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沈道士馆

更新时间:2024-07-03 20:16

《游沈道士馆》是南朝诗人沈约创作的一首五言诗。这首诗前十句写秦皇汉武奢侈无极,贪欲无厌,其求仙并非好道,是其情欲的延伸;暗讽梁武帝耽溺佛教的心迹,并为下段旁衬。中间八句写自身宿愿,只在玄道。山嶂竹树,寒水清风,清新旷远,一无尘秽,是沈道士馆的真景,也是诗人息心栖志的佳境。最后十句写与俗世决绝与仙人接遇的情志,表达了诗人自甘淡泊的愿望。全诗以古喻今,先后相衬,夹叙夹议,讽喻与游仙统一,显出构思之妙。

作品原文

游沈道士馆1

秦皇御宇宙2,汉帝恢武功3。

欢娱人事尽4,情性犹未充5。

锐意三山上6,托慕九霄中7。

既表祈年观8,复立望仙宫9。

宁为心好道10?直由意无穷11!

曰余知止足12,是愿不须丰13。

遇可淹留处14,便欲息微躬15。

山嶂远重叠16,竹树近蒙笼17。

开衿濯寒水18,解带临清风19。

所累非外物20,为念在玄空21。

朋来握石髓22,宾至驾轻鸿23。

都令人径绝24,唯使云路通25。

一举凌倒景26,无事适华嵩27。

寄言赏心客28,岁暮尔来同29。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白话译文

秦皇灭六国天下一统,汉帝夸武功拓土开边。

欢娱享乐人间美事尽,情欲难填仍是不知满。

寻求神灵要登三仙山,向往上帝欲升九重天。

既建祈年之观求长生,又立望仙之宫要飞迁。

岂为内心喜好真道术,只因人欲愈贪愈无厌。

我性俭朴知止也知足,此生淡泊愿望极有限。

若遇清静可以隐居处,便欲弃绝尘事自悠闲。

山岭远处重叠似屏障,竹树近处蒙笼如轻烟。

敞开衣襟以寒水洗浴,解下腰带任清风吹临。

不为外物牵累身心静,意念凝聚只在玄道真。

朋友来临手中握石髓,宾客至门驾御轻飞雁。

且让人世小径全然断,唯使云间大路广而宽。

飞升而去超然高日月,无须再往华嵩二山巅。

传语世上游赏清闲客,暮年携你同隐来此间。

创作背景

据《刻录》载,此诗一作《游沈道士金庭馆》,沈约作有《金庭馆碑》,碑文撰于永泰元年(498年)明帝崩后,此诗当是诗人沈约于永泰元年(498年)左右游道士沈恭馆时所作。

作品鉴赏

整体赏析

按语意,全诗二十八句可分为三层。前十句为第一层,秦皇汉武事。首二句极写秦皇汉武的显赫功绩。贾谊《过秦论》:“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此则所谓“御宇宙”。“恢武功”,汉武帝先后发动三次大规模的对匈奴战争,“征讨四夷,锐志武功”(《汉书·礼乐志》)。“御宇宙”、“恢武功”后接以“欢娱人事尽,情性犹未充”,先扬后抑。在诗人看来御宇恢武,拓边开土,也不过是一己之欢娱而已。一“尽”字,点明秦皇汉武凡属人事之娱无所不为,无所不尽其极。谭元春曰:“‘情性’二字,有许多天子气,英雄在内,非‘性情’之谓也”(《古诗归》卷十三)。以一国之至尊,尽人世之欢娱,仍不满足,因而“锐意三山上,托慕九霄中”。三山九霄,传说为神仙所居。秦始皇求不死之药,派遣徐巿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不死之药,并令博士作《仙真人诗》。汉武帝“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甚至亲自“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并在建章宫北治大池,“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他还仰慕黄帝得道升天,说:“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躧耳”(并见《史记·封禅书》)。如此种种,皆二主“锐意”、“托慕”之事。“既表祈年观,复立望仙宫”,亦承“锐意”、“托慕”而来。善注引《庙记》:“祈年宫在城外,秦穆公所造。望仙宫在华阴,汉武帝所造。”秦皇且不论,即如武帝而言,《三辅黄图》载:“集灵宫、集仙宫、存仙殿、望仙台、望仙观,俱在华阴县界,皆武帝宫观名也。”真是不一而足。可知此二句乃以一总多,并非秦表祈年、汉立望仙而已!“宁为心好道?直由意无穷!”上句反问,下句感叹。他们不是真心好道,只不过是欢娱欲望无穷而已。

次八句为第二层,落笔己身,先叙不须丰愿,随处淹留,徜徉山水,自得其乐,游沈馆亦在其内。“止足”,即知止知足,淡于名利,并能急流勇退。《老子》云:“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据《梁书·止足传》,从鱼豢的《魏略》起就有史家为止足者立传。汉代功成身退的张良,去就以礼的薛广德、疏广和疏受等,就是知止足者的代表人物。沈约自己也说过:“出守东阳,意在止足”(《梁书》本传)。诗中说,自己也是知止足者,其愿不多。“不须丰”与上文“意无穷”对照十分鲜明。因此,“遇可淹留处,便欲息微躬”,能淹留处且淹留,不必强图进取。“淹留”,出《楚辞·招隐士》“攀桂枝兮聊淹留”,除随遇而安一义而外,多少还含有避世义。“息微躬”,暗点游沈馆。“山嶂”四句具体写游。远山横黛,叠嶂重峦;近馆翠竹绿树,枝叶扶疏,一片苍郁。水出山涧,清澈寒凉,宜于濯去身上的尘滓;风来谷底,凉爽清新,又可涤荡胸中的阴霾。曰“开衿”,曰“解带”,有说不尽的轻松和愉快。

末十句为第三层,设想求仙得道之趣。“所累非外物,为念在玄空”,承上“止足”、“不须丰”。“止足”、“不须丰”,是人世间具体之事,此则深化、升华为玄道,是更高一层的境界。不为外物所累,故能超然物外,所念在“道”而已。“朋来”六句,具体铺叙超然物外,颇类一首简短的游仙诗。诗人说,只要不为外物所累,只要念在玄空,既不必“锐意”,又不必“托慕”,仙人自可握石髓、驾轻鸿而来。“石髓”,善注引袁彦伯《竹林七贤传》:“王烈服食养性,嵇康甚敬之,随入山。烈尝得石髓,柔滑如饴,即自服半,馀半取以与康,皆凝而为石。”仙境非人迹可到,只有云路可通;“人径绝”照应“所累非外物”。意思是:仙境高在日月之上,我一举而凌此境,日月都由下向上倒射。既然已至此境界,那么何必往华山嵩山去求道呢?何焯说:“一举”句,“收足‘游’字”(《义门读书记》卷四十六)。结二句回到沈馆。“寄言赏心客”,化用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寄言摄生客,试用此道推”,及《田南树园激流植援》“赏心不可忘,妙善谁能同”而成。希冀好玄空者岁暮能同来此淹留。

此诗题为游馆,却先从虚处议论入手,擒住“意无穷”者绝不可做到“心好道”做文章,然后跌出“知止足”、“不须丰”,进而引出只有不为外物所累、念在玄空者才能做到精神上的求仙得道。而游馆游仙的描写铺叙,又反衬秦皇汉武求仙道之目的在于满足一己之私欲。秦皇汉武如此,其他最高统治者亦如此,谴责和鞭挞之意自在其中。从休文本身来说,求仙得道无疑是最高境界,但仔细玩味,则无非借游仙之趣抒发其自甘淡泊、知止足而已。诗人沈约由宋入齐,又由齐入梁,尽管此诗一时难于系年,但他至少对宋末帝王的争夺而带来的滥杀和混乱的局面已有所闻睹。因此,他不能不有所警戒,对帝王为满足无穷私欲而造成的灾难也必然有所认识。诗人沈约是永明声律说的倡导者之一,后世有些评家遂以为其诗专事华辞丽言,单纯追求形式之美,这实际上是一种误解。即如此诗而言,就没有十分明显的雕凿之迹,却能洒脱有致。文字也较平淡,无甚奇特惊人处,而首节秦汉二主的议论,又加上中末两节的反衬,却能力透纸背,隽永深刻。

名家点评

清代何焯:“休文五言诗,此篇是其压卷。”(《义门读书记》)

清代沈德潜:“欢娱人事尽”十字,“宁为心好道”十字,从来富贵人慕神仙之故,断得确,说得尽。(《古诗源》)

作者简介

沈约(441-513)南朝文学家、史学家。字休文。吴兴武康(今浙江德清武康镇)人。宋征虏将军沈林子之孙、淮南太守沈璞之子。历仕南朝宋、齐、梁三代。助梁武帝登位,为尚书仆射,封建昌县侯,官至尚书令。公元494年(齐隆昌元年)任东阳郡(陈代改为金华郡)太守时,建军台玄畅楼(后改名八咏楼)。他提出诗歌创作“四声八病”之说,是齐、梁文坛领袖。作诗精密工整,尤注重声律、对仗。诗文之外,又长史学。其据旧版增改所撰《宋书》百卷,资料翔实,传记评论,颇有识见。著有《齐记》、《四声谱》、《梁武纪》、《梁仪注》、《沈约集》等。死后谥隐。明人张溥辑有《沈隐侯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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