塑造了神父和商人这两个社会中无处不在的社会形象,以此形象化地描述出中产阶级所具有的虚伪的宗教道德说教和惟利是图的市侩哲学这两个侧面。反映当时为社会意识主流对整个唯美主义学派所采取的敌视和轻蔑态度,表达了王尔德对社会的失望与无可奈伺及对自己价值追求的执着。
渔夫找到女巫,对她说要送走自己的灵魂时,女巫的脸色变得苍白,并发起抖来,还把她的脸蘸在蓝色的斗篷里。她喃喃地说,“那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竟是什么让女巫如此惧怕呢,对于人没有灵魂连女巫都感到是件可怕的事。虽然她和神父一样对灵魂有不同的看法。但却在送走灵魂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不希望见到一个送走灵魂的渔夫。由此得出,女巫是一个具有异教崇拜倾向的形象,她和渔夫所代表的唯美主义者一样同被社会所遗弃。二者同是社会主流意识浪潮的反抗者,在人类社会中都属于一个特殊的群体,但这个群体中的人不以基督教清教徒的善恶标准来简单界定社会,却有她自己的信仰和价值标准,虽不同于神父所代表的宗教清教徒,但无可否认,她认同拥有信仰的重要性。女巫虽然是人类社会中的离经叛道者,但也从属于人类社会,地认为送走灵魂“是一桩可怕的事情”,是社会规范所不容的。对于灵魂的价值方面她是持积极肯定态度的,在要不要送走灵魂这件事上,她的态度与社会其他群体的态度是一致的。
“灵魂”所代表的是人所处的社会加诸于人身的社会性,这也是唯美主义者一直选择逃避的。当然在不同人群的限中,他们所认同的“灵魂”的社会性是千差万别的,如神父选择了上帝及与之相匹配的道德,商人选择的是金钱哲学的实惠,而女巫选择的是她身心追随的异教崇拜。然而有一点是相通的,即“灵魂”所具有的社会性。相比之下,人的“身体”是与生俱来的,从自然中进化而来,对艺术的认识是一种自然的本性使然。当“灵魂”再次成功的与“渔夫”合二为一之后,他诱导纯真的渔夫去堕落,去走进肮脏的社会生活中去。他们走过珠宝商街的时候,灵魂便让渔夫拿起那个银杯藏起来;看见一个小孩,灵魂就让他打那个小孩;一个商人出于好心留宿并招待了他们,在半夜十分,灵魂却让他杀死商人并拿走他的金子。王尔德花去大量篇幅描写了灵魂的罪恶,作为对前文美好事物的对照,揭示了他对社会的与不理解,另一面是当唯美主义遭遇到生活后对堕落腐朽社会的无奈与唾弃。这篇童话的双重构架蕴含了丰富的内涵。
以格林童话为代表的传统童话,其结局通常都是快乐的、圆满、和谐的,是皆大欢喜的。故事的主人是穷困潦倒的男孩或女孩,只要他或她是聪明的或善良的,最终必定成为王子或公主,并且“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后“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如果故事没有设定主人公是“善”的这个前提,只要他是勇敢的,甚至可以说,只要他是故事的主人公,他便会勇敢,不管中间的过程是如何地艰辛,他最终会在魔法的帮助下,要么摆脱恶毒巫婆的控制,要么克服重重困难,最终获得胜利与成功。相比之下,王尔德的奇想童话《渔夫和他的灵魂》却打破了传统童话刻扳模式的快乐结局,运用“奇想”这一文学形式,故事的最终以男女主人公的“死亡”而收场,给读者留下了一个真意式结局。通过这些非幸福快乐的结局,王尔德为童话故事创造了另一种想象,在读者的幻想中开创了另一个视界,它更具体地反映出了许多的社会现象和人类特质,唤起了读者们的另一种不同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王尔德的不同之处,这也是王尔德对传统童话模式提出的一种挑战和颠覆。
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1854年-1900年),英国作家、戏剧家、诗人。他生于都柏林,毕业于牛津大学。虽然他主要以成人作家而著称,但他的早期作品中有两本童话集:《快乐王子故事集》和《石榴之家》已载入英国儿童文学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