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1-01-28 14:20
王了望是明末清初一个无任何冠冕加身而被后世公认的“学者型”诗人和杰出的书法大家。王了望的诞生地——陇西,不仅因为天下“李氏出陇西”、“李氏故里”甲华夏,而且自商末孤竹国太子伯夷、叔齐流隐此地采蕨菜之始,陇西首阳山便以特有的“仙山灵气”滋养孕育了一方霸主、将相鸿儒、文士先贤、丹青妙手,仅在文学和书画艺坛就有名家无数。唐代陇西三李:李复言、李朝威、李公佐三大家志怪奇文,笔惊鬼神;重彩金碧山水画家李思训、李昭道父子冠绝画坛,大放光华;书法高手辛秘题名香山,令多少人钦佩……王了望得益于同里前辈亦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福气,它为王了望文学和书画艺术上的发展奠定了一个天赐的契机。
出仕周游 宽阔胸襟
王了望的活动年代在明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和清顺治、康熙二朝,经历了改朝换代,动荡不安的岁月。明朝灭亡后,曾一度改名“予望”,他在不惑之年易名颇有讽诵玩味色彩。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王了望出生于陕西巩昌府陇西县(今甘肃定西市陇西县)。人们对王了望的生卒年历来说法不一:一说生于明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卒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另一说生于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卒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今提出作存疑备考。王了望原名家柱、柱德、曾用名予望、字胜用、荷泽、号闽海遗臣、绣佛头陀。他从小失去双亲,家境贫寒。少年时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喜读《国策》和六朝书籍,尤喜弄纸笔。其诗文与书法早年已声名鹊起,时称“陇西才子”崇祯六年(1933年)而立之年的王了望在巩昌府任有司(古代设官分职,各有专司,故对有关官吏称为有司)之职。当时与巩昌府知府李某交情甚密,常相往来,饮酒唱酬无虚日。后李某事发,王了望涉嫌羁押兰州大狱。巡按魏、许二公慕其才,观察使桂公,尤怜才倾慕。经魏、许、桂三公极力援救,始得释归,从此复改“予望”为“了望”。王了望牢狱之灾及居官改名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和情结:清顺治元年(1644年)三月,闯王李自成部将袁宗第攻陷巩昌,府属官员皆降。唯有张人杰不降而退守鲁班山,后率兵攻打巩昌。原知府王鼎鼐、知县夏清拒兵扼守,张人杰未能克城。顺治二年六月,王、夏二人攻打鲁班山,张人杰兵败被俘。顺治三年春,清兵围攻巩昌,王鼎鼐仓皇逃离巩昌,王了望因与王鼎鼐私交深厚而前去送行,为此遭人诬陷,下了清廷大狱。王了望在狱中写了《冤辨》,辨词凌然,感动了甘肃御史魏琯,终得获释。出狱后便改名为“了望”。这就是清康熙拔贡、陇名名宿吴之珽在《王荷泽先生传》中所说的“覆盆文章,得以活命”的故事。另据民国定西名儒郭杰三(名汉儒)在其《陇右文献录》中说:“荷泽居官,为复明也。惜势单力薄弱,未能如愿,故改名了望”。此说法对与否?仅一家之言,由此留下了一个谜团和许多猜想。
清初动乱逐渐平息,汉人排满意识减弱,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在文化上,虽然清廷一方面实施高压政策,但另一方面又恢复科举取士制度,崇儒重道,延揽人才。清顺治五年(1648年)年已四十六岁的王了望被岷州(今岷县)州学以庠入贡(贡生)举荐去京师(今北京)入国子监(中国封建时代的最高学府)研修国学。后留国子监任文林郎(文散官,为正七品升授之阶)。顺治十二年(1655年),王了望调任福建泉州同安县(今厦门市境)知县。这是王了望政治和艺术生涯的转捩点,是一个难得的机缘。在闽任职期间,他体察民情,兴利除弊,颇有政绩。公务之余,广交名流,酬诗唱答,切磋书道,一时高手毕至,揣摩交流,获益匪浅。这对王了望遂之成为书法大家无疑有着极大的促进和帮助。后因海上战乱,王了望辞官去位,长期周游于大江南北,浪迹江、浙、湘、闽等地,饱览壮丽河山名胜。他登山探奇,吟赏美景,宽阔了胸襟。他说:“名山胜水不可不游,名人韵士不可不识,更不可不交”。
清康熙十年(1671年),年已古稀的王了望结束了长达十七年的仕旅游历生活,回到故乡陇西。返陇后不久,王了望又因抚远大将军年羹尧获罪,受到牵连而被充军边陲。后潜涉天水仙人崖,终入空门。王了望长期隐匿陇右,潜志礼佛释经,来往于寺院之间,参禅礼佛,与僧人为伍,吟诗作赋,临池挥毫自娱。在隐寓秦州期间,常住北关弥陀寺、圆通寺、瑞莲寺,往返于麦积山、仙人崖、净土寺、南廊寺。足迹遍及陇西天竺寺、漳县贵清山、岷州二郎山及兰州古迹名胜。他在七十五岁时,又赴永靖炳灵寺,撰写了石窟考证和游记。垂暮之年,又游历于成县、徽县、清水、静宁、固原、太原、石岭关(今山西)、陇东一带。他每游一地,或作碑记,或作诗赋,或书写匾联,留下了不少珍贵墨迹。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王了望溘逝于流寓不定的异乡,享年八十三岁。时隔三百零四年后的一九九二年发现了《王了望墓碑》,经考证确认王了望逝世后葬于甘肃清水县朱家庄南。其坟墓及墓碑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诗赋楹联 独具风韵
王了望多才博艺,诗词、文赋、对联、游记、考证广泛涉猎,自成风貌。著有《风雅堂诗文集》、《风雅堂拾遗》、《小蚩冷集》、《雪秦》、《千古恨》、《一笑册》、《洗玉环》、《发愿文》、《怀素自叙帖·跋》等。手稿有《王荷泽先生自书诗文集》、《王了望先生杂著墨迹合帙》。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更迭,一部分遗著原稿流散于民间,为私人收藏,有些作品已佚失无存。幸有关注厚爱的有识之士搜集整理保存了王了望的散落遗稿。清康熙时陇西吴之珽(字乾玉,号赤谷)将所获王了望的零星诗文稿收入其辑编的《搜珠集》。清光绪进士、甘肃著名书画家范振绪(字禹勤)一直重视收藏陇上名人遗作,将其所藏王了望存稿,手抄成册为《王了望遗著》。这册散发着书法韵味的珍贵墨迹,现藏于兰州甘肃文史馆。陇上诗人、甘肃文史馆副馆长张思温(字玉如)写有《王了望遗稿》随笔。原省上老领导陆为公藏有《王荷泽遗著》原稿题记、订正。这些善举,都充分表达了后辈学者对王了望的垂爱和敬仰之情。
王了望诗文成就较高。他众体兼长,取法名家,形成了自己清新流丽,自由活泼,意境新奇,韵味集永的诗风。他主张诗文要“独抒性灵,不拘格套”。前期诗文则咏物怀古,寄情山水,表现了诗人不同流俗,不慕利禄,傲岸不羁的思想性格。清代诗人陈时夏曾评其诗文说:“荷泽之文,纯乎史鉴,以熔古之识,运独断之笔,汪经瀚海,有上下千年,纵横万里之概”。后期作品吟山咏水,抒发感慨,构思巧妙,浮想联翩,富于艺术魅力。
七十岁之后的王了望尝尽颠沛流离的痛苦,他把满腔孤楚,全都寄托在诗文中。山西、陕西、宁夏及甘肃的许多名胜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也留下了大量吟景佳作。其《登南郭寺》:“出门有兴便贪山,老柏青苍护酒颜。已是双株看不足,翩翩鹤影又飞还。消沉人代几何传,欲问佛天谁后先。诋记少陵称尔老,於今历落又千年”。从诗中可以看出诗人亦官亦隐,受佛教思想影响很深,恬淡而孤清,苦涩而闲适,抒发出乐天知命的闲情逸致。其《五竹山》:“山行到处即为家,饭煮胡麻雪煮茶。欲借白云一赠客,天风齐扫入松花”。这首诗描绘了五竹山的村野风光,淳朴的田家生活和清新的生活情趣,诗意盎然,真切感人。又其《仁寿山》:“红瘦花间类我心,绿虽肥处总伤身。此游不免山灵笑,老态如今都让人”。全诗情调爽朗,清丽明媚,且富于幽默诙谐的风趣。
王了望亦擅长作对联,字句工丽,声调和谐。他为天水秦城瑞莲寺佛殿所作楹联曰:“在何所在,试参来,青莲叶底谁拜月?音实无音,聊说起,碧海潮头作谌观”。还为天水仙人崖作联曰:“处处无非菩提海,山山尽是普陀崖”。他为后世留下的这些名联,本身又成了一种胜迹,至今供人观赏,乃至万口传诵,历久不磨。他年近八旬时写的“人经方外舞非雅,兴到楼头总是高”。联句音韵铿锵,直抒怀抱,旨趣高远,不同凡响。
楷行草书 光彩照人
王了望于康熙十年(1671年)离闽返陇,途中客游静宁,曾留下一段“王了望笔戏江南人”的趣事逸闻:一天,静宁州知州宴请众宾客,其中有位浙江文人,恃才自负,目中无人,惹得王了望瞧不起他。有个好事的宾客拿出罗扇,请二人赋诗挥毫。浙江人对着扇子吮毫抽思间,王了望已振腕挥毫,顷刻间写成数10扇。众宾客啧啧相叹,那位浙江人也十分敬服,遂与王了望结成好友。可见当时王了望的书法已炉火纯青,得到同行道友的称赞而成为书苑美谈。
王了望是一位通古博今,工诗善文,精于文史考证,学养宽博的“学者型”书法家,故而他的书艺最精彩,成就最高,影响最大。他的书法正楷从钟繇,行草摹王廙和颜真卿,融会贯通,造就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早在清康熙时吴之珽就对王了望的书法师承及书风有过这样的评论:“楷师钟太傅,并仿王廙,行草摹颜鲁公,而变本加厉,纵横蹀躞,了无辙迹,识者以为散僧入圣云。夫和鸾鸣廙,非不中轨,而追风蹑电,或以驺驰而致千里也”。当代甘肃书坛魁首赵正(黎泉)先生倾心研究王了望的书艺并作了全面翔实的探论。他从王了望书法艺术的时代风格,书法内涵,文化积淀,师承关系,变法创新,阐述了个人的观点,并撰写出版了《王了望书法研究》一书。他在该书后记中说:“我为陇上人,又醉心于此道,对甘肃历史上的书大家作此研究,欲在肯定王了望在中国书法史上应占有的位置,并予以公正的评价。”
王了望孜孜以求于传统的深厚吸纳和融汇变化,备精诸体,博采众长,从而展示出勃发的艺术创造力。纵观王了望的大美书作,从中可以窥见其根源,闇知其法理,可以解读出其书法的多彩风格。他精研钟繇正楷体势,又不泥于“钟体”,别开生面,因而笔力浑厚雄健,遒劲郁勃,朴茂天然,风骨不俗,真骨凌厉,多有异趣。他的书法最精深者则在于行草之间。其行草得力于东晋王廙,唐人颜真卿二家为多,承师而变法,更见爽捷老辣而雄浑恣肆,折射出高古豪迈的金石气韵和发如散隶篆籀的雅逸,存筋藏骨,爽爽若神。其落笔峨峨,如长松之倚溪谷,放似弓张箭发,收似虎门龙跃,曲似悬钩之钓水,势如惊雷掣电,妙似蛇龙之宛转。千变万化,大气磅礴,呼之欲出,得之神力。他对隶篆意蕴的吸收和应用及驾驭用笔的超凡能力,达到了一种高雅的境界,可谓擅一家之美,自成一家之法。
王了望的书作充满生机、情趣、韵味、显见空灵、天真、浪漫的胸怀襟抱,是充满诗韵的境界。他在崇尚雄奇、凝重、朗逸、豪放的书风时,追求着笔墨的潇洒与透练,深彻而致远,就像诗人心性的高洁一样。在他的胸中勃发着浩荡之思,腕底乃生淋漓灵动之气韵,不绝如缕又绵里藏针,令人周身通泰,是书家心灵深处的一咏三叹,使观赏者无不为之心动而感叹不已。正因为王了望在陇派书画中的独特地位及影响,因而他的书品如觅得一帧半笼,只字片语都被视为艺术珍宝。凡亲见其书法作品者都为之叫绝而倾慕,然其用笔取势很难使后学者追攀。清末陇上名家唐琏、朱克敏、柴学孔等都是他的模爱和追随着,但终未能在行草上有大的突破。王了望传留至今的书法作品数量罕稀,仅在甘肃省博物馆馆藏《此册乃余姻家·跋语》行书册页、陇西县文化馆藏有《怀素自叙帜·跋》纸本册页及甘肃省图书馆所藏草书绢本中堂两幅,少量作品散见于省内外各级博物馆、文化馆、图书馆及民间藏家。天水麦积山七佛阁《是无等等》匾额、瑞莲寺《瑞莲寺》门匾及楹联均为王了望丹书墨宝。
今天,我们应当把陇西的王了望和定西的张国绅两位大家的书法艺术放在明末清初的历史大背景中重新认识解读他们的书法成就,为他们在中国书法史上赢得一个不可或缺的位置。然而让人遗憾的是王了望的书法艺术未能与当时其他名家那样被世人所知,没有得到其应有的声誉和地位。平心而论,王了望、张国绅与同时代的王铎、傅山相比,其书法达到了同一水平,并不逊色,可与之并驾齐驱。
定西自古以来特有的人文资源和神奇魅力令世人驻足仰望。我们应抓住当今文化大繁荣大发展的机遇、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大力挖掘弘扬定西书画艺术的厚重潜力。为此笔者建议:定西市书法家协会能否成立“王了望、张国绅书法研究会”并设立“王了望、张国绅书法奖”。我们有责任着力研究和推介本土书法大家,把王了望和张国绅的名字和他们应占有的位置推向全国,以大家的影响力提升定西书画走向全国,提携和奖掖定西崛起的书法新秀,为建设定西文化大市,为定西的人文建设作出更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