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7-09 17:32
直街(原为县前街)位于黟城中段,由东到西,穿城而过。解放前的直街,东起观音堂,与南北相连的下东街、郭门街交汇成丁字形,城外即为漳河。直街从这里笔直西行,经北街口拾级而上,经鼓楼岭到县门口,又与南街、县背岭相会,是为直街西端,再经小巷即到城墙,城外是东岳山。直街全长约七百米,阔约五米,为一色淡青花岗岩石板铺就,恰似一条淡雅朴素的绨带,系在黟城的腰间。
直街自北街口以上,是其西段,除少数民居、店铺外,多为县衙、考棚、鼓楼、祠堂等高大建筑。尤其是县衙,八字门楼,朝南而开,高大巍峨,极具气势。在旧社会,是县一级封建政权的标志。
说起封建政权,不能不使人想起黟县古时被誉称为“古黟桃花源”。南唐江左名士许坚访黟并写有《入黟吟》一诗,其中有句:“黟邑小桃源,烟霞百里宽。地多灵草木,人尚古衣冠”。但是,黟县并不与世隔绝,早在秦统一中国时(公元前221年),即在当时江南山区建立黟、歙两个大县,到西汉皇朝,又两度在古黟封建广德王国。而当时黟城相传就在今城东古城村一带,至迟在南梁前,黟城即迁至漳河右岸今城位置。
古人描绘桃花源与世隔绝,没有战祸,没有王税,当然也就没有官府衙门来管治人民。而黟县毕竟是秦已建县,汉已封王,封建政权必然存在。所以许坚在他那首《入黟吟》中吟咏古黟的清幽景色和古朴民风同时,还写出了“市向晡时散”、“吏闲民讼简”诗句,写实地反映出古黟已存在早期集市和设置有处理民间讼事的国家机器了。封建政权毕竟不是摆设,其大大小小的官吏也不都是吃闲饭的,必然要从事政务,管治人民,从而为他所代表的封建经济基础服务。而黟县县衙,几经朝代兴替,也不知有多少官宦出入其间。
封建王朝官宦,总的都是为其本阶级服务,但由于主客观原因,其道德修养、从政态度、思想感情,在对人民、对国家、对民族各方面的表现,也是迥然不同的。这些基本都反映在历史留传至今的史志记载及人们的口碑中。
其中有的尚能公忠体国,知察民瘼,清持自守,而以清官循吏垂名后世。主要有如:薛稷,唐武后时任黟县令,贽赋平,而邑里革苦窳息。
王虎,明洪武元年知黟县事,躬行田亩,劝课农桑,民安其业。董复,明成化十一年知黟县事,制豪猾,抑兼并,恤孤贫。陈九畴,明正德十年黟县令,清慎廉勤,扩学基,造桥梁,首创《黟县志》。
杜铨,明嘉靖十年知黟县事,操躬清苦,启迪民士。冬月,衙斋无炭,令家人瞻詹晖。有馈一鱼者,却而责之。
张昌亮,明末授黟县知事。清兵攻占南京,昌亮响应休宁金声,与黟人结忠孝大社,偕同奴仆起义领袖宋乞起兵抗清,虽败,誓不降清。
窦士范,清顺治八年知黟县事,为政清明,*胥缩手,豪猾敛迹,清赋税,修县志。刘大槐,桐城人,负旷世才,所为诗歌古今文,皆迥绝时辈。清乾隆二十六年任黟县教谕,开导生徒,提倡诗文,阖郡名流,皆为拂席,学者称为海峰先生。
吴甸华,清嘉庆十三年任黟县令,复建碧阳书院,经确核注销虚税1749亩,又捐俸增额外孤贫口粮。严禁以人貌鬼,夜游扰民,虚耗钱财,安士匡俗以保民。
在黟县历朝官宦中,除不少让后人敬仰者外,也有一些人依权仗势,残害百姓,贪赃枉法,而留下昏官污吏的骂名。主要有如:
张维光,清顺治二年明降官,任黟县令,不顾民族气节,请清提督总兵张天禄率兵来黟,血腥镇压抗清、争人身自由的奴仆起义,磔杀起义领袖朱太、林老等百余人。
许复,民国十二年军阀统治时期任黟县县长,高抬盐价,又借催征田粮,盘剥欺压群众,故有“天高三尺,乃许复治黟之德政”民谚,以反语讥刺他“刮地三尺”的罪行,后被汪希直等进步青年率众赶走。
洪一鹤,民国三十六年国民党反动派统治时期任黟县县长,率军警进攻游击区溪头、五溪山等地,杀害游击队员、革命干部及群众。解放后,经人民法院判以并执行死刑,以平民愤。从上可见,一座县衙,时逾千年,有多少官宦出入其间,而其是非功罪,人民自有评说,而所在的直街,也是历史的见证。
至于县衙,史志也多有记载。
南宋罗愿《新安志》记:“薛稷,稍转黟县令。今有薛公祠,广德二年(公元764年)立”,可见唐初名书法薛稷任黟县令,后人怀念,至唐代宗时即已立祠祀之。
县衙内,还留有薛稷开凿古井,称为“薛公井”。又清嘉庆版《黟县志·沿革记事》云:“(宋)绍兴四年(1134年)知县沈绍修县公署。”由此概知,黟县县衙早在唐宋时即已有之。县衙位于直街西端鼓楼岭上,此地段民间俗称为“县门口”。县衙内有正堂等舍宇甚多。正堂清光绪时大修,至今尚为完好。
正堂后有古柏一株,树龄已近千年,当为宋时所植,现仍老干青枝,虬蟠苍劲。
在县署西,有古梅园一处,清道光二十八年县令满人承寿重修,园内有古梅修竹,有春雨山房,锄月亭诸景。承寿写有《梅园记》。他广交文士,相聚园中,相互唱和。时名学者,黟县训导、元和人朱骏声有诗吟咏:“一径寒云碎月中,和烟踏破晓璁珑。冷香到骨春难艳,瘦影侵肌雪未融”,以咏寒梅瘦竹之高洁。
在直街县衙的左邻,原为常平仓,清嘉庆十三年知县吴甸华建考棚,以应童子试。考棚大门,有古柏两株,郁郁葱葱,临街而立。民国十六年(1927年)后,国民党黟县党部建于此,城狐社鼠,成为当时一些政客钩心斗角,争权夺利,祸害人民的场所。直街原有牌坊二座,一在县衙大门右,是为御史坊;一在考棚大门左,是为彰善坊,均为花岗石雕砌,气势巍然。
自考棚东行约十米,明洪武元年建有谯楼,上设更鼓报时,俗称鼓楼。后毁,嘉靖十七年知县左翼复建,有匾曰“明远”,因此地为黟城最高处,取其登高望远之意。楼下跨街有石砌洞券,备有长条石凳,供人憩息,人们称为“鼓楼洞”。鼓楼民国时一度设有民众教育馆,略备报刊,供人阅览。而读者登楼远望,远山近水,楼下行人不绝,一一收入眼底,别有情趣。过鼓楼洞,即为鼓楼岭,沿石阶步步而下,直达北街口。
黟城是千年古城,姓氏很多,古称“一城六里,七十二姓”,各姓差不多都有族祠聚会祭祖,直街就有周、程两姓祠堂。周氏宗祠在县衙近处,过去每年农历十月初一各村姓都要来城出地方,演傩戏,城区余族以抬阁、程族以地戏最为出名,而周族即以高大神像最有特色。此神像用竹片扎成,穿戴衣冠,五绺长须,高近四米,一个壮汉钻在里面,背扛神像,随锣鼓声行进,并可做点头、招手状,虽体态魁梧而神情祥和,人们特别是小孩不但不怕,而且喜与逗乐,人们风趣地称呼他为“周家爸”或“周老爹”,非常亲切。
程氏有两个祠堂,一个叫惇裕堂,在鼓楼岭南侧,大门前有西递青石狮一对,环眼振□,栩栩如生。门左石狮,戏抱彩球,于刚劲中更见威猛,是为公狮;门右石狮,抚抱小狮,于骄健中又见慈祥,是为母狮。这对石狮,高蹲雕花石墩上,雄峙门前,行者为之驻足观赏。因之,□裕堂也称为石狮厅厦。程族还有一个祠堂叫桂林堂,位于直街中段,斜对北街口,是程氏祖词。门楼为五开间石柱,用砖木砌成,高大巍峨。中间大门为青石门坊,有雕刻石鼓一对。进门过甬道,右通程氏聚居地桂墩,左通桂林堂。门楼外为一排木制栅栏门,漆以朱红色,极为耀眼。由于程家门楼地处北街口,商店很多,行人不少,是黟城中心繁华地区,人们也就习惯称这里为“程家门楼下”。这里较为开阔,除平时有不少商贩在此摆摊外,而且不时有江湖艺人借此演出“顶傀儡”、“变戏法”,围观者颇为不少。
在程家门楼对街是元丰南货店外墙,墙下有眼古井,井栏为青石所砌。传说本县横冈胡姓财主要为女儿出阁,所备嫁妆丰厚,说什么都由娘家带来。而城中程姓婆家颇不服气地说:“水总不能带来吧!”娘家为争这口气,就花巨资在北街口买地挖了这眼井,井栏是从西递买来的青石,水却是引流过北街横沟的水,因为横沟是南梁时太常卿横冈上祖胡明星捐资募工开凿的。传说归传说,但也多少反映封建时代富家借婚姻斗气又斗富的一些人间情态吧!
自北街口至观音堂,是直街的东段,地势平缓,各类大小商店作坊聚集这里。这儿有两家吃食店,一家“荣华号”,山珍海味较多,座上客多为官宦商人;另一家“方兴和点心店”,只卖馄钝,馒头、大饼,光顾的多为平民百姓及挑担抬轿的劳动者,生意都还不错。可谓生意兴隆,主顾不同。风格各异,经营有方。
另外还有一家“程三元毛笔店”,让人颇感兴趣。店名即店主程三元本名,他带徒弟二人施工营业。由于价钱不贵,为当时学子所乐用,颇为畅销。更为有趣的是程三元自幼习武,后来也带徒弟练武。他兴来时就在店堂里木椅上来一个倒立。每天早晨,师徒三人,持刀带棒,直奔北门桥操场单练或对打,边练边喊,引来不少人围观。“程三元毛笔店”老板,无形中自己也做了广告。
直街东端即为八角亭观音堂。八角亭骑街而建,因四边八角而得名。八角亭观音堂为明天顺八年(1464年)邑人汪子芳、胡志广捐地捐赀共建。观音堂内供奉观音菩萨佛像,每天香客甚多。特别是传说观音不但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而且更能送子,因此城区及附近人家新娘三朝出行,都要到“送子观音”座前进香,以求早生贵子。清乾隆时黟县知县孙维龙写有《黟山竹枝词》,其中有句“夕阳人影三姑殿,残夜灯光八角亭”,就是吟咏黟人在这里礼神拜佛这一民俗的。
纵观一条直街,从东到西,步步而上,横贯黟城,四向经六个城门可连四乡,越山岭又与大江南北相通。所以整条直街,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其中,县门口为县政中心,北街口是商贸闹市,观音堂为礼佛圣地,因此各有特色。
过去,黟城有过这么一则故事说:黟城直街的县门口、北街口和观音堂的公鸡叫声各不相同。县门口公鸡叫声是“算我高!算我高!”不但吹嘘它地处鼓楼岭上地势最高,而且地近官衙,进出多为达官贵人。因此,连这里的公鸡也自鸣得意,鸡眼看人低,自认为要高人一等。而北街口公鸡叫声是“看得多!看得多!”因为这里为黟城商贸闹市,除富商豪绅外,还有各处来往的文人学士及三流九教,什么人物、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因此这里的公鸡更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至于观音堂的公鸡叫声即为“菩萨好!菩萨好!”因为这一带公鸡受观音点化,香火薰陶,因此也有几分超凡脱俗的彻悟味道,崇信菩萨,而把官场商场的名利都看成俗物。这实质是一则寓言故事,虽然明说是鸡,而暗寓是人,人间百态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黟城直街的红尘中,回首往昔,多少也能看到封建社会的千年历史沧桑吧!