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7-11 16:59
王紫稼(1625年-1656年),原名稼,字紫稼,一作子玠,又作子嘉,江苏苏州人,明末清初著名昆曲旦角。
王稼,字紫稼,一作子玠,又作子嘉,明末之吴伶也。风流儇巧,明慧善歌。
——《清稗类钞》
对于他的更多介绍,便是存留在他那个时代的名家诗作中。王紫稼好像很有“名士”缘,如钱谦益(号牧斋)、龚鼎孳(字芝麓)、吴伟业(号梅村)等同时代的大才子、大名士,“诗酒流连,皆眷王紫稼”。那么,王紫稼有什么样的秘密武器,会让这些重量级的人物“歌咏之辞烂如”,纷纷赠诗示好呢?我们不妨从他们的诗作中寻求答案。
有“才子骚坛盟主”之称的吴梅村,在《王郎曲》里赞道:“王郎十五吴趋坊,覆额青丝白皙长。孝穆园亭常置酒,风流前辈醉人狂。同伴李生柘枝鼓,结束新翻善财舞。锁骨观音变现身,反腰贴地莲花吐。莲花婀娜不禁风,一斛珠倾宛转中。此际可怜明月夜,此时脆管出帘栊。王郎水调歌缓缓,新莺嘹呖花枝暖。惯抛斜袖卸长肩,眼看欲化愁应懒。摧藏掩抑未分明,拍数移来发曼声。最是转喉偷入破,人肠断脸波横。”由此观之,王紫稼是男扮女装的男旦,而且颇有几分“妖艳绝世”的模样。当年,也正是这位擅演红娘的王紫稼,色艺双全,名冠一时,并因此“举国趋之若狂”的。但我们必须注意这样一个细节,那就是诗中描述的王紫稼才刚刚15岁,称得上是童星了。而这些名士才子对王紫稼的痴迷,可不仅仅是缘于艺术的欣赏,更多层面上是缘于当时流行的“押优蓄童”之风。
伶人的“北漂梦”
王紫稼是一个有追求的人。
顺治八年(1651年),他30岁,虽说刚过而立之年,可对一个靠脸蛋吃青春饭的伶人而言,已经不算年轻了,好在是保养得法,倒是愈发显得“谁知颜色更美好,瞳神翦水清如玉”。为日后打算计,趁着大好年华和骄人的歌唱实力,此时大概已经贵升为“王老板”的大腕级娱乐明星——王紫稼,毅然决定北上,到京师寻求更广阔的人生舞台。当然,也包括寻找一个更牢靠的后台。
“流丽悠远,出乎三腔之上”的昆腔纵是好听,可内容太过高雅,发音太过晦涩,并不太适合北方人的口味。到了乾隆时期,京城的百姓已经是“厌听吴骚,闻歌昆曲,辄哄然散去”。正所谓“曲界辈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三两年”,瞬间的追星喧嚣后,落寞的王紫稼发现,自己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过是京都公卿和文人雅士聚会时“博徒酒伴贪欢谑”的情趣点缀和艺术陪客罢了。
顺治十一年春末,他终于下定了南归的决心。也许他终于懂得,紫禁宫苑、侯门深深的北京,并非是他的归宿之地,反倒是小桥流水、花红柳绿的吴中,才是他理想的家园。吴梅村作诗劝慰他道:“君不见康昆仑黄幡绰,承恩白首华清阁。古来绝艺当通都,盛名肯放优闲多,王郎王郎可奈何!”
伶人的“宿命结”
王紫稼南归时,已经33岁。身为一名戏子,到了这样的年纪,不免会考虑“转型”事宜,为后半辈子做些打算。北漂三年的经历,虽说没捞到什么实际的好处,可对聪明如此、圆滑如此的王紫稼而言,倒算得上是他可以恣意张扬的绝好资历和通融资本。娄东无名氏在《研堂见闻杂记》里说道:“一旦走京师,通荤下诸君。后旋里,扬扬如旧。”王紫稼的张扬,还远不止这些。《研堂见闻杂记》还列出他“所污良家妇女,所受馈遗,不可胜计”的恶行,已经到了“坐间谈及子阶,无不咋舌”的地步。他做人如此的不低调,难免有树大招风之嫌。
顺治十一年,也就是他南归的这一年,江南巡按李森先以“淫纵不法”的罪名,将其抓捕,“杖数十,肉溃烂,乃押赴阊门,立枷,顷刻死(也有说三日而死)”。
顾公燮的《丹午日记·哭庙异闻》中载:“国初有三妖:金圣叹儒妖,三茁和尚僧妖,王子嘉(即王紫稼)戏妖,三人俱不得其死。”既然被定性为妖,那么便不能当作人,于是怎么被虐杀,怎么被嘲笑,就不再重要,百姓也终可以心安理得地去看笑话了。当王紫稼与三遮和尚披枷带锁、鲜血淋淋地对立在阊门之外时,围观百姓中有好事者突然想起戏文,念及王紫稼所演《会真记》里的红娘,又看到对面一个大和尚宛若戏里的法聪,于是,颇有幽默感的吴中百姓面对两个血淋淋的肉身,竟也会“人见之者,无不绝倒”。
被官府定性为恶人、被文人定性为妖人的王紫稼,就这样以一种“非常态”的形象,在屈辱、惊吓和疼痛中,草草结束了生命。对于他的死,吴人似无冤词,也许是经历过“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的“洗礼”,他们对个体性命的生死早已麻木,或者说是已经无所谓了。而按《艮斋杂说》里的说法,“谓识者快之”,那就更进一步说明看他不爽的大有人在,至于王紫稼该不该死,以及为什么该死,反倒显得不再重要了。自然,王紫稼的朋友持有不同的看法。同是王紫稼和李森先朋友的文人龚芝麓,就在《王郎挽歌》里婉转地说道:“只愁卫玠应看杀,那得焚琴汝辈人。”相比较而言,倒是王紫稼那些同道中的朋友,还算情深意重。正如诗云:“昆山腔管三弦鼓,谁唱新翻《赤风儿》?说着苏州王紫稼,勾栏红粉泪齐垂。”
袁枚在他的《随园诗话》里,曾就龚芝麓写给王紫稼的挽诗中竟用“坠楼”、“赋鹏”之典批评道:“拟人不伦,悖矣!”其实,不是龚芝麓不懂,而是在他心里,王紫稼终只是他曾经赏玩过的一件人形“宝器”罢了。
那些文人用典纵是深刻,诗词纵是漂亮,可它们却比不上“勾栏红粉”的半滴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