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06 17:13
《玩笑》是作家米兰·昆德拉创作的长篇小说,1965年完稿,1967年出版。
主人公路德维克在阔别十五年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却没有任何的激动之情。尽管故乡这些年没有多少改变,但路德维克依然有着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他对这里的一切毫无留恋,漠然的态度令人吃惊。路德维克的此次归来,是因为一个荒诞的想法,即为了报复带给他厄运的仇人泽马内克,约泽马内克的妻子埃莱娜来此私会。路德维克提前一天来到了目的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他有很多旧友在当地工作,而他却宁愿无所事事地闲逛,也不愿找他们话旧。后来,由于下榻的旅馆条件太过简陋,他才不得已联系了故交考茨卡并在其公寓寄宿了一夜。随后,在考茨卡推荐的一家理发店,路德维克遇见了露茜,一个在他人生中最无助、最艰难的岁月中给过他爱的憧憬与温暖慰藉的女人。这个女人曾经是他活下来的希望,路德维克曾将她视为女神,也认为她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而十多年后的偶遇,他居然连对方的身份都无法确认,只能无奈地揣测着眼前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最终只能选择不甘地离开。其实,路德维克身上体现出来的陌生感和不确定性有着深刻的社会历史成因。他在大学读书期间,正处于苏共统治时期,阶级斗争盛行,类似于中国的文革时期。而路德维克是一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经常爱和朋友开玩笑。一次,由于一个写在寄给女友明信片上的玩笑,路德维克受到了残酷的政治迫害,被学校开除,送去军队里进行劳动改造。那几年,他饱受了精神上的屈辱。孤独、寂寞、失落和绝望,这些都是他每天都要承受的。“孤独与寂寞是生存的无奈。唯有在生存困境中感到无奈的人才会感到孤独,才会感到存在的非确定性”,从那时起,路德维克就开始怀疑人生,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在电影院遇见露茜后,对爱情的美妙幻想逐渐冲淡了生活中的悲伤,让他重新意识到生活的美好。然而,由于路德维克太过急切地想要占有露茜的肉体,没有真正地理解她的过往经历和精神世界,最终逼走了爱情,也再一次地陷入了孤独的境地。历经了人世间的种种苦难,路德维克不再相信朋友,也不再对爱情抱有幻想,他以一种仇视的目光看待身边的人和事,思想意识中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因子。以致于在平反之后,尽管过上了正常的生活,路德维克始终不能释怀,对与过去有着联系的事物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这也是他多年以来不愿回到故乡的原因。
路德维克儿时的玩伴雅洛斯拉夫的生活中也同样充斥着孤独与不确定性。雅洛斯拉夫在少年时曾扮演过国王,骑着马穿过闹市。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已渐渐变老,希望儿子可以继承他的角色,完成他的梦想。然而,最信任的妻子和儿子都欺骗他,他也因此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孤独与悲凉,一种对生活的不确定性油然而生。与此同时,雅洛斯拉夫自小酷爱民族音乐,也一直为自己的梦想在奋斗。然而,在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年青一代都喜爱新的流行音乐,极少有人愿意去听老掉了牙的民歌。为了追逐商业利益,政府对民歌的支持越来越少,这一现状令雅洛斯拉夫异常痛苦。在小说结尾,雅洛斯拉夫的乐队在一个酒吧演奏,而听众逐渐被低俗的音乐吸引过去,不堪忍受的雅洛斯拉夫感到无比痛苦,最终引发了心脏病而孤独离场。
昆德拉在三十岁左右写出第一个短篇小说后,他确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从此走上了小说创作之路。1967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玩笑》在捷克出版。
路德维克
路德维克在经历了人生的种种坎坷之后,他丧失了亲情、爱情和友情,对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失望。重获自由后,他还是一直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因此仇视身边的每个人,怨恨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对于他而言,生活毫无乐趣,除了报复,没有任何其它的意义。因此,考茨卡同情他,“因为,生活在一个任何人都不被宽恕、不许任何人赎罪的世界里,也就等于生活在地狱”。从这个层面上来理解,尽管路德维克还活着,他其实早已被毁灭了。
露茜
露茜也同样生活在无尽的精神折磨之中,她在被六个男孩性侵后,便将自己封锁在狭小的思维空间里。她害怕直面过去,不敢再让自己的性欲释放。面对深情款款的路德维克的追求,她不愿敞开心扉,反而将其视作强盗。后来,在考茨卡的开导下,她才逐渐克服了内心对性的恐惧。然而,考茨卡有自己的家庭,他不能彻底地解救露茜。最终,露茜和一个不理解她的男人结了婚,酗酒的丈夫经常打她,她始终还是无法摆脱命运的悲剧,只能生活在无尽的精神荒原中。
雅洛斯拉夫
雅洛斯拉夫是一个怀旧的人,他的理想是要将传统的民族乐发扬光大,可是年轻一代人都追求时髦的流行音乐,这让他生活在痛苦之中。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却被妻子和儿子欺骗,因此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精神世界的荒原使他积郁于内,不能自已,最终在酒吧突发了心脏病。
《玩笑》实际上是以政治为背景,通过主人公路德维克及其友人的爱情经历和人生旅程,揭示出历史的荒谬,试图探寻什么是“玩笑”和“忘却”,这是“一首关于灵与肉分裂的伤感的二重奏”。
《玩笑》所包含的劫掠和毁灭远远超出了政治和观念的范畴。这是一种比专制远远广阔的毁灭,比人们所谓的现代“幻灭”要激进得多,因为他倒空了这些物质里的一切思想与存在,毁灭了所有的价值,扭曲了所有的标准,拆毁了所有的涵义,毁灭之后所留下的只有空白、幻影和混沌。在毁灭的名义下,一切生存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历史永远只是英雄的剑鞘下卑微的尘灰,当滑稽的事实最终为世人所欣然接受,那将是世界给予人类的一个最大的“玩笑”。
历史就是这样无情地与人们开着玩笑,并且它不用为这个玩笑所带来的结果付任何责任。昆德拉的小说力图展示的存在,就是用可能性去和一次性的生命相抗争的存在。不论人们做什么,不管多么的清晰和谨慎,存在、事物、包括自己的真实都无可挽回地与自己错过。当人们以为抓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换了地点,换了面孔,走到了它的反面,只在自己手间留下了它变了形的外表,有时可怕、有时怪诞。这种存在形式不是现实的“具体存在”,而是一种尚未实现的可能性,因而显得更加虚无、可怕。
《玩笑》中的玩笑不仅仅是开给路德维克一个人的。有些路德维克的同代人想紧紧抓住昔口的理想和信念,比如埃莱娜,尽管她还在坚持的那经得起任何考验的政治忠诚已经使她威信扫地,但她仍然坚信那是正确的。这让读者很快明白“过去的梦想”让埃莱娜怎样可悲地落入陷阱。整整一代人都被历史嘲弄了,他们对自己年轻时所膜拜的真理和信仰深信不疑,尽管历史早已换了另一种样态。如果不是因为相信属于真理范畴的正义的必要性,或者至少说是正义的可能性,就根本不会想到报复。如果不是因为相信无辜,相信通过简单的行为就可以得到救赎,也根本不会想到报复。报复—哪怕是像路德维克这种“厚颜无耻、低级趣味”的报复—归根结底也是信仰的行为。给后人留下的警示便是面对生活中的狂热,还是要思考一下其中有多少愚昧、虚假、媚俗的成分。
路德维克最终看清楚了所发生的这一切,他的致命伤不仅在于那个玩笑,还在于他想凌驾于时代之上的玩世不恭以及想看透一切的充满智慧的冷眼。事实证明,他能够看透这一切,但他自己也无法从时代的漩涡中抽身而出,这就注定他只能被众人疯狂推动的巨大车轮碾碎。而那些他一直想枉费心机牢记的错误和不公正的待遇,都将被新时代的人们所遗忘,一切复仇、宽恕都将被忘记接管。相对于这个“忘记”的漩涡,他的那点个人恩怨就显得十分渺小和无力。
结构
小说之中极为紧凑的结构特征和有意安排的排列原则体现出小说的艺术特点,七部分中的每一部分都自成一体。每一部分都以它自己的叙述方式为特点。第一部分:连续的叙述(也就是说,各个章节之间有一种因果关系);第二部分:梦幻式叙述;第三部分:断裂的叙述(也就是说,各个章节之间没有因果关系);第四部分:复调叙述;第五部分:连续的叙述;第六部分:连续的叙述;第七部分:复调叙述。每一部分都有它自己的视野(从另一个想象的自我的视角来叙述)。每一个部分都有它自己的长度:《玩笑》中的长度顺序为:很短;很短;长;短;长;短;长。这种章节与章节之间,部分与部分之间的特殊整合使得小说进入了一个长而有序的组合,小说的各个环节通过不留痕迹的拼接而达到一种连贯而顺畅的叙述效果。
《玩笑》主要由政治、爱情、哲理三条线索构成,从这个角度出发可以体察到小说中讽刺、浪漫、思辨等不同的特质,就像交响乐中弦乐器、铜管乐器、打击乐器发挥各自的作用并最终组成完整美妙的乐曲那样,多种线索彼此交织、又十分和谐。因此,《玩笑》其实更类似于回旋曲,如果用字母来代替主人公,整个作品呈现为A-B-A-C-A-D-ACB的段落形式,这与钢琴奏鸣曲等音乐元素是不无关系的。
叙述视角
昆德拉在《玩笑》中主要采用的是第一人称叙述视角:整部小说共七章,前六章均为一个人物以第一人称自述,第七章是三个人物的自述。与全知叙述相比,在第一人称视角模式下,叙述者以“我”的身份和口吻讲述故事,突出了人物的亲历性,使读者容易产生一种直接接触故事世界及故事中人物的感觉,从而缩短读者与作品的心理距离,增强作品的真实性和生动性。而第一人称叙述者“我”不论是作为见证人还是作为主人公,总会不时地变换自己的眼光,一会儿以追忆往事的眼光叙述,一会儿又以经历事件的眼光叙述。这两种不同的叙事眼光交替出现使第一人称叙述者分裂为两处自我:“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与这两种自我相对应的第一人称视角包括两个层次:叙述自我的视角和经验自我的视角。在《玩笑》中,这两种视角频繁地交替使用。小说中的人物一会儿叙述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情,一会儿又回忆以前的往事,在回忆往事的叙述中,一会儿是叙述者“我”追忆往事的眼光,一会儿又是被追忆的“我”过去正在经历事件的眼光。
路德维克可算是小说的中心人物,小说中有四部都是他的叙述。在小说中,他以经验自我的视角叙述了他回到家乡三天中所经历的事情:路德维克约埃莱娜在他的家乡见面,因为埃莱娜正好周末去那里出差。他想通过跟埃莱娜上床以此报复她的丈夫,因为正是她的丈夫导致了他的失败。路德维克的愿望实现了,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希望:埃莱娜对他产生了巨大的热情,以至于离开他就无法独自活下去。但是很快路德维克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的报复并没有获得成功。因为埃莱娜和她的丈夫早已不再相爱,她的丈夫有了新的情人正巴望着甩掉自己的妻子呢。路德维克在失望之余告诉了埃莱娜真相,埃莱娜绝望得企图自杀。短短的三天似乎浓缩了路德维克一生的心理变化:对报复的渴望,报复后的满足,失败后的绝望。通过第一人称经验自我的视角将三天发生的事情逐一加以讲述,使得小说保持了传统的线性结构,使情节进展具有连续性。同时也会给读者造成路德维克为何会如此仇恨埃莱娜丈夫的悬念,使情节更引人入胜。
在昆德拉创作的众多经典小说作品中,1965年完稿的《玩笑》无疑具有特殊的意义。该作是昆德拉小说创作的处女作,出版后随即为他赢得了世界声誉,也引发了学界的广泛关注。
《玩笑》出版后获得巨大成功,连出三版,印数惊人,每次都在几天内售罄。作者在捷克当代文坛上的重要地位从此确定。但好景不长。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后,《玩笑》被列为禁书。
米兰 · 昆德拉,捷克小说家,生于捷克布尔诺市。父亲为钢琴家、音乐艺术学院的教授。20世纪50年代初,他作为诗人登上文坛,出版过《人,一座广阔的花园》(1953)、《独白》(1957)以及《最后一个五月》等诗集。但诗歌创作显然不是他的长远追求。最后,当他在30岁左右写出第一个短篇小说后,他确信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从此走上了小说创作之路。
1967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玩笑》在捷克出版,获得成功,连出三版,印数惊人,每次都在几天内售罄。作者在捷克当代文坛上的重要地位从此确定。但好景不长。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后,《玩笑》被列为禁书。昆德拉失去了在电影学院的职务。他的文学创作难以进行。在此情形下,他携妻子于1975年离开捷克,来到法国。
2023年7月11日,米兰·昆德拉因病辞世,享年9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