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阳话

更新时间:2023-12-09 20:59

益阳话,属于汉语族-湘语-长益片-益沅小片,是湘语的北缘,也是南方方言最靠北的区域之一。益阳话的最大特色即40%的中古浊音字母在益阳话中转变为了边音声母L。益阳话可以定义为:周边地区与益阳通话,同时又具备古浊声母边音化的湘语都可以认为是益阳方言。

益阳话小传

益阳话的核心区域是益阳赫山,资阳),桃江沅江三地,全为益阳方言。南县,安化,华容,汉寿,湘阴,宁乡,安乡的部分地区。使用总人口约400万。

益阳话由古代南楚语的一支演变而成,同时在形成过程中受周边强势语言(尤其是长沙话)的影响。益阳话是新湘语中与普通话差异最大的方言之一,至今仍然保留了一些独特的特征,如古浊塞擦,擦音大量变成边音l,阴去派入阳平,匣母不论开合大量脱落等。对于被官话腐蚀严重的新湘语区来说,益阳方言的研究意义不言而喻。益阳方言位于长株潭小片的北方,却反而保留了更多的湘语独特的特点,受北方方言影响较前者小,地道的益阳话可以让长株潭人听得云里雾里。益阳话的存在,使新湘语反抗官话化有着背水一战的可能。

益阳话音系

语音特色

除一般湘语的语音特征外,益阳话具备还如下几点特征:

辅音方面:一部分浊音声母变为不送气清音(如“台”“牌”等字不再读浊音;但也有特例如:古浊音中的“是”“时”“似”等止韵字和此韵字仍保留浊音);另外一大部分则转读边音L(其中桃江西部地区更显著),而成为益阳话标志性的语言学特征。

古[f]系声母变浊擦音,如“黄”“房”“汗”;合口呼音节前变[v]如“坏”“划”“回”等;

洪音前[n],[l]不分,如“男”和“蓝”;“囊”和“狼”等;

桃江南部地区,古精庄章字母有读[t]的现象,如“张”“昌”读成“当”“汤”。此区老派音系中还存在浊音,故当地老派可看做老湘语。

元音方面:部分官话中的双元音在益阳话中为单元音(包括其他湘语中的撮口呼双元音), 如大部分[ei]读[i],如“雷”读“离”,“吹”读“区”,“水”读“许”。咸山摄等[n],[ŋ]为韵尾的变鼻化音桃江地区曾摄丢失鼻化韵尾,如“曾”读[tsə̃],[au]读[ɔ],[ai]读[æ],或[E](桃江南部)。桃江南部地区有[o]读成[ə]的现象,如“墨”[mə]。

声调

5个,不包括轻声。

阴平334/3 猪

阳平(包含阴去白读)213/3 除

上声42/1 主

阳去(包含阳上白读)21/1 住

入声(包含阴去文读)45/4 局

声母

22个,包括零声母。

[p]葡 [p']铺 [m]马 [f]虎 [v]胡

[t]得 [t']塔 [l]蛇

[ts]之 [ts']痴 [s]丝 [z]是

[tɕ]醉 [tɕ']气 [ȵ]泥 [ɕ]碎

[k]家 [k']掐 [ŋ]牙 [x]他

[Ø]野 [ɣ]汗

1,[v][ɣ]新派皆脱落,[z]新派有清化倾向。

韵母

37个,包括自成音节的[m][n]。

[ɿ]次 [i]雷 [u]苦 [y]吹

[a]家 [ia]也 [ua]瓜[ya]爪

[o]坐 [io]药

[ə]色 [ie]唧

[ai]台 [uai]乖 [yai]甩

[ei]灰 [uei]为 [yei]垂

[au]老 [iau]要

[əu]苏 [iəu]牛

[ã]暗 [iã]掷 [uã]关

[ən]东 [in]用 [uən]困 [yn]春

[ə̃]吞 [iẽ]全 [yẽ]传

[ɔ̃]半 [iɔ̃]亮 (鼻化)

[m]翁 [n]红

益阳话词汇

我/我们-----我/昂侬 你/你们-----尔(n)尔/(n)侬 他/他们-----他/他侬

爸爸-----爷(ya)妈妈-----娘 爷爷-----嗲(dia)嗲 奶奶-----翁(en)妈

哥哥-----哥(go)哥(go) 姐姐-----姐(jia)姐 弟弟-----老弟 妹妹-----老妹几

大姑-----惰惰(dtuo) 小姑-----嫁佳 阿姨-----姨几 姨父-----姨爷(ya) 姑父-----姑爷(ya)

公公-----家(ga) 爷(ya) 婆婆-----家(ga) 娘 岳父-----岳(yo去声)老 岳母-----岳母 义父-----干爷子

上班-----开工 下班-----散工/哈班/ 讲大话-----信里信河 翅膀-----翼(ye)胛(ga)

准备-----安资 正好-----于斯合意/将或/ 火柴-----洋火 垃圾-----屑子

喝水-----吃茶/吃(qia)水(xu) 说谎吹牛----泛宝子/区卵包/港卵谈 螃蟹----盘蟹(bang hai)

茶/蛇/爬----/sha 第二声/喇《2声》

单字副词+单字形容词的搭配加深形容词:如雪白的,(桃江南部“的”为“格”)翡绿的,喇粗的……

有名的口令。

茶(la)馆去(k'e)喝(tc'ia)茶(la),碰了(ta)一条蛇(la)。

我拿茶(la)烫(lai)蛇(la),烫(lai)的蛇(la)直爬(la)

益阳本土文化

益阳本土戏曲有弹词地花鼓,围鼓等戏曲。收到保护措施较少,岌岌可危。由于经济弱势,益阳方言受普通话和长沙话影响大,年轻一代益阳话多不纯正,益阳文化在现有教育模式下受关注相对较少,亟待保护要靠唤起益阳人复兴益阳文化的意识。

趣谈益阳话

益阳人一到长沙,往往改腔换调。长沙人取笑益阳话,首先便是笑益阳人的茶、蛇、爬不分。益阳话中的这三个字都读旯(lá)。手里拿着一碗茶,看见地上一条蛇在那里爬。用益阳话说便是:“手里拿打一碗旯,看见地朗一条旯在恶哩旯。”

莫应丰的耶(父亲)到长沙看崽,莫应丰见他耶把茶碗放在床上,唯恐老人不小心碰翻茶杯,便喊:“耶嗳,嗯莫把旯碗放得狼朗啰。”莫妻听了,大惑不解,她不知“旯碗”就是茶杯,“狼朗”是指床上。

画家林凡十八岁离乡,如今年已花甲,仍讲得一口纯正的益阳话。当代的益阳话正不断地向普通话、长沙官话靠近,有许多很土很怪的字眼已逐渐淘汰。听了林凡先生讲话,才发现现在的益阳话已经不是原来的味道了。他讲河里的船叫划子,画人物叫画菩萨毑。

湖北某名牌大学有位中文系教授是益阳人,他在给学生讲授《红楼梦》的时候,讲到某章某节:“宝玉看见黛玉,心里一急,几巴都港不出了。”不料此言既出,即引起哄堂大笑。原来学生们完全误解了老师的话,益阳话把嘴巴说成“几巴”,把讲说成“港”,因为这个“几巴”才发生了这样一场尴尬。

益阳话中保留了很多古字。益阳话叫理发店为待诏铺,理发师称为待诏师傅,姓张的理发师叫张待诏,姓吴的便叫吴待诏。

益阳话喜欢用“趋”字,街坊妇人常常这样骂小孩:“你趋到哪里喀哒,你趋死啊!”若有人投河,便称之为“趋暑”(水)。

益阳话把“为什么”讲成“何解”,当然长沙人也讲何解,长沙人常常是:“何解啰?把何字强调用重音说出,这样的“何解”便气势逼人。然而益阳通常把“何解”讲成“何解的哪?”这样的“何解”较之长沙话的“何解”要委婉得多,是一种小心探问,不逼你回答。同样是“何解”,看来大不相同,用惯了“何解的哪”,便觉得北方话中的“干吗”是多么生硬和不文气。

益阳人把吃说成“呷”。如吃饭说成“呷饭”,喝茶说成“呷旯”,饮水说成“呷许”,抽烟说成“呷烟”。

益阳话有很多极土的话,比如棉袄叫成“滚身子”,裤子说成“小衣”,短裤子则成了“章子小衣”,背心是“背达子”,毛巾喊“手袱子”,雨具称之为“脚沥”,额头叫“鸭刀”,嘴巴叫成“几巴”,接吻叫成“打拨”等等。

我初写作时,常常为文字所苦恼,我感觉同样是一句话,若用益阳话来写更能尽意表达我的意思,但往往苦于找不到这个字,有时候有这个字,是古字,只是我们不常见而已。

益阳话形容颜色一般是:“彤红的”、“浸黄的”、“刮绿的”、“嫩白的”、“抹黑的”、“翡蓝的”。也喜欢用叠字。如:黄灿灿里、蓝映映里、绿也也里、白飘飘里、黑浸浸里、皮皱皱里、肉它它里、毛丛丛里、劲板板里、汗巴巴里、脚叉叉里、肿泡泡里、气鼓鼓里等。

益阳话形容味道与气色的词更多,用起来似乎更顺手更贴切。例如:挖苦的、沁甜的、津咸的、万酸的、巴甲(涩)的、攀捞(膻)的、喷香的、攀臭的。若用叠字,便是:苦阴阴里,甜浸浸里、酸就就里、巴甲甲里。 益阳话形容感觉更有味:巴厚的、拎薄的、崩硬的、韧软的、滚嗫(热)的、冰冷的。我想若用普通话写来只能是:很厚、很薄、特软、特硬,如此而已,比起益阳话来,那味道全变了。

益阳话中还有一个字,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相应的字,这个字的音读姐或毑,是用来作名词的词缀。益阳话的“毑”和长沙话的“子”相同。长沙人称:妹子、伢子老倌子、婆婆子。益阳话则称妹毑、伢毑、堂客毑、翁妈毑、老倌毑。益阳话中的“子”不用于人名词缀,只用于物名词缀,例如:围巾子、亮窗子、痧痱子、菜籽子、炮子子等。

益阳话中“毑”广泛用于各种名词之尾,一个外地人,走进益阳的饭铺。老板娘会热情地迎上来打招呼:“客毑!客毑!请坐一下毑,先呷一碗嗫旯(热茶)毑,再篾几粒瓜子毑。”待客人坐定,老板娘拿菜单过来说:“呷几样么子菜毑哩?汪哝咯哩(我们这里)有粉蒸肉毑、清蒸鱼毑、辣椒炒肉片毑、红烧排骨毑、火焙淡干鱼毑、还有腊香干子毑、油炸麻公(青蛙)毑、凉拌海带丝毑、三鲜汤毑、豆腐汤毑、小菜毑样样都有看要哪样毑。酒咧是要白酒毑还是要啤酒毑?”可怜这位外地客毑,饭还冇呷,耳朵眼子里已灌满了“毑”字。

益阳话中有这样一个词:“信河”,应用甚广。我想:“信河”可能是源自“信口开河”,浓缩一下便成了“信河”。

若说这人行为不正常,十三点,便称之为“信河人”。

若是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或胡吹乱讲便称之为“港(讲)信河”。

若饮食不讲究,胡乱吃点什么,便谓之为“呷信河”。

若是男女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便称之为“搞信河”。

益阳有位基层领导干部,在跟朋友们一起喷冉谈(聊天)时说:“汪侬(我们)的工作是开哒喀车在外面到处仰(走)信河,四路(到处)开会港(讲)信河,走到哪里一张几巴呷到哪里,到处呷(吃)信河。”

我小时候读《山乡巨变》,对于合作化的事不感兴趣。最喜欢读书中的益阳话,比如:盛淑君邀一伴妹毑在山里教训符贱庚时所念的顺口溜:“竹脑壳、炖猪脚、两鲁碗、三蒸钵。”这样的话,连三岁细伢毑都会骂,居然写进书里,真是好有味。

我因为是益阳人,觉得用益阳话讲话和写文章最为痛快,最为尽意。因此我一走出益阳,便不爱讲话,尤其是出了省,要讲普通话,便使我尴尬。我感觉自己舌头很笨,讲话很做作,若正在结结巴巴用普通话的痛苦表达中,突然来了一个益阳人,立即转入益阳话的对话,那种感觉就仿佛身上缚的多层麻索子一根根不解自散,舌头突然灵活起来,我感觉益阳话使我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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